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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小心磕伤了而已,当时部曲已经把血擦干净了,回到营中后,医工又包扎了一下。那时兴武已经醒过来了,发现伤口不算太大,血又已经止住了,所以就没在意。”
关兴在身后解释道。
冯永略有恼怒地转过身,“把血擦干净?是用什么擦的?医工又是怎么处理的?”
关兴看到冯永这般神色,有些吃不准他话里的意思,神色有些惊慌,“这话是何意?”
“我的师门里有记载,金创之所以会发作,皆是因为有邪物自伤口侵入人体。最容易得金创的,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是在受伤后,伤口进了污土,第二种情况是,伤口是被生锈的铁器所致。”
“在这两种情况下,若是没有及时清洗伤口,后面又把伤口包得密不透风,得金创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破伤风梭菌是厌氧型病原菌,在伤口窄而深,没有氧气进入的情况下,就很容易生长繁殖。
张苞这个伤口深不深冯永不知道,但此时听到关兴这个话,想来对伤口的处理定然是大意了。
想到这里,冯永冷笑一声,“张家兄长是在山上摔倒碰到山石受伤的,受伤时就很有可能就已经沾上了泥土。”
“我不知道那些部曲是怎么给张家阿兄擦伤口的,想来就算是伤口有污泥,他们也不会注意。这也就罢了。”
“回到营中后,你们看到血已经止住了,人又清醒过来,伤口又不算太大,按你们军中的习惯,估计也就是草草包扎。”
说到这里,冯永又看了一眼张苞,长叹了一口气,既有怜悯,更多的是恼怒,反正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虽然冯永没有说明白,但关兴已经听明白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惨白无比。
这般说来,张苞岂不是自作自受?甚至身边的部曲还在无意间做了帮凶。
“那怎么办?”关兴一下子就抓住冯永的手,“你一定要想法子救他!”
冯永可以感觉到关兴的手在微微地颤抖,那是因为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樊启终于被人扶了进来。
可怜的他,骑术也就是止于能勉强坐在驴背上赶路。
骑马飞奔这种技术,樊启远未能掌握。
所以这一路来,都是别人带着他在马背上跑。
看着脚步虚浮,脸色苍白的樊启,冯永知道他这一路上被颠得不轻。
只是张苞的病情,让樊启没有时间去休息了。
樊启被扶到张苞的榻前,开始查探伤口。
“这伤口必须要切开,把里头的腐肉全部切出来。”
樊启果断地说道,同时还转过身来,“小人还必须要把张将军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伤口。”
“阿兄,樊医工要给张家兄长看病,闲杂人等还是先出去吧。”
冯永看着关兴站在樊启身后,揪心地盯着樊启的一举一动,便劝说一句。
关兴头也没回,向手摆了摆手,开口道,“闲杂人等,全都出去。”
“阿兄,我们也要出去。”
冯永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幽幽响起。
关兴这才转过头来,“我们?闲杂人等?”
冯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被冯永看得心里发虚,关兴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应道,“好好,我这就离开。”
不但关兴要离开,就是冯永也要离开。
关兴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能是走到外头等待。
相比于在营帐门口走来走去的关兴,冯永则是镇定得多,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坐下。
破伤风虽然恐怖,但不会传染,而且冯永的军中,本就有应对这个病症的标准流程,所以樊启很快就出来了。
“怎么样?”
关兴第一时间就迎上去。
像极了后世在手术室门前等待的家属。
“张将军的病症已经被小人止住了,”樊启回答道,“目前确实中发现在额头有病灶,所以邪气最先感染到的,是面部和喉部。这就导致了张将军每次病情发作时,都有可能喘不上气……”
“能不能治?”
关兴听不懂这些话,不耐烦的问道。
冯永走过来,为樊启解了围,“这个病能治,但要看病情轻重,还要看人的命。命好,能活,命不好,等死。”
“你!”
关兴猛地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冯永,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冯永好歹也是打败过名将的人物,如何会在关兴的这点气势下屈服,当下先对着樊启说道,“如何医治张将军,你尽管放手去做,需要准备什么,只管交待刘浑。”
“诺。”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关兴正准备进去看张苞,被冯永一手拉住,“兄长莫急,我有一事,欲与你说。”
“有事快说!!”
关兴语气很冲。
冯永理解他的不耐,毕竟里头的张苞才是他的真基情兄弟。
只是正是因为关兴和张苞是真基,所以冯永觉得有一事,要跟他说一声。
“此事越是少人知道越好,兄长且随我来。”
冯永偷偷摸摸地把关兴拉到一个角落,这才轻声说道,“兄长可知,其实金创在很多时候,并不是生病而死,而是因为喘不上气而死。”
樊启刚才说张苞病情的时候,曾向冯永使了个眼色。
街亭一战后,一直很关注军中受伤将士治疗情况的冯永略作一想,就明白了他所说的话和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换了自己营中将士,只要能活下命来,怎么医治那都是由樊启说了算。
但张苞不一样,他的身份注定了有些医治方法,需要事先经得同意。
这种事情,只能由冯永出马。
关兴一听到冯永说起张苞的病情,立刻就上了心,“什么意思,说明白。”
“意思就是说,就算是这个病能治,但还没等病情好转,可以就已经因为喘不上气而死。张家兄长的病到现在为止,其实并不算是太严重。”
“只是他的伤口是在额头,最先影响到的,正是喉咙,所以每次发病,这才会呼吸不畅。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让他在发病的时候能喘得上气。”
关兴听到这里,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刚才去掰兴武的下巴,就是想让他能喘得上气?”
冯永点头,瞟了关兴一眼,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想让张家兄长呼吸顺畅,掰开下巴只是第一步。”
关兴完全没有想到冯永这话的意思,急切的问道,“下一步呢?”
冯永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去看关兴,“兄长……可知……可知断袖之癖?”
“断什么?断袖?”
关兴猛地瞪大了眼。
“是啊。”冯永幽幽地说道,“当年兄长在南中得了恶疟,我也曾问过张家兄长同样的问题……”
关兴突然打了个冷颤,他看向冯永的目光,有些畏缩起来,同时脚下不由自主地退后,“你什么个意思?”
“就是掰开张家兄长的嘴,然后捏住他的鼻子,最后往他的嘴里大力送气……”
冯永比划了一下。
虽然冯永的手臂只是象征性地挥动了几下,但关兴就如同看到了恶鬼一般,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他的嘴唇哆嗦着,“你……你……”
“兄长,这张家兄长的病情,一时半会不可能马上能得到缓解,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发作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喘得上气。”
冯永却是不肯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关兴,关兴退两步,他就进逼两步。
只听得他继续说道,“而且若是在张家兄长发病时,任由他这般咬紧牙关,也会有咬断舌头的危险……”
“别说了!”
关兴大喝一声,只见他牙齿咬得格作响,狠狠地瞪着冯永,那神情表明,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当场弄死这只土鳖!
这一回轮冯永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
“要怎么做?”
关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人工呼吸嘛,大体也就是送气和压胸,三句两句就能说明白,不需要太多的亲自示范,冯永也没打算亲自示范。
“这个最好是让气息悠长的人来做,这样的话,进入张家兄长的气也能多一些。”
冯永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关兴。
关兴嘴角抽搐。
“张家兄长发病时,神志是清醒的,这个,嗯嗯,最好是找一个张家兄长事后不会找麻烦的人,不然拖累别人,总是不好。”
冯土鳖又看了一眼关兴。
关兴双手用力地互握,关节已经发白,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忍不住地一巴掌拍翻眼前这个小子。
“屁话恁多!”
关兴恶狠狠地说了一声。
冯永当作没听到,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张家兄长发病时,我们掰不开他的嘴巴,所以需要在他发病前,就把这个东西放到他的嘴里。”
关兴定眼看去,只见冯永手上拿着一个古里古怪的东西。
一根皮带从一个圆圆的木球穿过,圆木球上面,还有好几个小孔。
“这是什么?”
关兴好奇地问道。
“口球。”冯永晃了晃,一脸严肃认真地解释道,“这小球是用来卡住嘴巴,不让嘴巴合拢的,上头的小孔可以通气。”
“这皮带是用来套在脑袋上,防止小球被顶出来或者咽下去的。
“这可是好东西,我军中将士,只要谁得了金创,遇到呼吸不畅者,都会用上此物,别人就可以很方便地给病人送气,又不用担心掰不开牙关,还可以防止美人咬到舌头。”
话是很正经,表情也很正经,可是关兴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他总是觉得这小子邪恶无比。
第0634章 临终之言()
看到舅子哥那极度不信任的目光,冯永在心里发誓,他所说的话,都是一本正经的,都是严肃认真的。
在后世,因为破伤风发作而呼吸不畅的人,严重时需要切开气管,以改善通气。
在这个时代,真要到了切开气管的地步,那基本就是没救了。
也就是在病人还能勉强呼吸的时候,把口球给他们戴上,然后进行人工呼吸。
这是非常正经的医疗手段。
在冯永的军中,这是一种医疗器械,要不然冯永也不至于能提前准备好这个东西。
但特么的……架不住有沙雕人物搞个什么快乐……啊呸,不是,应该是叫伤风败俗的事情出来啊,那能怪他吗?
能怪他吗?
看着关兴有些犹豫地接过口球,冯永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舅子哥是正经人,不像那些欢乐沙雕……。
“这个给兴武顺气的人,一定要气息绵长么?”
关兴想了想,皱眉问道。
“这个倒不一定。”冯永自然猜到关兴在想什么,“这个事情,要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人过来做,就算是女子,那也是可以的。”
“但若是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那么自然就要找个气息绵长的,可以多送些气给张家兄长。”
受过专业训练的话,会知道送气的技巧。
其实在南乡,确实是有一些女医工的,类似于医生和护士的综合体,但基本都是用在妇人生产上。
人工呼吸是医生最基本的技能,她们自然也都会。
毕竟有时候产妇闭气假死,这个时候就需要她们做人工呼吸,单单这个,少说就救了不下十数位产妇。
若是能挑个好看点的女医工来给张苞做这个,那倒是省心了。
但女医工到底也是女的,冯永目前肯定不敢带到军中。
不然就这个时代而言,很容易会被人误会成女营之类的,而且要是诸葛老妖知道他军中私藏有女子,说不得就要拿他来祭军法。
若是临时找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弱女子去做这个,光是因为害羞,估计她自己都要缺氧,到时候怎么给张苞送气?
这可不是开玩笑,南乡最开始推行这个人工呼吸的时候,那些女医工在刚开始学这个时,羞得自己都缺氧。
更何况张苞还是习武之人,肺活量必然要比常人大得多。
别说现在在军中找不到女子,就是临时找到了,冯永也不敢让她上,到时候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冯永看了关兴一眼,“樊启和他的助手,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若是没有张家兄长同意,只怕他们也不敢下……嗯,这个事情,小弟觉得,还是兄长和张家兄长说最合适。”
当年在南中对关兴所做的事,和现在对张苞所做的事,性质上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找个不怕死的肉盾,那就是基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