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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跃一千年-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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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祖荣叹了一口气,若是像自己弟弟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但是作为家族统领,他有很多想法是不能说的,土狼虽然冒失,但毕竟也算家中力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舍弃的,但是眼下马家的处境实在不妙,派去夏州方向联络野利家的信使出城就遭遇劫杀,如果不是有受伤逃回的人,恐怕现在都还不能得知,派去喀什葛尔的人不知道能否在冬季安全抵达,也不知他们是否会同样遭遇拦截,现在看来,很难熬过这个冬季,城北的王家和曹家,明显是在作壁上观,恐怕瞧着己方与灵州人两败俱伤,才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马祖荣突然发现自己家突然就陷入了四面皆敌的地步,原本联络着党项野利部还有葛逻禄人的马家虽然算不上大族,但也算游鱼得水,怎么那罗开先一到灵州,所有事情好像都变得不同了。

    想到灵州那位罗姓长人,马祖荣顿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祖铭,今天灵州人的举动很奇怪,我有些心神不安,晚上你不要回府,就在我这里休息,你我兄弟一起,谁也不惧!”

    “哈,大哥尽请安心!”马祖铭自无不从。

    ……

    兴州城东北,王氏老宅。

    依旧是经常议事的厅堂,一瘦一胖两老一壮年三人正在议事

    披着一件白熊皮大氅的瘦老坐在矮榻上开口吩咐着,“三弟、二郎,今日灵州人的动向有异,晚上恐不安宁,提醒各宅注意戒备,家中战士最好能够披甲而眠,防备有人夜袭!”

    “父亲,先前曾您老庆寿,马家人曾送来礼物,如果有乱,是否相助一二?”被称作二郎的壮年回复道。

    瘦老怔了怔,随即说道:“夜晚万一有事,必定与灵州有关,白日灵州人在城外之举,必是冲马家而来,马家与我王家何等关系?二郎,此事不提也罢,事关灵州那条强龙,我王家搀和不起!”

    “大兄所言甚是有理,二郎你只管吩咐家将安守本分即可,外事我王家真的不能涉足。”胖老重复解说了一遍,转头问道:“大兄,有消息说,灵州那罗开先后日将要大婚,附近小部头人多数要去观礼,我王家是否应派人前去?”

    “唔……”瘦老琢磨了一会儿,慨然一叹道:“自二十多年前晋阳被焚1,吾王氏一脉已分崩离析,如今连西域归来的小民都无法应对……三弟,明日准备一下,后日你去灵州恭贺一番,至于如何应对,你自作主张便好……”

    ……

    王氏老宅西面,曹家的大院里面,曹义兴会同自己的一众手下大吃大喝的正在酣畅淋漓之时。

    “灵州那罗姓长人的手下真的可称凶悍!”机灵汉子三刀吞下嘴里的肉汤,忍不住的说道:“首领,今日去城墙上看到那个领头的家伙没有?看着像头白熊,俺敢说,你打不过那厮!”

    “屁话!三刀子,你这混蛋又想挑事不成?”饭桌上无大小,不怎么在乎礼节的曹义兴张嘴骂道。

    “嘿嘿……”三刀诡笑了两声,然后把目光投向身旁挨着坐闷头吃肉的汉子,“哇呀,葫芦哥最是狡诈,诺大的牛腿你都吃了两条了!”

    “啪!”闷头啃食的葫芦抬手在三刀的脑后拍了一巴掌,然后才抬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厮唯恐天下不乱,不就是白天看到灵州人行事诡异,想要晚上看热闹吗?”

    三刀也不恼,抓起一只牛蹄膀啃了一口,嘴里有些含糊的嘟囔着,“谁敢跟俺赌一把,不是今晚,就是明晚,马家那头肯定要出乱子!”

    很可惜,活跃的三刀等来的不是应赌的话语,而是一片揶揄的嘘声和……漫不在意的伏案大嚼的吞咽声。

    ——————————————————————————

    1晋阳被焚,晋阳,春秋战国时开始修筑的古城,曾先后为多个郡国政权的都城,及至十世纪中晚期,最后一个定都于此的北汉政权时,公元979年,宋太宗赵光义灭沙陀人所建北汉政权,后以晋阳与汴京争龙脉为由,迁城中士绅富户于洛阳汴京,焚毁晋阳城,城中老幼死伤无数,后决汾水、晋水灌城,古城就此而毁。唐时常说的五宗七望中的太原王氏,其主家应在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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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节 兴州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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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正中,按说这种冬日月中时节的天空应该是月朗星稀,但是这个多雪的冬日仿佛积攒了所有的怨气,朔风潇潇,冰粒飘散,地面白色的积雪和青黑色的砖瓦显得越发斑驳,晦暗难明的光色里,兴州这片老城凭多了几分凄凉和衰败。

    因为兴州城内的马、王、曹三家彼此之间的防备,夜晚的时候,除了城墙上各自分段防守,城内是没有巡防的士兵守卫的,所以眼下这个时段,除了某段城墙上还有坚守的士卒在火光下来回走动之外,城内可说是一片漆黑,偶尔几个点有些光亮闪动,也不过是仆从下人起夜忙碌杂务而已。

    四下里静悄悄地,仿若不似人间。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城南的街头小巷间穿梭,偶尔蹲下身去,在墙角旮旯里埋设着什么,然后彼此比划几下,又蹑手蹑脚的继续前行。

    他们的身影并不多,散布在整个黑暗的城区里,更是宛如晚间偷食的老鼠一样没人能注意到。

    随着时间的逝去,他们的身影慢慢汇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向着马家的库房重地和城内马场聚拢过去。

    “脚底下轻点,手脚利落点!”低声催促完身后的几个人,闵文侯缩在阴影里,一双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高墙豁口,那里有一个身影匆匆的闪现出来,“金毂,快点过来,里面怎么样?”

    从豁口出来被叫做金毂的身影哈着腰跑了过来,贴近闵文侯的身旁蹲了下来,停顿了一会儿,才有些气喘吁吁地回复道:“猴哥,天气太冷,里面的混蛋都缩在屋子里,根本没有出来的,我把装了药的罐子拴在门上了,他们的粮仓简陋的很,只有一层薄木板,有两三个小罐子砸在上面,只要火够旺,几息之间就能烧透它……”

    听了手下的汇报,闵文侯抽了抽鼻子,强忍住打喷嚏的感受,恶声恶气的说道:“做得好!不过,金毂,你小子身上撒了多少胡椒粉?熏死我了!”

    “嘿嘿!”金毂低低地恶笑了几声,“猴哥,不撒不成的,那里面没人出来,却有好多长毛青獒四处乱窜,我可不想被它们盯上。”

    “个驴球球……”闵文侯咒骂了一句,转头招呼身后的人,“都开始准备,估摸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十八,给马场那边发信号!”

    被叫做十八的正是从希尔凡出发就钻到斥候队伍的崔十八郎,这个油滑的小子如今变得机警多了。他也不回话,空出两只手,刻意甩着袖子,又两手连续不规则的拍打几下,“噗噗”的声音响起来,然后嘴里学着野猫吃亏后嘶哑的“喵”了一声,寂静的夜里,这样像流浪野猫争食搏斗的声音可以很远。

    稍停一会儿,一个稍微弱一些的同样声嘶力竭的野猫叫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嘿,看来乌买提那老小子也就绪了……”闵文侯低低地贼笑着,“十八,解开你的背囊,把罐子拿出来,孟钷你臂力最好,盯准了库房的木门,金毂、十八分别找准那边的柴垛,准备开始了,注意,投完了赶紧跑,还有别的地方呢!”

    “好咧!”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低喝,手下都不闲着,从十八的背囊里面掏出拳头大的火油陶罐,分左右散开,然后几下火镰晃动,火油罐子就被点燃了,也不用赦免口号,这些玩意儿就开始呼啸着奔向它们的目的地……

    瞬息间,几道闪着火光的弧线抛洒过夜空,然后是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动,紧跟的是又几道火光弧线闪过,猝然间,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响了起来,夜空忽然间开始亮了,几声粗重而急促的门板推开的吱呀声响起,然后……倏忽爆燃起来了大团火焰照亮了几乎半片仓库外围的空间,连续的惨叫声想了起来,然后呼救声、咒骂声、霹雳乓啷杂乱的脚步声响彻了起来……

    另一边的稍远处,马家的城内马场那里,比这边更加热闹,远远地听不清人声,但是马匹嘶鸣和焦躁奔跑的踢踏声开始传遍整个夜晚的静空……

    扔完手里最后一只罐子,闵文侯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众人都已经变成了空手,十八和金毂两个还抽出了腰间斜插的短刀,那雪亮的刀身在火光映射下变成了一条瑰丽的亮线,比地面上萤白的雪色亮得多。

    太显眼了!

    “混蛋,把刀子收起来!”闵文侯连忙呼喝,“快点,把身上收拾利落,撤!”

    只是,没等他喊完,边上金毂、十八、孟钷三个根本没人回话,收起刀子和背囊撒丫子就开溜,他也只好心底咒骂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尾随在后。

    他们跑了倒是干净利落,身后马家人的仓库可就倒了大霉了。粮仓这种地方底部是用砖石砌成的,上半部为了散发潮气和粉尘,则多是半边木质的透孔结构,顶部又是青瓦盖顶,这底下入口大门被火油淋了烧透之后,整个仓房就变成了大号的炉灶,而上面的透孔则成了变相的烟囱,大力的孟钷坏心眼的朝着上半部的木墙扔了两个火罐,这下燃烧的速度就愈发快了。

    看守仓库的人很倒霉,门口被安置了绊发白磷引燃的火罐,这玩意儿不同于抛掷的小罐子,它是爆燃类型的,闷在罐子里的油气被爆燃的白磷引燃,引起的后果只有一个,陶片和油滴四处溅射,带着火星的油花溅到人身上,只有被沙土掩盖隔绝空气才能熄灭,偏偏这时代的人根本不懂这个,地面上全是积雪,守夜人身上穿的又多是带毛的皮袍,结果连串的巧合凑在一起,悲剧就这样产生了……

    浑身沾满燃烧的火油四处奔跑或者就地打滚的倒霉鬼,拼命想法子灭火却又被火焰粘到身上的被牵连者,只知道四处乱窜寻找肇事者的所谓机灵鬼,惊慌失措呆立在那里大声呼救的没头脑……再加上被火焰吓到拼命乱吠的青獒,怎一个乱字了得。

    另外的一边比仓房这边更加甚之,马场里的马匹和骆驼之类已经彻底炸营,被抛射的火弹惊吓住了的四腿牲口踢碎了栅栏,开始在兴州城的街道内四处乱窜。

    等到从睡梦中惊醒的马家人从房间内赶出来,他们的仓房火焰已经升到了最高,足足照亮了半个城,另一边的马场也因为牲畜的暴动而无法灭火,眼看着就有火烧连营的趋势……

    马祖荣披着毛皮大氅从睡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亮如白昼的夜空,如果不是侍卫们搀扶,他几乎瘫倒在地——起火的方向正是粮仓的方向,而那个粮仓是马家的公仓,里面存储了所有存粮的大半,没了粮食,再骁勇的战士也只能变成软脚虾。

    最明白事情缓急的他总算还很清醒,近乎声嘶力竭的呼喊起来,“玄机,招人去救火!救不了,就把周围的房子推到了!快!”

    “二弟,祖铭,快!防御好主宅,四周查探,防止有人偷袭!”

    “土狼,你还愣着作甚?带着人四下查看,火是由那里起来的!去看看王家和曹家有什么动静!”

    “……”

    怎么办?喝令有些呆愣的人们忙碌起来,他站在庭院的地面上,深深地问自己。

    毫无疑问,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熟悉城内情况的王家和曹家,另一个可能就是灵州那位摸不清底细的新来的狠人。

    只是,把王曹两家算一方,灵州算另一方,这两方敌人哪一个都不是眼下的马家能够惹得起的。

    最关键的是,没了吃食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别说向南偷袭灵州的那个狠人,没有吃的东西,白日筹谋的调动战士出击马上变成了不可能,兴州以南的小部族都被对方保护起来了,所以根本不要指望从小部族那里抢食物。

    那么还有什么法子?

    从北方或者东方的小族那里抢夺?从赵宋那边交易?

    前者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方土地还是党项人统治的地方,马家只是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部族,如果不想灭族,那就需要老实点,至于后者?费用倒是不用担心,但是那太遥远了,东去最近的榷场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往返时间,如果仓库里面的粮食全部烧毁,剩余的吃食顶多能让马家所有人支撑半月时间,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现在不是冬天,还可以去草场上打猎,或者西去讨伐归义军或者回鹘人,无论怎样,抓野兔子也能保证族人不被饿死。

    但是,最最最关键的是,现在是雪落不断的冬天。

    马祖荣阴沉着一张脸,孤零零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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