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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是山东最大的府,辖有德州、滨州、泰安州、武定州等四州二十九个县,全省共有八十九个县,它的辖区就接近了三分之一。
辖区大,人口多,饥民也就多。自春天以来,济南府治所所在地历城县就不断有饥民涌入,全省九十余万饥民,光济南府就有二万多人,大街小巷,到处都能见到衣衫褴褛、满脸菜色的饥民。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今生附廓;三生作恶,附廓省城;恶贯满盈,附廓京城。”
这句话其实是说附廓官员为官不易。试想一下就能理解了,哪个当官的不想拥有自己说了算的权力?天高皇帝远,自己一言九鼎,完全可以按自己的意志施政,即使有点小问题,要捅到上边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尤其在通讯不发达的当代。
如果附廓府城、省城、京城,跟上司的衙门同处一地,屁大的事领导都能很快知晓,甚至还会干预,自己的权力大大缩水不说,行事还必须小心翼翼,就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这样的角色很不好扮。
清正廉明,一身正气,万事按法令办,谁来都不好使,我就按我的意思办,我这个蛋根本就没有缝,苍蝇还能叮上?对不起,用不了多久,你就得挪地方了,领导的意志你不照顾,没人愿意用这样的下属的。
墙头草,随风倒,这个领导说让我圆,那我就圆,那个领导说让我团,那我就再团,谁也不得罪,这总该行了吧?那也对不起,看似你谁也没得罪,其实你谁也没为住,一旦有需要背锅的事情,恭喜你,你就是最佳人选了。
所以说附廓官员最难当,怎么做都不行,除非你有刀切豆腐四面光的大才,让所有人都说你好,还都挑不出毛病来——这样做的话难度太高,恐怕这就不是人能干得了的事。
由此可见,历城县不但附廓府城,还附廓省城,其为官之难可想而知。
可历城县知县于良臣却在此任上已经三年了,能干这么长时间的附廓知县,可见水平不一般。
王兴把和钱士完议定的赈饥条陈写成折子,派锦衣卫送回京城,暗访的人也都派下去了,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叫上李忠,想去看看济南城里赈饥的情况。
因在吴桥发生过遇刺事件,李忠对这次出行非常小心。两人乔装改扮,王兴扮作书生,李忠自己则扮成管家,洪林、潘九扮作长随在明,黄浩和十几名锦衣卫散布各处在暗,李忠觉得这样安排应该问题不大了,就和王兴、洪林、潘九一行四人,溜溜达达往千佛山脚下走去。
“李公公,咱可说好了,你可要少说话,否则,你那公鸭嗓子一出口,人家就知道你是个老公了。”王兴边走边对李忠说道。
“王大人,咱家自是省得。除非不得已,咱家就当是哑子了。”李忠笑着回道。
王兴说完话,猛然想起后世,“老公”一词都是用来称呼自己丈夫的,想来是与“老婆”一词相对应的。不过,后来有一个专家考证说,“老公”其实不是丈夫的称呼,其实就是太监。
但太监为什么叫“老公”呢?
“李公公,咱闲着也是无事,我问你一个问题,就当闲聊,你不许恼啊。”王兴嘴角牵起,笑着对李忠说道。
“王大人,你问就行,聊天嘛,咱家怎能就恼呢?”李忠回道。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人们称你们太监为公公呢?有什么来历吗?”王兴问道。
“王大人,你这可是揭人伤疤,不大厚道了啊。”李忠一听王兴的问题,果然有些尴尬。
“看看,看看,我有言在先嘛,不许恼。再说,我就不明白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要是真伤自尊,不说也罢。”
“也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这些人,本就残缺不全,算不得正常人了,哪还有什么自尊不自尊的?真正有自尊的人,谁会去当太监啊?”李忠有些伤感地说道。
“李公公,你知道我,我可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王兴连忙解释了一句。
“那还用说?别人面上对我们恭恭敬敬,其实内心是瞧不起我们的,就像那个老王八曹楷。而大人是真拿我们太监当人看的,咱俩接触这么长时间,这一点我还是有感触的。”李忠真诚地说道,这会儿,他也不“咱家”“咱家”的装模作样了。
确实,王兴自打穿越以来,无论是对王安、李恩、崔文升、赵进朝这些大太监,还是对李进忠、王承恩、王体乾、李忠这样的小太监,从来没有因为人家有残疾而从心里瞧不起,哪一个太监没有一段辛酸史?如果不是为生活所迫,哪一个太监是心甘情愿割断子孙根的?生活都不易,没必要你就天生比人家高贵。
王兴自问,要让他挥刀斩断子孙根——尽管那是个惹祸的根苗,他是死都不肯的。
“既然这样,你就说说?”
第236章 赈饥平乱(四)()
“我们太监虽然割断了子孙根,不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但不代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其实是有的,有时候还很强烈。太监进宫大多是因为家贫,没钱娶媳妇,进宫后有了银子了,能娶媳妇了,家伙什又没有了。所以,有的太监就只好去妓院找女人发泄。等见到女人了,心里的想法很强烈,没有家伙什怎么办?只好掐、撕、咬,往死里折腾妓女,反正婊子无情,只要给钱,怎么玩都行。妓女虽得了钱,但却得不到满足,就恨上了太监,所以就有了老公的叫法。”李忠解释道。
“其实呢,老公的叫法是妓女们讽刺我们哩,意思是我们太监就像老男人一样,有花心寻欢作乐,却没有身体的本钱。”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王兴听完李忠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后世在男女之事上有点乱呢,原来都是“老公”闹的。“丈夫”的意思是活动范围在一丈之内的男人,“老公”则是寻欢作乐的代名词,从名称的更替也能看出社会风气的变化。
“李公公这一说我才明白,李公公真是博学。”王兴揶揄道。
“王大人,不兴笑话人的。我这也是听宫里老人说的。”李忠笑道。
“那李公公,有没有那想法呢?你现在可是不差钱了。”王兴有点恶趣味。
“怎么没有?不过,我可不去妓院。我想着回京后,买处宅子,再买上几个女人当妾,自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要把对生活的不公和前些年受的苦,全在那些女人身上找回来!”李忠恶狠狠地说道。
王兴感到一阵恶寒,这他妈就是一变态狂啊。
在心里替那些将要成为他的妾的女人默哀一秒钟后,王兴道:“李公公,我替那些女人感到悲哀。看来,谁要成为你的女人谁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嘿嘿,你可别这么说。畸形之人自有畸形的想法,不是你们这些健康人能想像的。再说了,我可不认为那是缺德,兴许是做了好事呢?”李忠说道。
“好事?有你那样做好事的吗?”王兴不屑地说道。
“不信?不信你看,街上这么多穷人,活命都成问题。你看,那边有一家四口,其中一个女孩,我要是给她几两银子把她买走,不但能救活她的命,她全家都有活命的希望,你说她一家人不对我感恩戴德?我不算做了好事?”李忠指着蜷缩在街角的一家饥民说道。
“唉,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你是趁人之危,算不得大仁大义。”王兴评价道。
“切,大人,你们文人讲究天下为怀,讲究仁义道德,我们这些太监都不能算人,还讲究什么大仁大义?”李忠理直气壮地说道。
“夏虫不可语冰!懒得跟你废话。”王兴看李忠那副样子,也觉得跟这样的人讲什么大仁大义确是找错了对象。
“嘿嘿,大人,我也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也没有什么高尚情怀,跟你出来这趟,好歹能捞点银子就知足了。”李忠不以为异地说道。
“捞银子可以,可不能死人骨头上刮油,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再说了,你要用急,银子的事我来替你解决就是了。”王兴怕他胡来,连忙嘱咐了一句。
“嘿嘿,大人,咱可不会乱来。捞也只会从那些贪官污吏身上捞,坑害老百姓的事,咱可不干。”
“嚯,看不出,你的境界还是有的嘛。”
“大人说笑了。”
两人边走边谈,一路来到千佛山脚下。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历城县设的施粥棚。
王兴极目看去,就见顺千佛山脚下搭了大约有一里的长棚,数十口大锅热气腾腾,走近一看,锅下柴火熊熊,锅里米汤翻滚,虽达不到插筷不倒的程度,但也不算稀。
此时已近午时,每个粥棚都有饥民排队等待施粥,有的拿着碗,有的拿着瓦罐,还有心眼多的,拿的是一口锅,但无论拿什么,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竹牌,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别挤,别挤,早晚都有份啊。看你挤起来这么有劲,看来还是饿得轻!说你呢,别加塞!”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手拿水火棍的差役在不停地大声吆喝,维持着秩序。
李忠没看到这些,他只看到了饥民排成的队伍就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遂低声嘟哝:“怪不得叫龙的传人呢。”
“瞎说什么呢?龙的传人是这样来的?真有你的。”王兴听到了李忠的嘟哝,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每个粥棚有三个人,一个负责给饥民舀粥,一个负责烧火添柴添米,另一个给喝上粥的饥民递过来的竹牌子上划一道杠。
“井然有序,不错!这个历城县知县看来有点能力。”王兴心里想:“不知道这些米能撑多长时间?有没有趁机作奸犯科的?嗯,有些情况得找这个知县了解了解。”
如此想着,王兴就走到就近一处粥棚,看那个舀粥的是个年轻人,身上穿戴很整齐,干活也利索,舀了这么长时间的粥,身上仍然还是干干净净的,不由得心生好感。
王兴问道:“请问你们历城县县衙在哪?”
“问县衙干吗?”那个年轻人抬眼看了王兴一眼,边舀粥边反问了一句。
“你管得倒宽。”王兴心想。
“找知县大人有点事。”王兴说道。
“流民这么多,知县能在衙门里坐着喝茶?年轻人,看你的样子是个富家公子哥吧?读书人?这时候找知县肯定是想乐输了?要说你们读书人就是有境界,知道为国分忧,知道积德行善,可不像那些黑了心的商贩,贪利忘义!我说,你是捐银子啊,还是捐粮食啊?”年轻人手上不停,嘴里也不停。
哪跟哪啊这是?我就问了一句,你就说我是来乐输的?还别说,这个年轻人嘴皮子真够溜的,还会忽悠人,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高帽子一顶一顶扔过来,好人也能让他忽悠瘸了,好像要不乐输一点,就觉得对不起人似的。
“这是谁啊?可不像寻常差役。”
王兴立马对此人有了兴趣。
第237章 赈饥平乱(五)()
“问你县衙在哪,你就回答县衙在哪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废话?”李忠见那人絮絮叨叨,心里烦了,不耐烦地喝斥了一句,一时间忘了王兴的嘱咐。
那个年轻人一愣,然后看了看王兴和身后的洪林、潘九,心里打了个激灵,连忙招呼过一个差役,替了他的舀粥工作,他则擦了擦手,走到王兴身前,道:“这位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王兴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到了粥棚后边一处空地。
那人见四处无人,对着王兴一揖:“下官正是历城县令于良臣,不知可是钦差王大人当面?”
“哦?你就是历城县令?”一听上言,王兴白了李忠一眼,心说,不让你说话你偏说,这下露了行藏了吧。
“正是下官?”
“嗯,鄙人正是赈饥钦差王兴。”
“此处鱼龙混杂,不易关防,请大人恕下官不能大礼参拜。”于良臣又深施一礼道。
“那是自然。来,于大人,咱们坐下说话,有几个情况我了解一下。”王兴指着地上的两个马扎说道。
“大人和这位公公请坐,下官站着伺候就是了。”于良臣可能见李忠横眉瞪眼地不好惹,所以谦让着让李忠先坐。
“别磨叽了,大人让你坐你就坐。”李忠说道。
他在曹楷面前吃瘪,那是没办法,人家是从二名的高官,但在于良臣这个七品小官面前耍耍威风,还是可以的。
“行,那下官就告个罪,听公公的。”于良臣冲李忠一拱手,坐到王兴对面的马扎上。
“那些竹牌子是干什么用了?”王兴问道。
“下官把饥民都登记造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