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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萧亦有没有多余的银钱、米面来补足多年来亏欠的军饷,就算是有萧亦也不会用在这里,与王子顺的对决关乎永安军的存亡,自己必然是每一两都要花在刀刃上,浪费在这些人身上只能赔个精光。
他问道:“既然是军中拖欠饷银多年,为何不报知上任操守,以军户之中贴用?”
项之诚早便是有此等准备,他上前说道:“从万历年起,州内的军户、民户便是连年逃亡,若是从军户中贴补,恐怕李大人那里不好交差。”
李二牛一双大眼看着项之诚,他说的倒是事实,只不过他自然不能出去作证,只当没听到。
这时候校场上的这些官兵已经多有怨言哀声一片,又是叫腿疼、又是叫喊身子乏累不堪重负,萧亦冷眼看着这些人,静默不语。
这个时候曹彪不失时机的上前说道:“大人,将士们操练多时已经不堪重负,不若就此回营歇息?”
曹彪话音一落,先前那些沉默不语的把总等都是上前附和,其中自然包括马重恩与项之诚两人。
萧亦听到曹彪的话,若是没有王子顺兵逼大同自己且还会让他们暂且回营,但现在对于他来说是分秒必争。
他静默半晌,说道:“曹把总居然如此健忘,还有一事未曾宣布,怎能就此回营?”
曹彪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时候军士们都已经有些杂乱。
萧亦在台子上来回踱步,忽然说道:“本官得守备赵大人授意,整改军备,严防贼寇袭扰,即刻起,州城官军实行裁撤。”
曹彪冷眼看着萧亦,他终究还是提出来了,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重恩与项之诚,二人也朝他看过来。
曹彪再去看周定,周定只是看着地面,好像没有听到萧亦的话。
萧亦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有些杂乱的军士们均是大声叫嚷不止,因为他们自然知道萧亦口中的裁撤,正是指的他们这些人。
“凭什么?白大人这么久都没有裁撤,凭什么你一来就裁撤我们?”
又一个军户叫嚷道:“就是,军饷拖欠多年未发,我们要求发饷!”
“对,我们要军饷!”
这时这些官兵已经是群情激奋,越说越起劲,而曹彪三人就嘲讽的笑着,看着这一幕,并无任何制止的打算。
周定见已经思索许久,见自己下属也有些骚乱,他有些焦急。
在元少恭极力劝阻下,最终出来制止了自己的家丁,周定出面,家丁自然惟他马首是瞻。
他总内军士也都不再多说,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好的机会,羡慕的看着曹彪、马重恩、项之诚三人麾下的军户们,他们反而愈演愈烈。(。)
第二百二十九章:蔚州闹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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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反应在萧亦的预料之中,他站在台子上,目光凌厉,喝道:“州城政务败坏如此,千余官兵竟无人可用,你们居然还敢要饷?”
萧亦的突然发难让这些官兵无从准备,多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萧亦,说不出话来,毕竟萧亦的话是事实。
李二牛早在萧亦说出裁军时便震惊不已,这萧亦提起这茬不是公然与州城将官宣战?他作为屯田官自然不能独善其身,他眼珠猛转。
忽然出列说道:“大人明鉴,州城之败坏,大人恐怕难以想象,今日大人检阅兵马,军中缺额诸多,便是曹彪等人占役放纵的结果。”
李二牛这时出列痛数曹彪等人的罪过,就是申明了自己的立场,曹彪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向李二牛居然会这样和自己作对。
他强词夺理道:“大人若想裁军,请先发饷!”
他的话得到校场内大多数人的赞同,他们同声附和,吵闹不休。
萧亦冷哼一声,对着李二牛道:“李大人所言不错,你等回去勤加操练,若是未被裁下,我自会发下饷银!”
不管那些人的议论纷纷,他转头道:“董镇抚,裁撤老弱之事,便交予你和元千总共同主理了,你们肩上的担子不小。”
元少恭满脸愕然的看着萧亦,萧亦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他居然把裁撤的事交给自己?
见董英华已经大步上前接令,他脑海不断在决定,自己要么公然抗令,这样会造成萧亦不满,但却会让曹彪等人看好。
要么上前接令,一旦接令就相当于将自己和萧亦绑在了一起,这事来的突然他完全没有防备。
沉默半晌,他再没平时的嬉皮笑脸,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接令,这时候他心中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萧亦身上,只希望萧亦那永安军不是花架子便好。
同时他一脸无语的看着董英华,董英华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看都没看自己。
他不禁在想,这董英华难道是傻子吗,这种事居然还敢如此痛快的去办,不想在州城待下去了?
……
检阅结束后,在把总曹彪的府上,屋内烧着炭火,桌上摆放着的是香浓的美酒,又有数道小菜于上,温暖的炉火旁,佳酿小菜相伴,几人都有些醉意。
在圆桌旁边除了曹彪,又有同为把总的马重恩、项之诚两人,这时传出话音的正是那项之诚。
曹彪拿着酒杯一口喝下,吃了几口小菜,他充满油腻的脸不断蠕动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项之诚道:“今日检阅本以为是走个过场,没想这萧亦玩真的,还说什么裁撤老军?”
马重恩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气愤的道:“老军?你我麾下尽皆强悍军士,曹大人下属更是精锐,要我说,那杨武峪是让萧亦赶上了,若是咱们几个去,一样能捞到军功!”
项之诚一脸无可奈何,也是道:“谁叫那萧亦运气这般好,屁事没干,竟然捡到此等军功,更爬到你我兄弟头上去了。”
马重恩斜眼看了一眼喝闷酒的曹彪,道:“谁说不是呢,爬到你我头上这没什么,但他若是真要裁军,那便是与整个州城的将官为敌,他还想在这里待下去?”
曹彪又干了一杯酒,这时他的眼中眯缝到一起,冷笑道:“萧亦一个后生小辈,治理经验不足,州城这么大的地方他还想用桃花堡那一套,他吃不开!”
项之诚换换点头,道:“曹老哥所言极是,听闻这萧亦在长宁镇和桃花堡时都曾有过乱象,都被其平定,不可小觑,我等如何应对?”
自萧亦上任以来,除了任命桃花堡前来的心腹外对于州城内的将官一人没动,更是听说他三日内未出操守府邸一步,这三日马重恩等人已经认为萧亦只是有些好运气的后生,手段更是没有。
说他永安军剿匪厉害,但在座的又有谁亲眼见到过永安军剿匪的,他们认为这多半是虚夸的成份居多,那小小的长宁镇和桃花堡动乱,他们去了一样可以平定。
马重恩道:“州城内关系复杂,那萧亦只是一小小屯官出身,以前在辽东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更是不知道。”
项之诚哈哈大笑,喝下一杯酒,道:“我观这萧亦是被州城的繁华迷住了眼,我还听说知州大人送给他的两个官妓,整日都陪着他,步子都迈不动!”
对此曹彪也是冷笑一声:“这萧亦毕竟只是个小辈,这等花花世界怕是早就已经迷乱了心神,享受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其他的事情?”
说笑归说笑,但是项之诚还是沉吟道:“从今日这事看来,这萧亦应该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这事怎么办,曹老哥,我听你的。”
马重恩也是道:“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曹彪握住酒杯,这杯酒在手中攥着迟迟没有喝进肚中,他想了很久,道:“萧亦既然想给我们一下马威,那咱们可就要接招了,不若我等试探他一番,吓他一吓,此等后生小辈定然手足无措,届时我等可真正高枕无忧了。”
项之诚哦了一声,连忙问道:“如何吓?”
曹彪油腻的大脸抖动一下,阴冷的声音传出来:“闹饷!”
他道:“州城的操备官军积欠粮饷已有多日,萧亦身为操守上官,向他要饷,天经地义。”
这时马重恩有些犹豫,道:“闹饷?!此时非同一般,我等可要细细商议一番,免得到时闹大了,对我等不利。”
项之诚沉吟半晌,忽然说道:“可行!眼下官兵哪年不闹他几次饷,何曾听过哪里的官兵闹饷出事了,只要我等控制得当,便可无忧。”
曹彪冷哼一声:“我等不必出面,只需让家丁扮成普通军士,今日萧亦已经帮我们将他们煽动的差不多了,只要家丁带头,城内官兵闹饷,我看他萧亦拿什么收拾残局!”
马重恩邪魅的一笑,道:“好计!届时我等可以从容站出收整残局,说不得又可因此而立一功,而那萧亦,嘿嘿…”
这事他们说的虽然轻巧,但显然也不是个小事情,闹饷有大有小,大者抄家灭族,小者敷衍了事,但大明眼下多是敷衍了事,多少年了也未曾听过哪里的官兵因为闹饷而被处置的。
曹彪迟疑半晌,大口大口的喝着桌上的酒,他将酒杯猛地摔到地上,道:“要饷天经地义,军士不发粮饷如何度日?仅凭那些田亩怎么可能养活家丁,就算事发闹到守备大人那里我等也可游刃有余!”
曹彪已经表明态度,两人又有些犹豫不决,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这个决定很不好下。
忽然项之诚起身道:“怕什么,我料定那萧亦听说官兵闹饷后定然会惊吓的如同孩童一般不知所措,不必忧扰!”
马重恩一杯接着一杯倒酒,见到起身的两人,他也猛然起身,端起酒杯道:“闹便闹,不闹饷何以为官军?两位兄弟,你们说怎么干,咱们便怎么干!”
曹彪大叫:“好!”
“来,干了!”
“干!”
随后他们的酒杯碰撞到一起,紧接着又是三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
第二百三十章:蔚州闹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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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凉风阵阵、阴风呼啸而过,但室内却是温暖如春,一声冷笑传出。
元少恭仍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懒洋洋的靠在厚实的香木座椅上,这一声冷笑自然是他发出的。
他往日里总是弯着的眼睛这时也是充满了精光,虽然给人看上去仍是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今日已是有些不同。
他不傻,萧亦今日的事情就相当于给自己提了个醒,在这州城当了这么久的千总,手下没有实权并不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懂,正相反,就是因为他知道的多,才什么都不管。
他这时对眼前的家丁队官说道:“估摸着这两日会有事情发生,虽然没多少人,但你也要给我看好了、看住了,不要让他们参与任何事。”
那家丁队官领命后,也是有些疑惑,道:“大人,难道不提醒一下操守大人,卑职怕…”
“怕什么?”
不等那家丁队官回话,元少恭自问自答道:“怕曹彪他们闹事管不过来?”
他冷哼一声道:“笨!那萧亦从一个小小的屯官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没有两把刷子能行吗?”
他道:“不必做出任何动作,告诉他们,就给我好好的待在家中看戏便是。”他忽然想起什么,又吩咐道:“回来,通知周定,让他不要犯浑!”
对于萧亦这个人元少恭也是有些看不透,表面上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从小地方来的武夫,什么都不懂,还十分好色的样子。
但他细细琢磨了萧亦的升官路途,他现已经可以肯定一点,萧亦简单的表象下,一定隐藏着一颗狠辣的心。
他可是听说过永安军这个名号的,这个名号原本是闻所未闻,但就近几月却突然出现在大同东路,而且名号直震动东路,到了现在整个东路都知道了这支军队,只不过大多数的人都对其不太了解。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又有闻萧亦与卢象升似乎有着某种藕断丝连的关系,这样的人他不愿与之为敌,他也不奢望萧亦能将他当自己人看待。
他只求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和官位,即便是未有存进,他也心满意足了。
那家丁队官受命而去,元少恭一把将身后婢女揽入怀中,一口就亲在了婢女粉白的脸蛋上,引得婢女一阵不依。
紧接着有些阴冷的声音传出:“曹彪、马重恩、项之诚这三个蠢货,平日以来在本官面前是飞扬跋扈,丝毫不将本官放在眼中,这次我看你们怎么死!”
……
崇祯三年八月十六日,这一天对于蔚州城现在的军民来说,是个此生都难以忘怀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蔚州城上空大风呼啸,刮起了罕见的大风沙,大风霾,这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不是个好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