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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司马雪不甘心,又说:“张贵妃神秘失踪,父皇殡天不明不白,难道我们做子女的,竟要装聋扮哑,不闻不问?”
“皇权之争,一切靠实力说话。”司马德文叹息道:“妹妹,我司马氏数代帝位更迭之际,便要有大是宗亲的人头落地,妹妹听哥哥一句良言,以后谨言慎行,否则怕有杀身之祸,一个弄不好,咱便如张贵妃一般神秘失踪。”
“皇叔乃咱们亲叔叔,难道还会加害咱们不成?”
“妹妹莫非忘了,自晋武帝登帝至今,数百年来,司马氏被砍落的人头中,大半便是被自家人斩下的。”司马德文森然道:“父皇已然驾崩,皇叔当家,咱的家没了!”
“家没了?”司马雪心中一片冰凉,自孝武帝去世后,皇太妃一直是心中最后的希望,司马德文的话,清清楚楚的把最后的希望打破,以后的皇宫生活,一切变得冰冷迷茫。
“妹妹,来给父皇上柱香,快回去安静呆着。”司马德文看看司马雪,对这个从小任性的妹妹放心,便加重语气认真的说:“以后少说话,一切听旨行事,在这深宫中,莫明其妙失踪一二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包括你和我。”
“咱俩失踪了,也没人管?”
“要看谁让咱俩失踪的,这么说吧,如果那天哥哥我失踪了,妹妹你千万不要管,因为你管不了,能让我失踪的人,定然也能让你失踪。”
“嗯,”司马雪顿时不寒而栗,点了一柱香,麻木的给孝武帝上香行了礼,与司马德文辞了别,一路上失魂落魄,依着原来的路要返回自己居室。
远远路过太和殿时,“哒、哒、、”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随着脚步声隐隐传来一片灯火,司马雪连忙掩身藏匿在宫墙阴影中。
“中将军,你慢点,脚下可有点黑。”火把摇曳中,竟然是司马元显与王国宝带领一队兵士执灯而过,朝着太极殿方向而去。
“这么晚了,他们要去太和殿中干什么?”司马雪狐疑的望着司马元显一伙人的背影,想了想,给自己打气道:“太玄诀空之境界的灵力虽无大用,但对付司马元显这个毛头小子还绰绰有余。”
太极殿巍峨雄伟,如一只亘古的巨兽,蹲在夜色中,仰望着天空。
殿墙用大块的秦砖堆彻,殿内大梁,都是由谢安亲自挑选自梅山的巨木制成,雕龙刻凤,司马雪潜入大殿之内,纵身跃上大梁,藏身暗中等侯司马元显前来。
大殿中四角柱子上燃有灯火,景物一如往前,殿中一侧的木架之上,架有司马氏历任相传的太阿剑,还有一双孔子穿过的鞋履,司马氏自建朝后,太阿剑与孔子履象征文武之道,一直被存放在太极殿中。
太阿剑,威道之剑也。
古楚国欧治子大师,以九天玄铁千锻百炼而成,楚王曾以血祭之,后被献于秦始皇,始皇帝常佩带身侧,故又名秦阿剑。
剑刃锋锐无比,沉发可断,削铁如泥,剑体青芒缭绕,镌刻篆体“泰阿”二字,晋室历代太子在周岁时,都要将太阿剑与孔子履放在一起,任其抓选,以判断太子未来治国的文武之道,每年的春秋祭典均要佩带太阿剑,象征权力与君威。
殿外“嚓、嚓,”脚步声中,司马元显与王国宝走进殿来,司马元显径直走上殿前帝座边,大摇大摆坐于帝座之上,王国宝落在后面,认真将殿门轻轻关拢。
“中将军盔甲鲜亮,居帝位之上,赫然似帝王临朝!”
“《左传》中曾云;周子有兄而无慧,前朝杜预注解说,不慧谓之白痴。”司马元显拍了拍椅子扶手,道:“我那白痴安帝哥哥日日居此位而不知饥饱,实是暴殄天物。”
“中将军莫急,只要诛了镇京口王恭与荆州殷仲堪两厮,孝武帝在朝外便无掌兵之人。”王国宝献谄道:“朝内那群只会耍嘴的士族文官,不足为惧,这帝位迟早还是你来坐的。”
司马元显道:“不然,江南三吴旧地,土族豪门林立,家家族中有粮有兵,若一个不慎,让他们拿得道义上的口实,定会弄出大事来。”
“中将军见解非凡,不知中将军有何妙计破之?”
“诸士族之间,表面一团和气,内里都在算计本族利益,朝廷若太过强大,他们便会抱团对抗,朝廷若丢个桃儿下去,他们马上会抢桃儿内斗。”
“中将军天姿聪慧,一语中的,眼下咱先干什么?”
“庙堂中事急不得,需要慢慢等机会,眼下需看好朝中和后宫不要出错,免得落人口实。”
“诸位皇子均按着琅琊王的要求,轮班守灵,并无异常,相互间也无走动串联。”王国安又说道:
“只有公主殿下常吵闹着要见皇太妃。”
“甭搭理她。”司马元显道:“她眼下不自量力而已,等过了伯父丧期,让白痴下诏,把她嫁入谢氏即可,只是以前嫁过去是个公主,如今嫁过去是个草鸡,迟早她会晓得厉害。”
“以前是公主,如今是草鸡?”司马雪气的浑身哆嗦,指甲都剜进肉里,数次想跳出去,痛打司马无显一顿,但想起司马德文的劝诫,硬硬忍住了这口气,强烈的刺激之下,心中也暗暗承认司马元显的话也颇有道理。
上次出嫁谢府,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大晋公主,如今再嫁过去,已变成一名长公主,虽算不上草鸡,但名份绝不如以前,何况经自己逃婚一闹,谢氏族人如何看待自己,尚难预料。
“本将军早晚要手持太阿剑,号令天下。”司马元显走到一侧的架子边上,伸手将太阿剑取下来,“唰”一声抽出剑刃,殿中烛火一暗,一抹青芒璀璨辉映,一股桀骜不驯的上古威严登时在殿中弥漫。
“中将军少有大志,可喜可贺,此剑本是司马氏族传之物,以后由中将军佩带,符合天意。”王国宝连忙吹拍。
“要佩带此剑,尚需数年时间,最少要先诛了王恭。”司马元显又把玩了一番太阿剑,才恋恋不舍将剑放回架上,带着王国安出殿而去。
司马雪悄悄溜下横梁,站于帝位之前,伸手轻轻触摸帝座,心头一片痛楚和迷茫,孝武帝刚刚离世,已被司马元显称为草鸡,乌衣巷中,陌生的谢氏府中人会不会也将自己看成道边苦柳?
此后一连数日,司马雪再也不吵闹着求见皇太妃,只将自已关在房间中,细细擦试房中的每一件物品,李姨娘百般体贴询问,司马雪却惜字如金,不肯多说一句话。
四十五节 太阿剑()
数日后,孝武帝出殡,葬于隆平陵。
镇京口建威将军王恭率北府军回建康吊唁,琅琊王兼太傅司马道子为防不测,命豫州刺史庾楷,率豫州军队回建康拱卫京师,整个建康顿时风声鹤唳,户户关门锁户,期盼着血战不要发生。
王恭为太原士族王氏一脉,当世人称美男子,胞妹乃孝武帝皇后,只是王皇后英年早逝。
晋室士族豪门林立,其中以王、谢、庾、桓四家为首,与司马氏皇族共同治国,朝中所有“清”官,均由各大士族保荐,普通士族和庶族寒门中人只能担任干活出力的“浊”官。
四大士族间相互联姻,其中关系盘根错枝,理不清,说不明,对外共同进退,保持最大利益,四族之间又相互提防,不允许一族独大,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荆州刺史殷仲堪也带兵回建康参加吊唁,殷仲堪信奉天师道,少年时敏而好学,深得孝武帝信任,任其为荆州刺史,暗含监视桓温之子桓玄之意。
王恭,殷仲堪,以及朝中老臣王珣均是孝武帝老臣,反对司马道子借机在朝廷中大权独揽,却也不想在孝武帝丧期大动刀枪,落下忤逆造反口实。
司马道子与豫州刺史庾楷结成一党,对王恭推心置腹,百般拉拢,试图消除隔阂,孝武帝整个丧期,双方如履薄冰,如临大敌,各种礼仪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王恭离开建康前,给司马道子留下一通话。
“太傅初执重任,即使是伊尹、周公那样的贤人也感到难以胜任,愿太傅亲理万机,采纳忠言,远离邪声,放逐奸佞小人。”
王恭离京两日后,皇城中传来一则消息,公主司马雪神秘失踪,太极殿中太阿剑与孔子履也一起丢失。
“公主飞了?”司马道子一脸愠色,瞪着鱼泡子眼训斥:“你二人负责后宫守卫,公主携太阿剑出宫,竟无人发现?”
司马元显阴着脸一声不吭,因为挨训而生气,脸上的小豆豆变的一片腥红。
“禀太傅。”王国宝只得说:“听差役汇报,公主殿下近年来时常外出,与城中济世堂中一名妖道来往,是否将妖道锁拿细细审问。”
“济世堂的妖道和公主来往,可有真凭实据?”
“尚无真凭实据,只是传闻。”
“传闻你便锁人,要将公主失踪的事儿闹的满城风雨嘛?”司马道子一通训斥,又敲打王国宝道:“你负责建康的治安,不是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一切要讲证据,懂什么叫证据嘛?”
“懂,下官懂。”王国宝脸上渗出了汗,他原来是司马道子的亲信,中间又改抱孝武帝大腿,不料天道巨变,如今只得又转回来求抱司马道子大腿,因此心中猜测司马道子看他多半不太顺眼。
“父王。”司马元显忽地蹦出了几句话:“公主将皇室重器太阿剑与孔子履窃走,应请安帝下诏,派丹阳君修士四出追捕,就地格杀,夺回太阿剑与孔子履。”
“闭嘴!”司马道子鱼泡子中充满血,手直接戳到司马元显鼻子上,厉声喝斥:“眼下你皇姐刚失踪,情况未明,你竟建议诛杀,可有半份亲情味?你是不是疯了?”
面对司马道子手指着鼻子的一连窜质问,司马无显羞的脸上小豆豆更红,仿佛要掉下来一般,勉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道:“孩儿错了,方才的话只是一时气话,父王莫当真。”
“中将军只是随口一说,太傅莫当真,莫当真。”王国宝连忙和稀泥,并讨好道:“太傅心地仁厚,下官实在佩服。。。。。。”
“哼。”司马道子看了司马元显和王国宝一眼,道:“先查清公主下落再说,要真凭实据,风闻奏事那一套别在本王面前说。”说完一甩袖子,气啉啉的离去。
“中将军。”王国宝问司马元显道:“要不要将‘济世堂’中的道士拘捕审问?”
“且莫打草惊蛇,你没听老家伙发脾气要真凭实据嘛?”司马元显摇摇手,道:“眼下抓了道士,公主便会躲起来,先在济世常周围遍插人手,发现公主后一起抓捕,只要在济世堂将公主和妖道抓获,这便是真凭实据。”
“喏,下官马上去安派人手。”王国宝道:
见司马道子和王国安走远,司马元显摸了摸脸,恨恨的说;“老酒鬼如此多事,本将军迟早要独握大权,一切自已说了算。”
黎明前的黑暗,建康城中一片静寂,人们仍在睡梦中。
司马雪站在秦淮河边一处小亭子中,朝着皇城方向拜了拜,心中去意决绝,上次负气逃婚出宫,皇城中孝武帝安在,自己随时可以回去,如今孝武帝殡天,自己如风中絮,水中萍,根没了。
天色慢慢大明,司马雪抓起太阿剑,顺着秦淮河边,一路向“济世堂”疾奔,顾不得礼数,直接越墙而过,站在院中急切呼叫:“道长大叔,快出来啊,快出来。”
堂门“吱”一声,王存忠应声而出,说:“公主来了,数日不见,近来可好。”
“道长大叔呢?我要见他。”司马雪鼻子一酸,声音哽咽。
“师尊与阳大牛去青城山帮手,估计还需数日才能返回。”王存忠忙将司马雪引进室内,把高恩华去青城山之事讲了一遍。
“唉,事儿真不凑巧。”司马雪情急生智,想到一个可以暂居的去处,便说:“我且去四妾公处避一避。”
“四妾公是谁?”王存忠莫明其妙:“公主何不在店中等师尊归来?”
“我惹了个滔天大祸,先不和你说太多。”司马雪想了想,叮嘱道:“若有丹阳尹中人来询问,你千万莫要承认见过我,若是认了,轻则坐牢,重则杀头,记住了吗?”
“诺,记住了。”王存忠吓的面色大变,看不出眼前精灵古怪的公主又惹出什么塌天大祸。
“大叔一回来,先和他说我的事儿,你俩也快些离开建康。”司马雪心中忽然升起一片愧疚,济世堂买卖好不容易风生水起,被自己横空一搅,多半要黄了,还不知会不会给高恩华和王存忠带来危险,道:“取笔墨纸砚来,我还是留两个字给大叔吧。”
王存忠看看司马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