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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不了。”高恩华看了看天光,推辞说:“贫道早约好一名道友在京口会面,这便先走。”
“也行。”孙恩快人快语,说:“日后若需本教之处,来彭城寻我便是。”
“多谢。”高恩华心中一暖,拱手施礼,扯着司马雪,出门而去。
孙恩将众长老遣散,叫过一个年青道士,悄声道:“速去禀报老祖,说任务已完成。”
高恩华和司马雪出了彭城,一路赶回京口驿馆,天色半亮。
司马雪摸了摸高恩华身的金缕犀甲,问道:“大叔,我见洪罗宗的几人曾用铜笔戳中你,没受伤嘛?”
“虽有小伤,但无大碍。”高恩华听司马雪声音透出委屈,安抚说:“公主不必担心。”
司马雪仍不放心,问:“那么多枝铜笔一起打中大叔,真没有受伤么?”
“金缕犀甲是无为宫异宝,普通修士难破防御。”高恩华拉着司马雪的手,摸了摸金缕犀甲,安抚说:“这点伤没事,贫道是医师,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的。”
“大叔。”司马雪恨恨说:“我们不能一直逃,皇叔会认为咱们害怕他,以后还会派人来抓我,咱们不能再逃下去了。”
“不能一直逃?”高恩华心中一动,从修道后,按着道家淡泊无争的想法,遇事大多顺其自然,如今认识了一名小公主,日后难道处处要与人争锋?
“道长大叔,师祖所授诸术中,有没有伤敌制胜的厉害术法?”
高恩华道:“太玄诀须修到重之境界,本门诸术法方显威力,五雷术吓吓人尚可,真要对付道法高明的修士,则无大用。”
“我要练好道法,以后谁敢伤着大叔,用五雷术炸死他。”
“公主不能急燥,咱如今处逆势,斗不过你皇叔父子,只能先避让。”高恩华温和的劝慰说:“俗话说水至柔,而至刚,不争而争,先保全身,再争未来。”
“道长大叔,有些人是让不得的,我父皇在世时,事事听从皇太妃的话,对皇叔百般容让,结果刚驾崩,皇叔便动手抢权,父皇一脉,日后难免会被司马元显清洗。”
“司马元显真会诛杀族亲?”
“大叔有所不知,为争帝位,司马一族从‘八王之乱’开始到如今,三分之一的宗亲都做了自家人刀下游魂。”
“帝王权势之争,贫道不懂,也不想知道,只求公主平安就好。”
“嗯。”,司马雪低低应了一声,眼晴直直的看了高恩华一阵,说:“大叔我困了。”说完径直转身而去,高恩华莫明其妙。
黎明前,司马雪在外“啪、啪”拍门,并大叫:“大叔快起来,我给你煮了碗参汤。”
高恩华心中诧异,一打开房门,司马雪道袍斜扎,脸庞抹的和花猫般,手捧汤碗,碗中放了一根整参,汤碗参水浑浊不清,凭经验一望便知是人参没经过清洗。
“道长大叔,尝尝我煮的参汤味道如何。”司马雪笑嘻嘻的询问?
高恩华喝了一口,参汤中泥土咯牙,却不舍得说破,硬将参汤和泥水慢慢咽下,夸奖道:“公主天资聪慧,参汤煮得不错。”
“我以后天天煮汤给大叔喝。”司马雪开心笑道。
高恩华吓了一跳,忙说道:“此等琐事不需劳烦公主,看你半边头发烧焦,脸也抹黑,有没有烧到手?”
“哎呀。”司马雪一摸脸,伸手一看,一个跟头蹦出房去。
腊月后,天气干冷异常,阳大牛一直不见音信,王存忠从凤鸣堡赶了回来,三人凑在一起准备过年。
喝腊日粥时,王恭派人来请司马雪和高恩华过府一聚,席间除了腊日粥,只有青菜与面食,高恩华登时想起世人对王恭的评语,刚正不阿,名士风范。
“陋室粗茶,怠慢公主。”王恭捻须而笑,说:“刘牢之率部在年后便可抵京口,年后需高道长再去吴郡传信,吴郡原内史王廞乃我族内外甥,眼下正在家服母丧。”
司马雪道:“传闻王廞至情至性,书法造诣不逊二王,尊崇女子,府中部曲将领皆任用女子,更封女儿为贞烈将军,曾因说‘汉人重礼,晋人重情,为情而死者,必为情而生’之言而闻于世。”
王恭道:“我这外甥特立独行,率情由性之名,竟然连公主也有所耳闻,年后我在京口起兵时,需他在吴郡发起一支义兵,监视三吴旧地各家士族,牵制建康的侧翼。”
“王将军。”高恩华问了一声,说道:“兵者,不详之器也,此次除了兵谏清君侧外,别无他法可以解决么?”
“高道长所习道学,自然宅心仁厚,淡泊无争。”王恭摇头道:“朝堂上一山难容二虎,安帝身边佞臣不除,最后必须刀兵相见,只有肃清帝前佞臣,朝野才能长久太平。”
“只要能释公主心中所谜,一切听将军安派。”高恩华道,话虽如此说,心中确拿定主意,此次事了,定然带司马雪远离晋室权势之争的漩涡,只是犯愁,茫茫天下,何处可以安身。
建康诸修在彭城以外吃了大亏,返回建康后,将事情据实上报,丹阳尹王国宝迅速拜见当朝太傅司马道子。
司马道子一时沉呤不决:“公主何时结交这般厉害的妖人,怎么办呢?”
“要不请王国师出马吧,国师玄功通天,只要他出手一挥,此等宵小一扫而诛。”王国宝道:
“不可。”司马元显插话道:“眼下多事之秋,京口王恭正在整兵砺马,一准没啥好心,在这诡谲多变之际,先帝旧臣均不得不防。”
“元显可有良谋?”
“孩儿很想为父亲分忧,求父王给予兵权。”司马元显道:“孩儿有了兵权,王恭和公主的事儿均不用父亲烦心。”
“先将皇城卫队与东府卫队归你管辖,你且使出些手段来让为父放心。”司马道子道:
“谢过父亲。”,司马元显得意万分,拍着胸脯应承道:“以后父亲只管回府饮酒赏舞,剩下的事儿,一切有孩子处置。”
“行,为父等着。”一提到酒字,司马道子觉得嗓子又痒了,立刻转身出去找酒壶。
“哈哈,有兵权了。”司马元显转了两圈,问王国宝道:“在江湖中,那家门派本事大,拿银子办事,不问黑白?”
“阴阳殿只问银子多少,从不问黑白。”
“去和阴阳殿的人联系上。”
“诺。”王国宝领命而去。
六十一节 士族府()
过了年关,出了正月。
王恭将一封书信交与高恩华,并给出吴郡王廞的地址,高恩华原想一个人快去快回,但司马雪小尾巴一般跟出来,一定坚持要去,扯来扯去,索性叫上王存忠三人一同前往吴郡。
京口距吴郡路程不远,三人御剑小半天功夫便到吴郡。
王廞在吴郡属于第一大士族,随便问了一个路人便找到王廞府门前。
师徒三人站在府门口,一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厚重的朱漆大门,大门颜色红的耀眼,上面的铜柳钉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公主师妹,你住的宫门比这门大多少?”王存忠仰望着朱漆大门,一脸敬畏。
“比这门小。”
“啊?”
朱漆大门两边松柏林立,附近一里内,全部用厚重的青石板整齐铺彻,一对腰间挎刀的女兵,在朱漆府门左右值守。
两名女兵面目姣好,身材婀娜,穿身一套崭新的薄短襟裙袍,头带布冠,腰间刀把上系着红绸,显得英武妖娆。
“公主师妹。”王存忠又问:“你在宫中的守卫也是女兵嘛?”
“没有女兵。”司马雪甩了王存忠一个大白眼。
“啊?”
“年前在彭城时,我曾问孙恩,士族身份真有这么重要?”高恩华悠悠一笑,感叹道:“若年前便看到王廞的朱漆大门,我绝不会那么问。”
“王廞是前朝太傅王导的孙子,与书圣王右军父子同族,也善书法,其字骨体瘦正,据闻府内养有女子部曲数百人,素有狂痴之名。”司马雪也起了好奇之心,索性说:“王府的宏伟堂皇,实不逊皇宫半毫,且看看府内是何模样。”
高恩华道:“王氏一个吴郡内史,府邸便如此豪侈,常言道盛极必衰,此公如此招摇,不一定是什么幸事。”
“大叔,王廞只做过吴郡内史,在士族豪门属微末之辈,大一些的士族豪门中,家奴与部曲人数过万者比比皆是,而且这些家奴与部曲不用向朝廷交税和劳役,属于士族个人财产。”
“以前在‘济世堂’中时,常听来人讲前朝石崇与王恺斗富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王存忠道:“这一看到王府的朱漆大门,看来传说多半是真的。”
“仅王廞一家府邸,便如此气派,怪不得人人羡慕士族子弟,连天师道师君也想挤入豪门。”,高恩华微笑道:“存忠上前投上书信,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诺。”王存忠应了一声,持了书信,向朱漆大门奔去,两位女兵亮晶晶的大眼睛立刻警惕的看过来,王存忠的口舌顿时打卷:“小道王存忠见过两位、两位女居士。”说着先把手中信递了上去。
“嘻嘻、”两名女兵一阵娇笑,接过王存忠手中书信,看看书信上的落款,一阵风般的跑进府门。
半盏茶后,一名身套皮具铠甲的青年女子跨出朱漆大门,一样的腰挎长刀,一样的大眼晴,英武妖娆,看看王存忠,施礼道:“小女子绿萝见过各位,那位是高道长?”
“贫道高恩华见过绿萝姑娘。”高恩华还了礼,道:“请问王内史在否?”
“主人在府中服丧,不便外出,特命小女子来为各位引路,三位里边请。”绿萝微笑邀请道。
王氏宅院很大,朱漆大门以内,整个一个庞大的山林庄园。
庄园方圆大小数十余里,分内宅和外宅,外宅道路皆用青石铺彻,每一进院落中风景各不相同,或楼榭亭阁、或池沼碧波、或奇花异草,整个庄园错落有致,湖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林,鱼跃荷塘。
府邸曲径之幽致,设计之精奇,连司马雪都看直了眼。
一道高高的墙垣,将内宅和外宅分隔开来,墙垣十分厚重,秦砖堆彻,每个拐角处皆有一个哨斗,哨斗中人影缓缓游走晃动。
“一处大院子,为何用道大墙隔开。”司马雪也是头一次进入士族豪门府内,好奇询问?
绿萝答道:“小道姑有所不知,墙两边是外宅和内宅,外宅是主人家的贱民与佃户居住,里面还有田地和各种作坊,大部分生活物品均能自产,关上府门也能自给自足。”
“士族豪门比皇宫还要阔气。”司马雪道。
“小道姑去过皇宫嘛?”,绿萝吃吃笑道:“相比江南别家士族豪门,主人家的宅院还算不最大的呢。”
内宅有如世外桃源,处处奇花异草,绿松翠竹,各种美貌女子来往不断,个个如花似玉,只是在衣着各不相同,有女子着裙襦,有女子着短衣,其中一名女子身着银甲,英姿飒爽。
“世传王内史封女儿为贞烈将军,果真有此事么。”司马雪询问?
绿萝答道:“贞烈将军近日没有出门,待会说不准还能见到她呢。”
绿萝将三人引到一处殿堂门前,殿堂高檐拱脊,厚实殿门紧紧关闭,殿前除了有女兵挎刀巡逻外,地面摆有十余双崭新布鞋,陈列得十分整齐。
“门前布鞋有何用处?”
“小道姑有所不知,这是主人家的规矩。”绿萝微笑答道:“来访的客人需换鞋进屋,客人走后,鞋子便被扔掉了,请三位在此稍侯,奴婢进去禀报。”
绿萝进殿后,司马雪道:
“一位小小前任吴郡内史,府中规矩与奢侈丝毫不逊皇宫,今日连本公主也跟着开了眼。”
三人在殿外面等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原认为王廞身处服丧期间,有些繁琐礼节也是正常的,不想王廞态度极为傲慢,根本不接见三人。
“主人说已看过王恭将军的书信,并写了一封回信,让高道长带回京口转交王大将军。”绿萝自殿内转出来,手持一封书信,说:“在府门处可领赏银。”
高恩华道:“请绿萝姑娘替贫道谢过王内史。”
三人在绿萝的护送下,又顺着来时路,一路护送到朱漆大门前,绿萝吩咐女兵取来几两碎银子,递与高恩华,然后说声一路辛苦,拱了拱手,转身返回朱漆大门中。
“王廞一个吴郡前任内史,好大的官威,竟然比王国舅还讲派场,实在可恶!”司马雪看看紧闭的朱漆大门,声音饱含嘲讽。
高恩华笑问:“要不咱仨重新上门拜见,这次报上长公主的大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