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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茜妮久久握着杂志,不忍放下。她似乎找寻到了一种派遣心绪的契机。
她提起笔来,写了起来。
“我眼中的上海人
上海是个人见人爱的魔都,她有着绚烂之极的华贵,又有着静极思动的安份。谁也不能说上海是个慢条斯理能同他人谈话的地方,没有谁会停下匆匆地脚步,同你细谈人生过往,也不会有谁在意一个擦身而过的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隔绝了天与地、时间与空间,上海人会用蚕茧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自己的内心,不让他人窥视。这里是一个喧哗与骚动交杂的世界,没有一刹那的时间留给人喘息,一切都在变动之中,故而上海人短视、不待长远,上海人势利、不重虚浮,然而这短视与势力里没有矫揉造作,没有故弄玄虚,它的底子是上海的黄埔滩水门汀的青灰色,石库门琉璃瓦的鹅黄色,是没有浮华装饰的简单的个性和沉寂后的高人一等……“
在酒店明亮的水晶灯下,史茜妮文思泉涌,“铛铛铛”,时钟敲响了十二下,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书写了两个多小时。或许这些文字,沁透了她对于上海二十年岁月更迁的感悟,以及她对于时代变革的遐思,她倦怠地理了理杂乱的头发,合上了惺忪的睡眼。
次日,艳阳高照,把灰褐色的窗帘都烫的滚热,史茜妮虽然把窗帘拉上了,仍然能够感受到热气袭人。外边是蝉鸣嘶嘶,聒噪着人的耳朵静不下来。许久,她没有这么睡一个安稳觉。枕边是昨晚散乱的文稿,她起身整理了一下思绪,对于几个错愕的地方又稍作改动。这篇文章如果爱玲看到了定然是十分欢喜的,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她拨通了张爱玲公寓的电话。回话称张爱玲还没醒。茜妮忽然想到了爱玲和她说的,“我一般是昼伏夜出的动物,白天是充足睡眠的时间,我要好好地补充一个觉,而晚上静谧的气氛,又使我能够在案头书写到天光微亮。”
午后三点,张爱玲打过来电话。
“茜妮,你神隐了一个多月,都去哪里了?”张爱玲埋怨道。
“唉,别提了,把腿都摔伤了。”张爱玲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史茜妮在撇嘴。
“我最近要搬家了,稿费现在让我可以搬离这个小的弄堂,我前几日租住了涪陵路的一处别墅,两层的花园洋房,有着新鲜的花朵和茵绿的草坪,想起来都能嗅到泥土的气息。”张爱玲欢快地说。
史茜妮告诉了张爱玲先住在奥德酒店,过了一刻钟时间,张爱玲就过来了。
她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旗袍,上面绣着大红的牡丹,细条的枝叶直伸下去,她手里拎了一盒糕点,放在几案上。
“爱玲,你这件衣服真漂亮。”史茜妮艳羡道。
“漂亮吧,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张爱玲不无骄傲地说。
“你自己设计的?”
“是呀,我少时候就梦想着有一天涂了密斯唇膏,踩着高跟鞋,穿着自己设计的时装,一摇一摆地走在大街上,今个儿终于梦想成真了。”
“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张爱玲又补充说道。
“少年得志,是人生最大的乐事。”史茜妮拿过来自己的稿件,递到张爱玲手上,道:“爱玲,你快帮我看看,这个稿子写的怎么样?”
“我眼中的上海人?”张爱玲一字一字地读着题目,“这名字就顶让人欢喜的。”张爱玲笑了起来。
张爱玲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说道:“你这文章,倒让我觉得上海人究竟还是有不少地方值得一写,上海人的细腻,上海人的品行,都是与其他地方决然不同的。”
“那你想写什么?难道题目与我的一样?”史茜妮睁大了眼睛,望着张爱玲。
“那当然不是了,茜妮,我自身就睡上海人,怎么看自己?难道对着梳妆镜?我要写‘到底是上海人’,这样的角度才适合。”张爱玲仿佛在憧憬着自己文章当中的构思,她抿着嘴,默不作声。
时间顿时静寂了,史茜妮也呆望着。两个人分别一月有余,张爱玲已经成了上海文坛炙手可热的人物,反观自己,还是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想到此处,史茜妮不禁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张爱玲回过神来问道。
“我笑你的天真烂漫呀。”
两个人你吵我闹,打斗了起来。
“不过茜妮,说实在话,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上海发生了不少的变化,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你此前到我住处的破落样子。”说到此处,张爱玲有些黯然神伤。
“我们不要提那些往事,你总归比我强,你不靠父母的救济,一个人苦苦撑持着,换做我,我就没这本事。”史茜妮哄着张爱玲道。
“也许吧,对了,你可以搬到我的公寓去住,那里只有我和姑姑,没有其他人。”张爱玲邀约道。
史茜妮略有些踌躇。
“哎呀,我说去你就去嘛,这么婆婆妈妈的,我们可是新时代的女性了。”张爱玲欢喜地替茜妮做了决定。
第八十二回 闺阁秀转暖香室 落魄身遭恶汉欺()
史茜妮搬进了张爱玲的新公寓,这里是一排崭新的房屋,装饰一新,室内的颜色五花八门,客厅是橘黄色,搭配着西方的一些绘画,颇有欧式的浪漫气息,张爱玲的书房里,则是绿底白花的帷幕,颇有些醒目,她的卧室里,又换成了方块的红色与蓝色相间。
“你这里简直是个色彩博物馆。”史茜妮拄着拐杖,一颠一颠地跳来跳去。
“所有的颜色都让我欢快,红色让我觉得是满足,绿色让我觉得饥饿,黄色让我觉得甜蜜,我恨不能把所有的色彩都填充在这所房子里。”张爱玲张开了双臂拥抱着她吊顶的晕黄的灯光。
晚饭之时,张爱玲的姑姑回来了,她不免做了中间人,来了一番介绍,史茜妮也有好的和她姑姑寒暄了数句。
张爱玲的姑姑,看上去颇经历了人世的变故,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鬓角的白发已经生出了。
她亲下厨房,烧制了醉蟹、咖喱牛腩、罗汉汤和红烧肉,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案时,早引诱地史茜妮和张爱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张爱玲和史茜妮,都是睡到中午方才迟迟起床,她们闲暇无事就聊起各色文学,到了晚上就各自伏案疾书,一片片的文稿,就这么在上海的大街小巷流传开来,只是史茜妮换了个名字,她的笔名叫做胡瑛,这是张爱玲给起的。
“你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那你就免不了胡说,我本名叫张瑛,你的文章就是胡说的张瑛。”张爱玲幸灾乐祸地说。
史筠珩见到丁默邨久久未至76号,想必是出了事情。调查方知,他被土肥原贤二关押了起来。
这究竟为何,却又打听不出个究竟来,索性自己亲自来拜谒土肥原贤二,二人虽然谋面不多,可是私下里交手已经很熟识了。
“土肥原先生,我得知我们76号的两位要员被您关押了起来,所以前来拜会,加以探望。”史筠珩忙上前说明来由。
“他们两个,确实在我这里关押着,因为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在日本人手下干活,不能三心二意。”土肥原贤二侃侃说道。
“这我却不懂了,你关着他们,却不打算深究?”史筠珩问道。
“特工人员,唯一靠的住的就是利益,忠诚根本无从可谈的。”土肥原贤二哈哈大笑,“你把丁墨邨领走吧,李士群我要留着,他一回去,肯定没有活路,在我手上,我有其他的用处。”
史筠珩只得应承着。
丁墨邨蒙受了此番羞辱,对于仕途颇有意兴阑珊之感。
空荡荡的房间内,土肥原贤二静坐其中,他对着川岛芳子说道:“李士群此人,知道军统及76号之秘事颇多,于今他已是过街老鼠,无处遁藏。你想一条好计策收其心,为我们特高科所用。”
川岛芳子径直来到关押李士群的牢房,李士群耷拉着头,喃喃自语。
“你倒是颇有兴致,在这里怡然自乐,好了,丁墨邨已经被史筠珩带回了,土肥原君考虑到你的处境,暂时把你留了下来,但是76号也不是你的长久之计,你自便吧。”川岛芳子说道,“来人,开锁。”
李士群身上的枷锁被卸了下来,他挺直了腰板走了出去。
上海,说大挺大,说小也很小。李士群自知得罪了许多人,所以他在街道上流浪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蓬头垢面,掩人耳目。
然而,这里即便是乞丐,也有层层严密的组织布控,他乞讨了数条街道,均被轰走赶跑。他一方面不愿同这些市井无赖厮打,稍有差池,葬送了性命,颇为不值;再者,他虎落平阳,失却了武器,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没有了武器,就如同被拔掉了利齿的老虎,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只得检拾一些垃圾为生。这天,他瞥见路上一个老太太手里拎了一包热气腾腾的包子,用旧报纸包裹着,热气从纸缝里飘出,油印沁透了出来。
李士群四下瞅了瞅,并没有太多的人,这是条小弄堂,人迹罕至,偶尔有个人也是低头快行,毫不迟疑。这是他下手的好机会,他有着敏锐的嗅觉,以前是他捕捉对手的,现在是他获取食物的。
老太太的小脚碎碎地走在石子路上,她小心翼翼抱着,生怕掉了出来,李士群快步向前,一把拽了过来,包子掉了几个,他也不顾,如同受惊的野马,撒欢地跑了出去。
路口,他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对着他的头就是一阵乱击,李士群只是抱着怀中的包子,死命不给,包子碎掉了,散落一地,他也被打昏在地上,不省人事。
弄堂里的过堂风吹的人凛凛生寒。
许久,李士群微微动了一下眉眼,他也不晓得自己躺了有多久,身旁还有包子的碎屑,他仰身在地,瑟瑟缩缩地伸出了手去,抓起来就往嘴里塞,面块混杂着沙土,一并塞了进去。然而饥饿驱使他,继续地吃下去,哪怕这是再脏的事物。
他颤颤巍巍爬起来,忍着疼痛要离开,身后却传来哈哈大笑之声,透过声音就知道,这是川岛芳子。
“大名鼎鼎的76号李魔头,如今倒是风光了。”川岛芳子笑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李士群边说边急急地朝前走,他要远离这里,不让他们瞅见自己的落魄样。
“你躲得了今天,可躲不了明天。我只要喊一声你是李士群,我敢相信,你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弄堂。”川岛芳子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李士群也明白,他如今是在劫难逃,忙抽身赶了回来。
“你想要我怎样?”李士群灰头土脸地望着川岛芳子。
“我觉得你需要这个。”川岛芳子递给他一把手枪。
摩挲着手枪亮闪闪枪身,李士群发现自己与它颇有些隔膜,但是又向故友相逢,他自己吃了这些日的苦头,跌落人生的谷底,在大街上被人唾弃,被人乱打,全是由于没有了这个赖以生存的武器。他太渴望它了,他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八十三回 离魔窟再投虎穴 辞沪城梅雨瓢泼()
“我并没有任何的要求,我只是送来该属于你的物件,这里有二十发子弹,我想对你来说足够了。”川岛芳子撂下话就离开了。
李士群并没有什么话可说,他也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弄堂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他提着枪,专门盯住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几乎每次他都能抢到几百元,闹出人命来的事情,他还不想冒险,只是有一件事,他需要做个了断。
李士群花钱置办了一身体面的黑色哔叽西装,买了一把利刃,带着黑色礼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回到了弄堂口,他故意用帽檐遮住了鼻子,只露着一线天光,可以发现外面的动静。
等到日落黄昏,一个步履沉重的人走了过来,李士群明白这是他等待的猎物。于是抽出了利刃,嗤嗤数刀,恶汉一头栽倒在地上,已然毙命。
李士群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说道:“送你去见阎王,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啐了一口。
“妙哉,妙哉!李士群果然是李士群,杀人不眨眼。”
李士群抬眼一望,又是川岛芳子,她怎么阴魂不散,李士群瞬间发觉情势不对,他似乎跌入了日本人的魔掌,逃不出来。
“川岛小姐谬赞了,我只是替自己报仇而已。”
“我就欣赏你这种手起刀落,敢拼敢做的性格,和一般的支那人畏葸不前绝不雷同。”川岛芳子拍掌道。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李士群转身就走。
“你能有什么事?钱你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