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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唐被晾在一边,倒也乐得清净。自顾自己夹菜,自斟自饮时,忽听郑居中悠悠说道:“萧押监,圣上宣你进京,你可已准备妥当?”
眼见郑居中目光清冷,默然瞧着自己。萧唐微微一笑道:“好教枢密大人知晓,未将奉官家谕旨入京,可尚未听宣觐见。”
郑居中摇头说道:“虽圣上未宣你,可蔡公相府上你可曾前去拜会?”
萧唐回道:“尚不曾。”
“哦?”郑居中放下酒盏,凝视着萧唐又说道:“萧押监既然是梁中书留守司中行事的将官,此番进京不先去拜谒蔡公相,却与本官在此同席,这恐怕不妥吧?”
萧唐听郑居中话里有话的追问,仍淡淡回道:“未将不知枢密大人所言何意,未将既是蒙官家宣唤,又非蔡公相的家将,又为何要先去拜谒蔡公相?”
郑居中眉头一皱,他思量片刻,又问道:“公事虽是公事,我曾听闻萧押监当年在大名府吃过牢狱官司,若非贵人帮衬,也不能有此番际遇。萧押监恁地说,岂不是忒过不念蔡公相的人情了?”
萧唐施施然挺起胸膛,笑道:“当年未将虽犯人命官司,可也是遇王法赦宥,又蒙官家朱批谕旨才以这戴罪之身,为国效力。虽有梁中书梁恩相从中斡旋,也是依我大宋宋刑统之律了解末将官司。如今末将忝为兵马押监,自会有上官抬举提拔。可末将却也知道为国家效命,也当效法忠宣公那般不可因人废言,因私废公。”
郑居中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小子倒也是话里有话。因人废言这句出于论语的典故,上次在朝中被当年那人称布衣宰相,范仲淹次子忠宣公范纯仁所叙时,可是王安石新派与司马光旧派党争最为激烈的时期。
当年范纯仁政治见解虽与司马光同属保守派,又曾上书宋神宗公开指责王安石掊克财利,后因反对王安石变法遭贬逐。但保守派司马光复相后,立即要要废除王安石的“青苗法”等新法。而那范纯仁,以及大文豪苏轼却又跳出来规劝司马光说:“拗相公所设法令亦有其可取之处,不必因人废言。”
按照范纯仁的想法,即为朝中都是为大宋社稷尽责,岂能只是因个人情绪、党派关系而忽略国家?党争时便是对头有可取之处,也该尽量采纳。可即便是范纯仁深得其父范文正公范仲淹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把国家民族利益摆在位的理想与抱负,却依然在新党于元祐年间新党全面夺权后遭到流贬。后来还在宋徽宗时被打入了元祐党籍。
此事郑居中自然一清二楚,可这小子是想告诉我,他虽曾受蔡京女婿梁世杰的恩德,却绝不是蔡京一党的人?可听他言语,却也不是要向我示忠示好。。。。。。
这个萧唐,倒是有点意思。(。)
160章 骄奢淫逸,你拽个屁()
杨楼街八仙楼的这顿席宴事毕,萧唐感到很累,心累。
虽说相州韩氏大小相公盛情款待,那韩存保也是一片好意,可这顿饭即便比不得刘邦赴西楚霸王项羽的鸿门宴那般凶险,可要与郑居中这种玩惯权术手段的权臣计较时,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按那句老话来说:北宋少将,南宋少相。大宋重文轻武,便是有狄青这等出身贫寒却平生前后二十五战立下不世功勋,做到枢密副使的千古名将,也不免一直被朝中文臣权贵压过一头,为朝野舆论下遭即贬谪猜忌,最后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萧唐又为什么不经文官的仕途,东华门唱名后而跻身朝野,而是选择投身行伍,便是立下赫赫战功,也始终要被文官权贵压制的武将之路?
因为萧唐很有自知之明。
在前世,萧唐也不是个善于阿谀领导、揣摩公司上级心思,只知终日闷头干活赚钱苦挣点加班费,前途却依然渺茫的一枚屌丝。这几年历练下来,他便可以和那些权术玩了一辈子,在官场宦海中都快修炼成老妖精的权臣勾心斗角,并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吗?别逗了。
即便是萧唐能从他了解的历史知识中掌握一些史书记载中名人的品性,以及大势的走向,可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只从史书中字里行中片面的言行记载,又怎么能将形形色色权臣复杂的人心尽数了如指掌,洞烛机先?何况就算这些朝臣权术手段再高明,在靖康之耻时女真铁骑冰冷的刀锋面前,也不过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不过这次与郑居中的对话,萧唐已浅尝辄止的叫那知枢密院事知晓自己的志向,可并非只是想依附蔡京讨出身。萧唐目前的官位低微,再加上郑居中这个权臣对他的态度微妙,如今不能指望郑居中会为自己提供甚么助力,可只要他目前能保持观望的态度,萧唐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只是萧唐目前的形势而言,该拉拢的人需要拉拢,该拍的马屁,却也还是不得不拍。
不几日后,萧唐吩咐人将生辰纲运到了蔡府,向小门子通报姓名,说明来意后,便由那小门子将萧唐引入蔡府内正厅。蔡京府邸大宅端的富丽堂皇,只见那绿油栏杆,朱红牌额,只论奢华绝对超过萧唐在京师的府邸甚多。东京汴梁人口众多、房舍鳞次,自然是寸土寸金,可蔡京这豪宅比起四百军州诸路高官府邸都大了许多。何况这豪华壮丽,穷奢极欲的府邸内亭台楼榭无不经过高手名匠精心设计,似乎是在所有来客彰显此府主人的富贵与权力。
萧唐经过园林回廊,又穿过一个满是奇岗异木的庭院,便到了蔡京府内一处显贵华丽的堂屋。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蔡京之子蔡攸才踱着步进了堂屋,面见前来交讫的萧唐。
原来尚书左丞,前枢密院事张康国被怀疑中牵机之毒暴毙后,又有太学生陈朝老上疏追究蔡京“渎上帝,罔君父,结奥援,轻爵禄,广费用,变法度,妄制作,喜导谀,钳台谏,炽亲党,长奔兢,崇释老,穷土木,矜远略。”等十四大罪状,引得朝中“反蔡”的士人争相响应。
半月前彗星经空天露异相,郑居中、张克公、石公弼、毛注等朝中大臣又趁机弹劾攻讦蔡京辅政失道,蔡京为暂避风头,已奉旨至杭州居住,蔡府上下事宜此时全由蔡攸打理。?
眼见那面色倨傲的蔡攸冷冷瞧着自己,萧唐面色平静,他上前一步剪拂施礼说道“末将萧唐,见过蔡大人。”
蔡攸也不唤萧唐起身,而是劈头喝问道:“你这厮,前几日是不是曾与枢密院郑居中来往过?”
萧唐心中一惊,想不到蔡府的消息如此精通,看来其耳目众多,以后行事更要小心谨慎才是。边想着,萧唐直起身来,只见这个千古奸相蔡京的长子,同样也在史书中留下丑恶骂名的蔡攸面带怒意,满眼的质问之色。他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叫萧唐十分反感,可是现在人在屋檐下,萧唐的拳头狠狠地攥了攥,脸面上却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蔡攸指着萧唐,厉声道:“亏你也是在姐夫留守司下做勾当的,却恁地不知规矩!你担着押运生辰纲的要事,到了京师却不知先来拜见本官,反倒去先与郑居中那厮同席吃酒!他是何等样人,这些事你会不晓得!?”
萧唐心中虽渐渐火起,可他转念又想到如果蔡攸是这般气量城府,那倒也不是甚么难以对付的角色。思绪在脑中飞快地转了转,萧唐便抱拳向蔡攸说道:“蔡大人,末将之前征讨冀南贼人时,曾于安阳结识相州韩氏大小相公。此次末将前来京师途中曾遭遇贼人劫掠,本想安顿事毕再来拜谒大人,怎么韩氏相公等盛情相邀,末将推却不得,也不知郑枢密亦会赴宴,绝非有意怠慢蔡大人。”
“甚么韩氏大小相公?安阳昼锦堂那事,我虽有所耳闻,可他韩端彦、韩存保的面子再大,能大得过父相与本官?”蔡攸重重哼了声,又说道:“萧唐,你这厮本是该死的人。当年你那命案的状子我也看过,须知若没我蔡家首肯,你早已丢了脑袋。你且牢牢记住,你这条命是我们蔡家给你的!”
两道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忿气,被萧唐生生按捺下来。他心中冷笑道都说这个蔡攸是媚上欺下之徒,这话倒真没说错。便是他那父亲蔡京再奸佞,却也是当年王荆公王安石期许过其有做宰相之才的人物,而蔡攸从头到尾迎合宋徽宗赵佶,无外乎与赵佶谈论道家修仙、为赵佶准备市井**之戏等谄媚、妄言、**的手段,在宫中穿短衣窄裤、涂抹青红,夹杂在伶仃侏儒说市井秽语,唱淫夫荡妇的淫词艳调来阿谀奉承赵佶之外,而几无甚么政绩可言。
这又是个后来为权欲而与父反目倾轧,甚至还欲残杀亲生兄弟的小人,叫这么个只懂骄奢淫逸,曲意逢迎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如此趾高气扬,这还真够能磨练萧唐的耐性和养气功夫。
“恩相与蔡大人再造之恩,末将哪敢忘却?此事确实是末将失了计较,还望蔡大人宽恕则个。”虽然心底有些犯恶心,萧唐仍沉下心来,对蔡攸虚与委蛇地说道。
蔡攸冷眼打量萧唐一番,心中想道:这厮在金风玉露楼乐坊搞的那些奇巧行当,甚得官家喜爱。如今棒喝他一番,好教这厮知道个分寸也就是了,他日讨官家恩宠,这厮倒真还大有用处。
念及至此,蔡攸沉着脸点点头说道:“话本官就说到这里,你且好自为之!罢了,觐见官家事关重大,你且好好准备,切莫叫本官失望!”
萧唐咬着牙应了,又问道:“不知官家何事宣末将入宫觐见?”
“你这厮,区区一个兵马押监。官家垂拱听政之所,也是你随便进得的?”蔡攸冷冷一笑,又问道:“本官且问你,金风玉露楼在京师的新址安置事宜,已准备妥当了?”
“好教蔡大人得知,在御街北侧的金风玉露楼已准备停当,数日后便可开张。”
蔡攸听罢长长地嗯了一声,说道:“旁事你也不须理会,只须打理好楼内事宜便是,因为。。。。。。官家要在那见你。”
161章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当萧唐走出蔡府时,他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可是眼下他必须隐忍。烈士面对刀山火海时,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可要到达彼岸若是有其他路可以走,还须宁折不弯,拼死一头往刀山火海里撞么?现在论身份地位,可还不是与蔡京一党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萧唐乘着马车,一路回道自己府邸时,心情才愉悦了起来。因为他正瞧见刚刚到达东京汴梁的燕青、许贯忠二人。
萧唐望着这两个身边聪慧伶俐的伴当,问道:“小乙、贯忠,打点大名府故宅事宜可还顺利?”
“有萧义哥哥与杨凌哥哥帮衬,自然已办得妥当。”燕青瞧见萧唐面色有异,便问道:“萧大哥,可是在那蔡相公府上有甚不快之事?”
萧唐长长一叹,苦笑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许贯忠听罢,他摇头笑道:“太白居士一生仕途坎坷,做的这首《梦游天姥吟留别》也是遭排挤出长安后所作,无官一身轻自然活得潇洒写意,大哥既有番抱负,又何必说这欺心之语?”
萧唐思绪飘了回道,沉吟道:“古之立大志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如今看来,确实是知之非难,行之不易。”
许贯忠听罢心中也是感喟良多,默然半刻后,他回道:“萧大哥,正所谓君子不党,其祸无援也,小人利交,其利人助也。与权奸相处,自然不能以君子之法度之,贯忠原来只以为道不行,当乘桴浮于海。如今看来,却不及大哥这隐忍之勇。”
萧唐拍了拍许贯忠的肩膀,说道:“我现在不是也有贯忠你在帮衬?没有身边你们这些心腹兄弟,只怕我在这东京汴梁,也是寸步难行。”
正与燕青和许贯忠叙话时,杨序、石秀、孙安、山士奇等也都陆续来到了萧府正厅,当萧唐与杨序提及宋徽宗赵佶会私服出宫至金风玉露楼时,杨序沉吟片刻后,直说此事事关重大,自己定当谨慎操办,而燕青与许贯忠也都不约而同地主动提出也要到乐坊去助一臂之力。
过了近大半个时辰,当杨序与许贯忠、燕青将金风玉露楼开张事宜商讨个大概后,孙安见要紧的事说完,便开口道:“小乙与贯忠到了,我等却须返回大名府,集镇中那些乡勇操练之事,也是怠慢不得。”
在东京汴梁城里,诸如孙安、卞祥、竺敬等这些江湖义士、绿林草莽出身的汉子反而施展不开拳脚,倒是更适合在河1北两路操习乡勇。萧唐思量了片刻,便又对孙安说道:“孙安兄弟,此次回集镇也知会萧义、杨林一声,叫他们招募精于枪棒弓马的教头,也好为你们分忧。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