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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间的威严叫人心中不得不生出敬服来。
韩存保一见到种师中,当即上前拜道:“末将参见相公!多年未见,相公身体可好?”
种师中威严凝重的脸上此时露出一抹笑意来,他站起身来扶起韩存保,说道;“如今你也是一方节度使,怎好在我面前自称末将?说起来倒是我该向你见礼才是。”
韩存保脸上满是恭谨之色,他垂首道:“既然末将是西军出来的人,小种相公自然就是我的上官,节度使这般虚职,又值甚么?”
“虽多年未见,你倒还是老样子。”种师中微笑摇首,随即他瞧见一旁向他行礼的萧唐,便问道:“不知这位是。。。。。。?”
韩存保笑道:“好教小种相公得知,这个萧唐萧都虞候,当年于相州安阳救得我韩氏族裔,于末将有大恩。此番又安抚使巡检督查京西兵事返回京师,他也知大小种相公的威名,便也随着末将至此拜见相公。”
种师中听罢神色一动,他直直望向萧唐,说道:“哦?原来你便是那个任侠萧唐,本府倒也多曾闻得你的名头。”
“久闻萧任侠之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话萧唐曾听过许多,现在听种师中说起,他反倒有股受宠若惊的感觉,当下又叉手抱拳道:“末将区区微名,小种相公竟也晓得。”
“那么个西军中的好汉子,可惜了。。。”哪知种师中摇了摇头,长叹道:“本府经略府中的鲁达鲁提辖,可是你的结义兄长?前些时日也多曾听鲁达提及你,唉。。。。。。”
萧唐神色立变,赶忙问道:“小种相公,我那鲁大哥出了甚么事?”
种师中摇头道:“当日鲁达在渭州平凉城内,遇到投奔亲眷不成,反遭肉铺郑屠欺凌的金氏一家老小。鲁达性格粗卤,为那家人讨公道时竟于市上三拳将郑屠那厮打死,如今鲁达惧罪在逃,不知去向。他那身好武艺,正好可在边地大显身手,却恁地莽撞,自毁了大好前程。”
鲁大哥终究还是三拳打死镇关西郑屠了。。。。。。萧唐心中感慨,不过依他的性情就算不遇到那个镇关西,也早晚会遇到甚么镇关东、镇关南、镇关北之流的恶霸出手惩治,那金氏一家老小八成便是金翠莲父女他们,那鲁大哥仍是会去投五台山文殊院出家吧?
此时种师中身侧有个二十上下的西军将官沉哼一声,不屑地说道:“鲁达兄弟便是杀了个恶霸又能怎地?若是叫洒家撞见那般撮鸟,也直如杀狗般宰了!”
渭州为秦凤路治下,而这个年纪正轻的武官正在秦凤路军司中任职。他也与鲁达又过几面之缘,也对豪迈直爽的鲁达极有好感。可种师中听罢却脸色一沉,他对那个将官呵斥道:“住嘴!军有军法,国亦有国法!今番鲁达做出人命事,自当由官府知罪。我西军将士自当引以为戒,哪个会说你这般浑话。”
那将官是个刚愎自负,又豪放不羁的人物,心里只想道:这些年童贯那个阉人插手西军军政,大小种经略相公也早没了当年那般胆气。咱西军将士多有彪悍善战的好汉,杀个把市井无赖泼才,又算个甚么鸟事?
可是种师中毕竟在西军是首脑人物,听他喝骂,那将官面如冰霜,却依然俯身告罪,说道:“小种相公责骂的是,是卑职曲端鲁莽。”
曲端?萧唐心中的讶异,不亚于方才听到鲁达弃官逃亡。这个靖康之耻后数败金军,可也屡次恃才与上司发生冲突,后来被张浚、王庶、吴玠等人迫害,最终含冤遭害的西军猛将他当然也知道。也可惜了这般与岳飞一样矢志为国厮杀,却也如岳飞那般遭同僚构陷致死的良将之才。
种师中看曲端那般神情,他眉头蹙得更紧。眼见场面有些尴尬,韩存保转个话头,忙对种师中说道:“末将于京师酒楼已设下席宴,待小种相公商议事毕,还请相公大驾光临好教末将,一尽地主之谊。”
种师中心情不佳,却也不好拂了韩存保的好意,他长叹道:“罢了,待议过正事,再说赴宴之事也不迟。”
萧唐现在脑中倒在盘算着鲁达现在身在何处,如果他依旧投了五台山出家,再将那里闹得鸡飞狗跳后,五台山文殊院的智真长老估计也还是会叫他去投东京汴梁大相国寺的师弟智清长老。既如此,萧唐只须在京师坐等化身为花和尚鲁智深的鲁大哥到来便是。可也不知还需要等待多久。。。。。。。
与此同时,五台山,文殊院。
只听得轰隆隆的震天巨响,文殊院门前矗立的两尊金刚像被从台基上倒撞下来,重重撞到地上摔裂大半。寺院山门亦被轰然撞开,昔日的鲁达,现在的鲁智深踉踉跄跄撞到寺中,他面色通红,怒目圆睁。他打着赤膊,魁梧黧黑的躯体上遍布花绣纹身,更添了一股狂放不羁。虽然鲁智深醉态毕显,可声势凛人,当真是直饶揭帝也难当,便是金刚须拱手。就见鲁智深又迈着腾腾大步,直往寺院内奔去。
文殊院中僧人各执白木棍棒,将鲁智深团团围住。鲁智深望见,大吼道:“直娘贼!你们这干秃驴要打洒家,洒家便与你打个痛快!!!”他似口中乍起霹雳,慑得一干僧人不由倒退数步。鲁智深却赶上前去,抓起一个僧人丢出数丈,随即如虎如群羊般挥拳飞脚,乒乒乓乓,只以一对老拳竟然打着三十多个僧人哭爹喊娘,哀嚎不止。
有个年纪甚长的职事僧人远远奔来,他见鲁智深撒泼,便高声喝道:“还不住手!?你也是佛家弟子,也须知佛门清修圣地,哪里容得你这般乱了清规!”
鲁智深酒意上涌,血灌瞳仁,他听职事僧人喝骂,却双目一瞪,满腔的不甘与忿意齐涌上脑,便势如霹雳,声若洪钟般高声叫骂道:“咄!洒家杀人避祸,才出家做这和尚!佛祖若瞧洒家不入眼,洒家也没稀罕去劳什子西方极乐净土!
洒家只瞧见,世间多少腌臜泼才藏污纳垢,做尽丧尽天良的龌蹉事还诵经念佛,怕是指望佛祖菩萨瞎了眼,才会眷顾他们这群鸟男女!洒家若是死后有知,若见佛祖真吃这班恶贼香火,洒家便把禅杖先打在那佛祖头上!
洒家也曾看见,有多少平头百姓一辈子忍气吞声,被那干膏粱恶霸踩在头上,鸟屁都不敢放一个,却兀自吃斋求佛,只求来生混出个好出身!这瞧得洒家生出一肚子鸟气来!这辈子已窝囊成那个怂样,下辈子又能有何出息!?
洒家处事有洒家的道理!佛祖若是真开了眼,尽管把世上作奸犯科的鸟人打下阿鼻地狱去!可洒家瞧不见佛祖开神通,所以洒家便用手中这把禅杖,铲尽世间不平之事!洒家不管做提辖还是做和尚,只求的是磊磊落落无愧于天地!哪似你们这干秃驴只懂得念经诵佛放鸟屁!”
这时刚刚奔将出来的智真长老,但见鲁智深矗立在寺中醉酒发狂,可那般气势声威,仿佛似宝相庄严的罗汉转世一般。他神色一怔,凝视着指着一众僧人高声喝骂的鲁智深,那神情却仿佛似在听佛家偈语诵经一般。。。。。。
236章 论兵西夏,战争不止是填人命()
萧唐来经略府,不过是与军司核证安抚京南一行麾下将官战绩,按定赏功罚罪。而所擒贼首段三娘,段五等人经判处押赴市曹处斩刑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而种师中此来京师,则是因宋夏边地关系日益紧张,向枢密院陈情西军边防之事而来。
大宋与西夏今年来又剑拔弩张,说起来还是因为媪相童贯好大喜功,一心要以战功进爵封王所致(史实中他也做到了,成为大宋首个在世时便被封王的大臣)。现在童贯已节制熙河兰湟、秦凤几路,又兼任着武信军节度使。目前他还打算迁徙内地乡勇、弓箭手以充实西军兵力,届时他挥军若能一举平定西北百年边患,还愁不能青史留名?
这时种师中眉头紧皱,按他与兄长种师道的意见,现在并非与西夏再动兵戈的最佳时机。可童贯为名望和爵禄穷兵黩武,当年与青唐羌大战时,童贯便敢私自扣下宋徽宗禁止出兵的手谕,反而诳主帅王厚出兵收复四州,从而成就他童贯征战沙场中的首次功绩,如今他大权在握,又有谁能劝得住他?
萧唐见种师中沉吟不语,他也深知大小种与童贯之间貌合神离,便开口问道:“小种相公此行至京师,可是为经略边地,与西夏之间的战事而来?”
种师中眼神一凝,按说这萧唐无论是官居甚么殿帅府都虞候、京西南路安抚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初涉征战厮杀的晚生后辈。不过种师中也曾听闻这个萧唐似乎很得圣上恩宠,而且曾经的府中提辖鲁达、还有当年他叔父种谔的西军下僚韩存保也都很欣赏此人。。。。。。
念及至此种师中心存考究之意,他向萧唐问道:“如今童节帅养精蓄锐,招兵买马。又力主再次发兵征讨西夏。这战与不战,不知萧都虞候又有何见解?”
萧唐微微一怔,可他见种师中目光深沉,别有深意。心中也想道:既然这小种相公有意试我,我倒也不能在他面前露了怯,便说道:“这等军机大事,请恕小子妄言:倘若单从兵势谋略而言,此战必然要打。可从若是以国家大局为重。。。。。。我看眼下出征西夏,还为时尚早。”
萧唐的回答,倒是大大出乎种师中的意料之外,他眉毛一挑,又问道:“哦,这又何以见得?”
萧唐清了清嗓子,娓娓说道:“晚辈说此战当打,是因为本来夏人占横山之险,又有横山羌勇悍善战、冠绝西夏。昔日西夏并河为寨,秦晋之路皆塞,成了我军进取灵州最难攻克的障碍。而前次夏人兵马败平夏,我军趁机于鄜延路建筑堡寨,使鄜延、河东和麟府三路已连成一线。横山实乃夏人之国脉,若能一战尽数取下横山,则夏国全然受我大宋节制,亡国之日,时不远矣!”
种师中听罢面露激赏之色,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为何都虞候又说出征西夏,还为时尚早?”
萧唐摇头叹道:“且不说西夏国中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又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加之其占地利之势,每遇战役,必能把握我军队动向走势。况且夏人又善游击战术,灵活多变,忽前忽后。而我军更擅据阵守城,时常叫夏人占得先机。倘若我军欲尽取横山,西夏怎能不倾尽全国之兵来战?既如此是胜是负,还是两说。
如今我军既已在横山建筑堡寨扎下根基,尽可徐图蚕食,不必耗费举国之力一战定之。更何况。。。。。。便如前次平夏城大捷之后,辽国为成三足鼎立之势,断然不会让大宋灭掉西夏,目前辽国国势未衰,饶是我大宋付出千万军中儿郎的鲜血,却只能换来个腹背受敌的局面,空耗国力民财,却又有何用?”
平心而论,童贯的主张不但没有毛病,甚至还极具战略眼光。只要能掌握横山,不但是道进可攻、退可守的天然屏障,此地同时也是西夏最肥庶之地。不但畜牧业和农业十分发达,又是西夏盐铁的主要产地。以往大宋与西夏交战中,后勤补给绵延七百里,一旦被敌人切断粮道,便只能不战自溃。?
当年西夏军倚仗横山地利,逐个击破宋军驻守的营寨。诸如宋夏战争中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等败仗,无一不是被夏军如此击败的。
不过童贯的战略方针虽然正确,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童贯实在太过于急功近利,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是要以无数将士的鲜血尸骸为代价,来满足他对于权力与名望的追求。不断怂恿宋徽宗发兵伐夏也是,后来撕毁宋辽百年盟约联金伐辽也是。。。。。。?
更何况后来宋夏战争中童贯、种师道率大军也确实全盘攻克横山,使得西夏又一次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那时西夏已处于亡国边缘,完全失去了地利优势和战略主动权,当时大宋都不必动武,只要把守住当年出盐、出铁、出米供给西夏国力的横山,大半国土尽是沙漠之地的西夏只能日渐走向衰亡。
可是西夏国,毕竟背后还有大辽在撑腰,而大辽国折腾得差不多的时候,真正大宋的死敌女真人也早已崛起了。。。。。。
种师中这时才面露诧异之色,不自觉对萧唐又高看了几分,他击节赞道:“本府亦然觉得此时出兵讨夏,时机尚未成熟。只可惜。。。。。。唉!”
这些时日种师中、种师道与童贯起了争执,便是因为童贯忒过急于伐夏,竟然要劝说宋徽宗抽动河北、京东诸路数十万乡勇弓箭手尽数派往大宋西军,大小种经略相公深知这些民团乡勇根本不是职业军人,他们大多战力低下,完全是为童贯填人命,送人头地去与剽悍善战的西夏军厮杀。
何况到时无论胜负,大宋诸路巡检守备空虚,更会使得天下强人匪寇猖獗生乱,可是想称公封王已想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