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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惯了亡命凶徒的田彪倒很沉着,他便估算着出击的最佳时机,边向田实低声吩咐道:“我的儿,过会只管随在我左右厮杀便是,待你的刀多喝几回官兵的血,也算得上是真爷们!”
见自己那老子仍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服的模样,田实紧张的心情也安定下来许多,他反倒兴奋的点了点头。而田彪又向身边的头目说道:“叫弟兄们招子放亮些,先把占住地利,不要惊动了那厮们,先放前边的官兵过去,再拦腰截杀过去,前后还有其他头领设伏,这干丘八都跑不了!”
那些贼人头目也都按田彪之意领过命,又过了一时片刻,眼见官兵兵马车仗前排的士卒已走过五六十步开外,天边双目眸子骤然暴缩,他又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并厉声暴喝:“杀!!!”
690章 一世的英名,又岂能这般休了?()
“有贼人!守住车仗,绝对不得有失!”、“弓弩手,放箭!”“长枪手、刀盾手,排阵!”“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有众多强人突然从山道两旁的密林中杀出,猛然望去便似满山遍野皆是张牙舞爪的敌军,官兵顿时乱作一团。【。aiyoushenm】何况护粮的诸营兵马有不少互不统属,遇袭时并不默契可言,不少指挥使、都头官自顾指挥统领的兵卒,官军中人头耸动,时不时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簇去,便和没头苍蝇一般乱成一团。
至于全权负责押运粮草的邓州团练使兼禁军教头王文斌,现在则是目瞪口呆,彻底傻了眼。
往日王文斌转任几次,不是作为偏师辅助主将征战,便是在地方州府治下率军健与小股蟊贼厮杀,亲自负责押运粮草并且与大规模的贼军交战,这种战事他还只是第一次经历。所以虽说王文斌自诩本领了得,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时,仍不禁慌乱了手脚。
贼军偷袭,这可如何是好!?王文斌胸膛中心正砰砰乱跳着,本来他的武职差遣不过是地方州府团练使,而后来花心思去打通关系,才得以汴京兼任过个禁军教头,却也不过只是个低阶军官。王文斌之所以如此做,就是因为京师能人更多、也容易寻觅得个恩官提拔,升迁的机会按理说应该要比在地方州府军司厮混多上许多,截止到不久之前,王文斌的诸般打算可说是颇见成果。
为了能够出人头地,王文斌也的确下过一番苦功,只是他虽然熟读兵书也能够引经据典,可是如何灵活运用至各种突发战事中的能力却依旧不求甚解。他弓马枪法也都算是不错,可即便他将一杆枪使得煞为好看,真要是遇到了骁勇难挡的猛将对阵时却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可是王文斌却也有一些自己超乎常人的本事:能言善道,而且吹起牛来不止隐晦且不会惹人反感,更能使得很多人相信。
在汴京任职的武将,除了个别嗜武成痴的人物,也甚少有谁刚有些交情便抄起兵器彼此切磋个痛快。王文斌能将枪术技法、军事兵策说得头头是道,偏生他又会做人,言行举止还并不惹同僚讨厌,所以其他军司将官也乐意做个人情,推举王文斌说此人本事了得,合当受擢升重用,久而久之,在汴京禁军之中很多武官都认为王文斌文武全才、教人钦敬。
然而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则到了拿自身本领见真章的时候了。
攥住枪杆的手掌正在冒汗,可是王文斌眼见埋伏的贼人四面围攻过来,却强自要摆出副镇定的模样来。他所押运的粮草关系十分重大,倘若有失,不止官路仕途要受挫折,大宋军法又焉能轻饶了他?可偏生在这般紧要时候,王文斌脑子里却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我可是受同僚夸赞的王文斌,一世英名,又岂能在此轻易休了!?
“稳住阵脚!不得慌乱!临阵脱逃不肯死战者,立斩不饶!”
王文斌忽然高声暴喝,比起被问责贬职甚至丢了性命,他想到被贼人算计害他遭同僚耻笑,亦会使得他名声有失,这还莫不如现在就一刀杀了他。此时王文斌又暗付道朝廷委以我重任,王节帅恐我押运粮草有失亦留下五千兵马受我指挥,倘若这批辎重有失,我又有何颜面再去见军中同僚袍泽!?
“传我军令,诸营各部皆严从各部长官号令行事,各营刀盾手、长枪手将车仗相连做为掩护,弓箭手按各部都头指挥放箭还击。谅这不过是群草寇,乌合之众,何足道哉?尔等守住粮草车仗,我亲自率一拨人马去顶到前面去,若能先除了率众冲杀的寇首,贼势必溃!”
王文斌又向各营指挥使连番下令,眼见主将沉稳镇定,原本惊慌溃乱的官军诸部士卒倒也都似吃了颗定心丸。看来这位王教头果然是个有真本事的能人猛将,眼下咱们也只得听他号令,竭力奋战,方才能有一条活路!
而伏击的贼众那边,两三轮箭雨过后,贼军已经冲到官军车仗近前,田彪率先冲锋,他手中长刀当头劈下,对面一个官军仓惶举盾格挡,“咔啪!”声脆响,盾牌竟田彪势大力沉的那一刀劈折成两半,连环又是一刀剁去,那官军步卒还不及反应,已然被斩成两截。
田彪狞声狂笑,长刀再度横斩,一颗大好头颅又凌空飞出。此时山谷中厮杀喊叫声已是震耳欲聋,排成一字长蛇阵势的官兵车仗被切成了两段,而从四面蜂拥袭至的贼人正要不断官军的阵型,田彪亲自绰刀冲到最前面,也正是要率领他最凶悍的部下尽快将这些禁军人马杀得心寒胆破,不敢再做抵抗。
忽然一阵凄厉的箭啸声猝然袭至,田彪身边的几个凶寇登时甚中数矢,到底毙命。田彪吃了一吓,旋即他脸上杀气愈发浓烈,正当他要喝令身后贼人速去乱刀斩了那干释放冷箭,兀自要抵抗的官军弓手时,却听有人暴喝道:“呔!贼人休得猖狂!本官特来取你的狗命!”
田彪眼见有个官将率数十骑马军在狭窄的山道间急奔,正朝着自己疾驰过来时,便恶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只是他倒也不敢大意。因为按田彪对禁军行伍中那些官将的理解,大多酒囊饭袋只不过是在贪军饷中饱私囊时能耐,可是如果真刀真枪的厮杀,都不过是群没卵蛋的怂货。至于其他少部分临危不乱,甚至敢于亲自率队压上的将官应该都是本事颇有了得的,与这等人物对阵,倒也需多加小心。
何况田彪也瞧见虽然己方人马将押运粮车的官军杀得个措手不及,可是似乎也是在那个禁军将官的指挥下,被截成两半的后段官军结阵自保,利用粮车做为掩护,一时间倒也稳住了阵脚。
想不到这厮们还有些棘手,要夺下辎重粮草将他们尽数宰了,还须费些功夫田彪咬牙切齿,心中暗念时,他那独子田实也奔到他左近处,说道:“阿爹,前段的官军已杀得溃乱,后段这伙丘八骨头倒硬!”
田彪冷哼一声,他阴声对田实说道:“有个鸟用!官军着了咱们的道,是溃散逃窜也好,负隅顽抗也罢,被咱们杀溃杀败也就是早一时晚一时的事!我的儿,咱们爷俩并肩子上,宰了那个狗官!”
田实闻言一抹脸上血污,也点了点头,又绰紧手中兵刃和田彪率领近百名凶寇直朝着那策马冲来的官将冲将过去。
由于田彪、田实等强人头领统率贼众在山中密林设伏,是以眼下都没有骑马,而王文斌督监官军押粮,在山道中正策马前行。此时他已然率领数十骑突出面前三五十贼人的截击,疾冲至田彪等人面前,骑马居高临下的王文斌精神抖索,蓦的暴喝一声,手中长枪骤然旋舞出几道枪花,先是一枪戳翻个杀到近处的贼人,旋即便朝着田彪猛刺过去!
田彪抡起长刀,接连格挡下王文斌直戳过来的几枪,他心中又骂一声,暗付道:这个撮鸟,倒也有些手段!
691章 说萧唐,萧唐便到()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王文斌内心的恐惧终于开始渐渐蔓延开来,他惊惧回头,就见自己的亲随马军几乎都被贼众拉下马来,身中乱刃毙命。【男⊥纺亢攘钚卓芤殉拾朐滦伟蝒x俗约骸?
虽然王文斌率领数十骑兵仗着乘马的优势冲击敌军,可是毕竟山道狭窄,而他瞧见率先带领伏军冲杀出来的那几个似是贼军中的头领,是以王文斌脑子一热,仗着自己有些身手便直喇喇的突袭敌军。马军驰骋不起来,反而被贼众团团包围,王文斌左支右绌,此时全无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不断有官军将士哀嚎着倒下。按说王文斌眼见有贼人在山间密林中四处设伏,他立刻命周围官军收缩阵型,将粮车当做屏障与贼军鏖斗的措施也算是应对及时。可是王文斌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麾下部曲的将官虽听他号令,暂时稳住了军心,可是现在王文斌自己却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被贼军团团围住,其余军官又慌了手脚,形势渐渐的又愈发凶险!
田彪缓缓举起手中长刀,眼中杀机炽盛,方才他见眼前这个禁军将领稳住官军阵势,旋即又率领马军冲阵,还以为对方艺高人胆大,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结果短兵相接过一番后,田彪不禁气得再心中暗骂道:我日他十八辈祖宗!还以为这腌臜厮本事了得,原来只是枪使得好看,便是老子与他单挑放对,遮莫熬上个数十合也能一刀砍了这厮!本事不济就莫要强出头,偏生你这狗官就要教老子费事,岂不是自己找死!?
说到底,王文斌还是欠缺与武艺过人的敌将做生死厮杀的经验,可是偏偏他对于自己的能力却总有股莫名的自信。总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的王文斌,卯足了劲想要趁着此番征讨河东贼众建番功名,也好教自己的名头能够在天下传扬。可是现实从来就不会是某个人自身的臆想,任谁若是仅仅依从自以为是的想法与现实碰撞,到头来早晚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现在身陷重围的王文斌,很快就要丢掉自己的性命做为他自不量力而需要付出的代价。
雪亮的刀刃上满是殷红的血迹,耀眼的红光迷眼,王文斌陡然觉眼前尽是红彤彤的一片,使得他在那一刹那觑不清眼前的景象。田彪嘴角又绽起一丝狰狞的杀意,他纵身一跃,直朝着王文斌的腰间斩去!
王文斌此时看勉强格挡开面前贼众劈来的一刀,他忽听劲风卷至,心知贼首又挥刀杀到!王文斌来不及招架,他疾声惊呼身子旋即一歪,在田彪堪堪要将他拦腰斩成两段的当口,已然滚鞍坠下马来。
摔倒在地的王文斌摔了个狗啃屎,他连忙又手脚并用的挣起身来。田彪瞧见对方那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又张狂的大笑起来:“狗官!你这厮不是狂么?原来恁般怂包!且教你落在老子手里好生炮制!”
此时田彪之子田实也已然发觉那官将虚有其表,便兴致勃勃的对田彪说道:“阿爹,这个撮鸟,就交由孩儿杀了吧!”
田彪嘿嘿狞笑,说道:“这倒不急,且先擒下这个狗官,待咱们就攻打州府时便扒光了他的铠甲衣物,再拉出去示众一番,也教官军丢尽颜面!待咱们羞辱那厮够了时,再零碎剐了也不迟!”
王文斌闻言更是羞怒欲狂,按说他费尽心思转职到了京师做官将,在行伍官将中也赚得个好名声,正是名气越大,就越要面子,可现在自己即将败于一群绿林草寇手中不说,待落在贼人手里时竟然还要受那等奇耻大辱!悲愤绝望之下,王文斌心中隐隐为他的自不量力感到些许悔恨,同时发了狂性,暗念道:罢罢罢!便是我力战身死,却也算得上是为国捐躯,能多杀得一个恶贼便多杀一人,力不能敌时索性拔剑自刎了事,决计不能被这伙贼党羞辱!
“噗!”一道血泉激溅,做困兽之斗的王文斌攻多守少,一时不慎后背又被个贼人狠狠劈了一刀,他跌跌撞撞向前踉跄数步,此时心中却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还在京西军司任职时,曾辅助过的那奉朝廷旨意安抚督巡京西南路的萧唐。
几日之前,萧唐曾派军吏向怀州、卫州等州府征粮的王文斌传过军令,命他率部避过河东贼众活动频繁的地域,改道由相州、磁州北上,自己也会派出拨人马前来接应。王文斌本来还腹诽那萧节帅忒过小题大做,草寇虽然势大,可周遭州府仍在大宋的治下,自己所率的人马也算众多,再由我坐镇又怎会有个闪失?
可是军令如山,王文斌想起当年施以雷霆手段肃清京西南路军司中的行伍蠢虫,又势如破竹的扫荡了打破房州城池的房山寇,是以他倒也不敢违背萧唐的军令。如今王文斌性命垂危,眼见要被贼人擒住炮制折磨,他心中蓦的生出一个念头:
萧节帅萧任侠你现在人在何处?
此时田彪正似只玩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