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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胡子看起来就是那种性格粗豪的江湖汉子,嗓门大,口气也大:“这仨头磕下来,我也不能白当一回师傅。”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盒子,一旁伺候的帮丁立刻走上前去,用托盘承了锦盒,照着陆胡子的示意给送到了四毛的面前,四毛迟疑着看了一眼锦盒,有望了望严兴济,不知道该不该收。
“一点小玩意儿,别愣着了,打开看看吧。”陆胡子说道。
四毛伸手打开了锦盒,从里面双手捧出了一枚玉佩,玉佩色泽温润,剔透晶莹,隶书镌刻着几个字“钱庵一脉,陆门子弟”。四毛看着玉佩正不明就里的时候,严兴济在一旁沉声道:“还不快谢过陆师傅,有了这快玉,在漕路上就如同戴了护身符一般,不过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仗着这块玉傍身就为非作歹,坏了你陆师傅的名头,为师第一个就用家法办你。”
陆胡子哈哈大笑:“师兄言重了,不过是个玩意儿,给孩子留个念想,你别吓着他了。”
四毛唯唯诺诺,赶紧低头称是,心里却暗自腹诽不已:“一块破牌子,有那么大作用吗?收你点礼还捎带着挨顿训,像是谁稀罕要似的。”他不知道的是,陆胡子一共只收了两个徒弟,每个徒弟随身一块玉佩,看到这枚玉佩,江湖同道自然就知道他们的身份了,一定也会礼敬有加。不过这牌子照规矩一般是作为本命师才给自己亲传弟子的,严兴济也没料到今天陆胡子一出手就是这份大礼,按照亲传弟子的待遇来照应四毛,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轮到四毛给赵兴刚磕头的时候,赵兴刚对一旁随行的手下招了招手,帮丁捧上来了一个托盘,盘子上盖着一块红布,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物件,四毛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心里暗想,别又是什么玉牌之类的东西,还不如来点金银财宝更实惠些。
赵兴刚揭开了托盘上蒙着的红布,里面却是一本边角残缺,略带破损的小册子,严兴济、刘黑皮、柳八等一干看到了,不约而同的脸色都变得异常凝重起来,严兴济更是抢上一步阻拦道:“师兄,这可不行,礼太重了,劣徒可受不起……”
赵兴刚自上船以来,一直不苟言笑,此时方才开口说话:“是你的徒弟不错,现在也是我的徒弟了,不过是身外之物,有什么重不重的。”说着话,对四毛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四毛正在迟疑的看着这本册子,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物件,心里话难道是账本吗?不会是刚做人徒弟就要替人收高利贷去吧?正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刘黑皮在一旁提醒道:“还不快谢谢你师傅,这可是一条漕船的名册啊。”
四毛虽然不是漕帮中人,但经过刘黑皮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漕帮一方面是江湖组织,但延续成例也是朝廷在编的工籍户民,而各地漕帮实力的大小主要看两个东西,一是看谁地盘大,二是看谁的船多,在这里面起决定作用的其实还是要比船的多少。
漕船并不是想造就可以造的,而且就算你想造,船的造价往往也是巨大的靡费,同时,大型船只的建造基本都是集中在官办的机构,属于朝廷管制的范畴,所以,漕帮的船只来源都是依靠官府的指派和分配,在清代漕帮之间有多次你死我活的争斗就是因为不满官府的分配,私下械斗争抢船只,因为船只多了,运力就强,拉的漕粮就多,地盘自然就大,收益也会更高,所以说船才是漕帮的根本。而今天赵兴刚放在托盘里的那本毫不起眼的破旧册子就是漕丁册,严兴济等人作为内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正在众人愣神的时候,江面上突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遥遥的一艘十余丈的漕船扬帆驶近,船桅上悬着鲜红的十几面小旗,迎风烈烈招展,煞是好看。船帮上站着的一排水手也是穿戴整齐,看着十分精神。
江风正烈,弩帆满挂,船速极快,随着船越来越近,即将进入港口,众人才看清舱楼之上挂着的旗号上是大大的”张“字,除了四毛和赵兴刚这一帮的人之外,老堂船上其他的人全都脸色一变。
第八四章 各不相让()
赵兴刚对四毛说道:“这条船,还有这条船上的人全都归你了,带着弟兄们好好给衙门办差。”
四毛何等机警,早已发现了众人的脸色不对,虽然不明个中的缘由,但大致也猜出了几分,没准这条船背后有什么故事,心里虽然揣着明白,面上还是装着糊涂:“徒弟谨记赵师傅教诲”。一边说着,一边行着礼。
“赵师兄好大手笔,不愧是三庵独大啊!”陆胡子率先开了腔,”三庵独大“这四个字咬得很重,还带着拖音。
赵兴刚不动声色,脸皮紧绷着说道:“独大可不敢当,条把船还是送得起的,只要不让江湖朋友们笑话就行。”
“说得漂亮,还条把船,当初为了这条把船害了同门性命的时候咋没这些个风凉话出来?”陆胡子立刻反唇相讥。
赵兴刚反应的速度也不慢:“那是他妈一回事吗?谈打硬抢老子船锚都不让一根,锈死烂穿沉江也要沉在老子家的船坞子里。谈交情,老子整条船送人眼都不带眨的,就这揍***看不看。”
“赵兴刚,今儿个你是借着机会摔老子脸来了是吧?你他妈的是谁老子?老子才是你老子。。。。。。。。”
严兴济,刘黑皮和柳八等一干人见机不对,立刻蜂拥而上,将两人隔开之后,拉的拉,拽的拽,强行拖着进了不同的船舱,刚才还肃穆庄严的场面立刻碎为一地鸡毛。
四毛在一旁长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天上果然不会凭空掉馅饼,看来这条船上一定埋着什么坑,没准就是个烫手大山芋。笑的是这俩江湖大佬咋跟街面上的泼皮无赖小混混一样的,当街对骂,老子前老子后,和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搭啊!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四毛一眼看到从船舱里出来的刘黑皮,立刻贴了过去,悄悄问道:“黑皮叔,您可得帮帮我,这条船能不收吗?沾火星的事咱可不能干啊!”
刘黑皮细细打量着四毛,半天才开口:“关于这条船,你是不是听过什么风声?”
四毛苦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搁这巴巴的吹了一上午北风,又没人告诉我这条船里埋着啥玄机,我也不是神仙能未卜先知。不过黑皮叔您这一问算是坐实了,这船指定是个祸根,我坚决不要,要不我待会当着几位师傅的面送给您成么?”
刘黑皮一听,哭笑不得:“我算看明白了,老严收你当关门的徒弟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你小子整个就是见便宜上,见麻烦躲,见人就坑的泥鳅。”
四毛嘻嘻笑道:“瞧您说的,您是帮里长辈,德高望重,我初来乍到不得靠着您这棵大树乘凉不是?哪敢有坑您的心思。”
”少拍马屁。”刘黑皮板着脸说道:“有句话你记住了,甭管你这三个师傅之间有啥恩怨纠葛,都跟你无关,你也不能插手和搅和,一辈人管一辈人的事。你对每个师傅都要赤诚相待,遵从师命就成。”
“明白了,第一仨师傅互相打架我只能站旁边看,别掺和。第二仨师傅打别人我得冲头里。”
刘黑皮皱着眉头:”咋啥道理到你小子嘴里就变得不像人话呢?”
四毛嘿嘿笑道:“黑皮叔,说正经的,您能给我讲讲这条船背后的事吗?我总不能被坑了还揣着本糊涂账吧?”
”我也没想到,你赵师傅今儿个会用这条船做文章,这船可背着好几条人命啊!”刘黑皮叹着气将这条漕船的来龙去脉给四毛一一道来,其实根子就在利益之争上。
漕帮虽然是帮派组织,不过黑社会与黑社会还是有区别的。他对外的官方身份是松散型的小物流公司组成的大型物流集团,最大的客户是大清政府,物流的主要货物就是粮食和盐,物流直达的目的地就是京城,而物流的发货地则遍及各省,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首先是物流工具,也就是漕船从哪里来?明朝的时候漕运由部队负责,船当然是中央给钱,中央分配,所以在淮安的清江浦形成了当时全世界规模最大的造船基地。既然是大锅饭时代,干多干少一个样,没人会嫌自己的船少,因为船少自然不用多干活嘛。可到了清代,朝廷将物流外包,大锅饭的时代便宣告结束了。船只改由各地政府和负责漕运的衙门来购买,再由衙门分配给各个物流公司,当然这个分配规则还有点复杂,比如当时买船中央出一部分,地方衙门出一部分,再从各种火耗钱粮上出一部分,还会摊到物流公司身上一部分,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船就有业务,有业务就有银子,于是第二个问题紧接来了,各个物流公司为了多抢业务,多抢地盘,对船只的争夺战开始愈演愈烈,一致最后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甚至连官府出面都搞不定了。
沔口三镇的漕帮和嘉白二处漕帮本来是比邻的三个物流公司,而漕船的督造与分配又同属于淮安漕运总督衙门下属的江宁船政,到雍正年间,官办造船因为没有中央财政的全额拨款渐趋于没落,有时候一年都新增不了一条船,于是狼多肉少的情况下,撕逼大战便上升为贴身肉搏了。去年年头,江宁船政好不容易出了条3000石的新船,这三位漕帮老大变着法就开始在船政官署耗上了,各不相让,偏生这位上官是个和稀泥加踢皮球的高手,直撂下一句话:“你们三家自己商量好达成一致再来找我,要么就谁都不给。”
三个物流公司老板关起门互掐了一天,各不相让,谈不出结果来,最后赵兴刚提出个办法,愿意拿出这条船八成的运费分给两家,连分三年,三年后两清,并愿意立下文书画押。严兴济和陆胡子一算账,船在自己手上再贴人贴嚼谷,比这个办法多赚不了多少,三年一到,船只维修又得贴上不小的费用,与其劳心劳力,还不如少赚点,落个白吃白拿不劳而获,于是就点了头。
第八五章 师徒父子()
没曾想到的是一年快到了头,赵兴刚耍起了赖说今年火耗太大,运河水又搁了浅,两千石大船还行,这艘三千石的船连淮水都过不去,赚不着银子不说,还倒贴了一屁股,反正要钱没有,要船你们就拿去。
严兴济还好,陆胡子当时就炸了,直接在水路上派徒弟截了赵兴刚一艘装私货的船,这么一来,两边在江面上大打出手,丢进去几条人命,结果陆胡子也没得手,因此结下了深仇,严兴济这个时候就成了香饽饽,两边都拼命的拉着他站队,只是严兴济一直都不表态。这次借着收徒弟的机会本来想双方一定不会和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脸,又不愿意照面,有可能会各自派两个大辈过来参加大香堂,自己就能居中调停,又不至于仇人相见坡下得太陡,没有转圜的余地,没想到的是,两人一起现了身,而赵兴刚做得更绝,把船送给了四毛,将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严兴济,这招让沔口漕帮的一干老大眼睛都大了。
四毛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突然说道:”黑皮叔,事虽然是这么个事,可理不是这么个理,表面看起来好像是赵师傅给严师傅挖坑,实际上不但不是坑,还是个化解几方矛盾的机会啊!”
刘黑皮一听,立刻追问道:”机会在哪里?”
四毛眼珠一转,突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利人损己,不妥不妥,赔本的买卖干不得。。。。。。。。”
“嘿,你小子耍猴来了是不是。。。。。”刘黑皮笑骂道:“师徒如父子,当爹的有麻烦,儿子就该为父分忧,不避得失,我把你刚才的话告诉你师傅,凭这就能对你动家法。。。。。。”
“我也甭跟您抬这歪杠了,我到底儿是想明白了,坑人耍赖,您是祖宗。我那点道行是小巫见大巫。您也用不着挤兑我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有个条件得先谈好,不然的话,您用家法也别想撬开我的嘴。。。。。”
“啥条件?”刘黑皮问道。
“点子我来出,但事情得您来办,否则免谈。”
“你小子是铁了心的净捡着我一个人坑了是吧?”
四毛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刘黑皮好气又好笑:“是个屁啊是,有啥话赶紧说。”
“黑皮叔,您想啊,赵师傅将船送给我,我不可能不收,要不就是当众打了赵师傅的脸,我如果收了,陆师傅再去找他的麻烦,赵师傅就可以两手一摊说船是我徒弟的了,你找我徒弟要去啊……。。”
刘黑皮沉思片刻后说道:“这句话赵兴刚说得出口,也自然能噎陆胡子一跟头。不过老严是你正经八百的师傅,这一竿子不就把他也给牵连进来了,正中了老赵的下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