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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奇怪的是,他始终没看清年轻人是如何动的手脚,骰子就算隔空送进宝盒,即便速度再快,靠人力也不可能逃过眼睛的视线啊,直到他仔细观察才发现,宝官并不是每盘都出千,只有在注码很大的情况下,他才会有偷骰子,挠头的动作。而每到这个时候,年轻人都会漫不经心似的将清算完毕的赌注放到宝官的面前,这样一来,他的右手离宝盒的距离就近了许多,并且右手自然而然的手掌向下,虚离了桌面,袖口又对着骰盅的方向。四毛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曾经听一个赌鬼师傅给自己讲过一种极其高明又少有人知的老千手法,黑话叫“百步穿杨”,就是不用人手出千,而是将骰子藏在类似于袖箭机关一样的装置中,这个装置又捆绑在袖子里,可以用极快的速度将骰子弹射出去,再加上障眼法的掩护,时机掌握的巧妙,是可以达到来无影去无踪的程度的。如此近的距离,人眼看不清,更不可能抓得住。但这个装置也有一个破绽,就是一定要用人去触动机关,四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右手有任何动作,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突然暗暗笑了起来,右手出千但未必一定要右手去触发机关,自己也是掉进执念里的坑里了。
于是他仔细的观察年轻人的左手和身体,果然发现了破绽。年轻人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而这枚戒指一直都是背面外露,掌心对着自己,一旦出千的时候,他的小手指都会有一个及其微小的往上翘的动作,同时手臂也会故意动弹一下。四毛立即可以断定,触动弹射的机关在左手,一定是类似于结实的丝线之类的东西从他的衣服里面连接着右臂的装置和左手的指环,指环是为了便于固定和隐藏丝线,加大手臂和手指的动作是为了发动机关。因为丝线毕竟有一股浪性,行程太短和动作太小都不容易触动机关,而且四毛冷眼旁观发现,他有一个孤僻的习惯性动作,就是先抬手臂再动手指。
想透了这一层,四毛再凝神看清了他们每次作弊的过程,注码过大的时候,宝官与年轻人会有一个眼神或者暗语似的交流,目的是告知配合的人这盘出千,做好准备。在重新摇骰子之前,宝官不经意的开了一丝缝,用小手指偷出了骰子,年轻人借着往宝官面前放筹码的掩护,触动机关,在极近的距离,以极快的速度将作弊用的骰子弹射进了骰盅里面,力道恰到好处,不被人察觉又不至于落进骰盅里的时候发生碰撞声响被人起疑。宝官这个时候摇动骰子,利用灌了铅或者是水银的这枚骰子,再去碰撞其他两枚正常的骰子,摇出自己想要的大或者是小来,这种摇骰子的手法四毛自忖自己也能做到,倒是年轻人的手法、配合、隐蔽、时机的选择要难得多。
在四毛家门口赌的那一把,四毛就是利用年轻人的小动作那个破绽,因为一旦他发动的时候,别说截住那颗作弊的骰子了,连看都看不见,所以四毛就用了一招“中途设伏”的办法,对方手臂一动,他就在必经之路等着,当手中略有感觉,他明白这一把押对了,年轻人弹射出来的骰子被他的骰盅捉了个正着,对方就只能认输了。
徐三刀知其然,但是不知其所以然,不过靠着推测能估摸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此时此刻,张四毛一边做着饭,一边应付着老张刨根问底式的纠缠,他还不知道的是,徐三刀已经悄悄的盯上了自己。自古财不露白,一旦露了,就成了怀璧其罪了。
“跟爹说说呗,怎么盖子都没揭开,稀里糊涂的就赢了他的?你小子揣着这本事,还不教教你爹,真是不孝顺……”
看着老张无耻的嘴脸,四毛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有心情琢磨这个,快想想咱们爷俩待会怎么过关吧。”说这话,张四毛将做好两个菜端在手里,转身出了厨房,老张像狗皮膏药似的,尾随着帖了过去。
“娘,吃饭了,今儿个有肉,您多吃点。”四毛看了看板着面孔坐在饭桌旁一言不发的张氏,讨好的将碗筷递了过去。
张氏的脸滴的下水来,理也不理。
“儿子今天赚了钱,专门买回来好吃的孝顺你,快点吃吧。”老张在一旁打着圆场。
没想到,这句话让张氏彻底爆发了:“你自己这辈子毁了就算了,你再把儿子带着不走正路,我就跟你拼命。”话音未落,张氏从袖子里突然亮出了一把剪刀,语气如寒冰一般:“四毛,你给我跪下,把手给我。”
四毛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张氏面前,将手伸了出去:“娘,我错了,我以后改,一定改。”看到张氏发怒,四毛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愤怒到了极点,不敢有丝毫的违拗。
张氏一把抓住了四毛的手,将他的拇指搁到了剪刀的刃口上。
第九章 赖皮道人1()
老张大惊失色:“你疯了,你这是要干嘛?”说着话伸手就要来夺她手中的剪子。
“你给我滚开。”随着张氏一声怒斥,剪刀的刀尖调转头对准了老张,差点就扎到了他的手。老张素知老婆的秉性,这下她是动了真格的了,瑟缩着不敢再上前,只是嘴里嘟囔着:“这是何必呢,你这是何必呢……。”
“我今天不剪掉你一根手指,以后你就会搭上一条性命,别怪娘狠心,怪就怪你不走正道。”张氏咬着后槽牙说道。
千钧一发之际,四毛突然说了一句:“娘,我发誓,终身不赌。”
张氏平素看起来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脾气温婉,但骨子里却透着执拗和狠劲,四毛很清楚她真下得去手,他也猜得到张氏心里的想法,所以一语中的,张氏那一剪刀终于还是没落下去。
“再有下次,也不用剁你的手了,娘自己了断自己,免得看到你走在我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娘说到做到,你自个掂量。”张氏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她缓缓的松开了四毛的手,将剪刀放到了桌子上。四毛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不住的应道:“娘,我说到做到。”
张氏点点头:“把今儿个赚的银子,还有买的那些东西都送到义庄庙里去,做好的饭菜给燕子送去,一丁点都不许留。”
“哎,听您的,都听您的,我这就去送。”四毛赶紧站了起来,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剩下的银子,又将手伸到了老张面前。
老张一脸的茫然:“什么东西?”
“装,还给我装,你在茶馆里故意磨蹭,落在我后面才回来,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徐三刀给我的银子呢?都给我拿出来吧。”四毛一针见血。
“没啊,他没给我银子啊,我哪有什么银子,不信你搜。”老张叉开双手,换成了极其无辜的表情。
四毛上下打量了一番老张:“把鞋给我脱下来。”
老张嘟囔着:“脱鞋干嘛,臭烘烘的怪难闻的。”
四毛威胁道:“快点的,你脱不脱?不脱以后不养你啊。”
老张万般无奈,磨蹭着脱下了鞋,光脚站在了地上:“哪有什么银子啊,你看嘛,你看嘛,连你爹都不信……。”
四毛瞟了一眼老张脱下来的鞋子,弯下腰来,抽出了里面的鞋垫,果然在鞋垫下面押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是簇新簇新的,正好是徐三刀答应事成之后给的另一半金额,四毛将银票攥在了手里。
老张肉疼不已:“你给我留点散碎银子总成吧,就留一点……”
四毛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搭理他,找了个提篮将饭菜都装到了篮子里,又到厨下将今天采买回来的一应物事都拎到了堂屋:“娘,我去送东西去了,您今儿晚饭怎么办呢?”
“你不用管我,家里还有点咸菜干和苞谷面,能对付几天。”张氏挥了挥手示意四毛快去。
义庄的兴建和创办始于北宋名臣范仲淹,之后为众人纷纷仿效,朝廷也极力支持和表彰,使得义庄在各地得以分布和兴盛。顾名思义,义庄实际就是民间的慈善机构,其兴办的宗旨无非就是“救灾周济、恤孤矜寡”。
不同规模和种类的义庄其实也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大的义庄周济族人、补贴学费、抚恤孤寡、办理赈贷、包括停灵下葬等功能都有,小的义庄则多半是因为家族势力衰落,无以为继,最后沦于破败,仅仅只剩下了一个停尸的功能。原因很简单,义庄的土地和房屋一般是公产,产权牵扯的人太多,交易复杂,最重要的是,停尸的地方谁会去买?所以说,义庄即使再破败,房子也一定还在。
出流民巷往南数里的距离就有这么个义庄,本是清初一个周姓暴发户为扬名而联合族人建的,当然大头归他出了,当初建得有祠堂家庙、议事堂、灵房等等,还像模像样。后来这个周姓财主不出几年就败了家,义庄的运转便无以为继了,人去屋空,荒废了下来。之后有个游方道人行脚到这里,借了祠堂家庙安身,同时给人医病,做了不少好事。一来二去,周姓族人觉得义庄荒着也是荒着,能有不花银子的人帮忙照看房产、照看墓地、收敛无主的弃尸、还能治病,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推族长出面,签了文书,房产还是归周姓族人共有,但允诺道人可以将此地作为道场并无偿使用,条件是道人要帮助族人看护祠堂和灵房。这道人自此开始便扎下了根,接受四方供奉,还收了徒弟传承医术。到四毛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三代了,这个本来叫义庄的地名因为有了庙祝和香火,逐渐被当地人改称为义庄庙了。
这个义庄庙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每个师傅只收一个徒弟,三代都是如此。现在的庙祝叫王中和,都叫他王道长或者王老道,大概五十多岁年纪,与四毛相熟,常常想诱拐四毛给他做徒弟,四毛回答说:“有一天我要是实在没饭辙了,就给你当徒弟,和你一样做个火居道士(道士当中的一种,不禁酒肉和婚娶的修行者),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帮我娶房媳妇”。王老道说:“去你的,我自个都还是个老光棍,能娶着媳妇早就自己先娶了,还要你这个徒弟干球啊。”
四毛笑着说:“那你就另请高明吧。”
王老道笑眯眯的摸着胡子说:“你是坑蒙拐骗的好手,天赋很高,我门中有规矩,只能收一个徒弟,所以要把位置给你留着。”
四毛说道:“为什么你门中规定只能收一个徒弟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你可以先收一个,万一我这辈子发达了不给你做徒弟,你岂不是死在庙里都没人知道啊?”
王老道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几天,最后对四毛说:“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徒弟多了,供奉就不够分了,我还是等着你回心转意吧。万一到我死你都没改主意,那你就给我送终。”
四毛还笑着骂王老道说他干脆改个名叫赖皮道人算了。
第九章 赖皮道人2()
出了流民巷是一片不算高的丘陵地,初夏的时节长满了绿油油的荒草,翻过了丘陵,山脚下靠着水的地方就是义庄庙,连山门都没有一个,就这么矗立着十几间房子,有的已经破败不堪,靠近路旁的一间还算齐整,门上挂着的匾额风吹日晒的连字都模糊不清了,门前立着一个印迹斑驳泛着乌光的石香炉,一望而知这一间就是王道士的小庙了。
小庙的左边是一片开垦出来的菜地,王老道种的一些瓜豆结得郁郁青清。而小庙的后边则是一片义庄的墓地,竖立着成片的墓碑。四毛人还没有进屋,就扯着嗓子喊道:“牛鼻子…。。王骗子……赖皮老道,我给你送布施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叫了半晌,没人应声。四毛沿着大殿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人影,随即从后门转了出去,只见一辆牛车停在院子当间,地保陪着一名官差正从灵房出来,跟在他们后边的是两个民夫模样的老农。这地保和官差与四毛也很熟。
官差姓刘,因为后脖子上长了一个痦子,天生三寸多长的毛,平素里他也不剃掉,又因为刘和留同音,所以人送外号刘撮毛,他是三班当中快班的衙役。清代县衙门的衙役分成皂、壮、快三班,皂班负责知县升堂问案时站班、行刑等事宜;壮班又称民壮,承担力差、催科、征比等事宜;快班又称捕快,负责缉奸捕盗、破案、解囚等事宜,刘撮毛干的就是这个行当。看到他和地保同时出现,后边还跟着雇佣的民夫,四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刘大哥,碰上无主的倒路尸了吧?”
刘撮毛对着地上啐了一口:“今儿个真他娘的晦气,偏生遇到这么个淹死的鬼,害的老子大热天巴巴的跑远路,回去还得具结销案。”
地保姓周,在一旁陪着笑脸:“刘头,谁说不是呢?碰上这么个外乡人淹死在这里,害得一屋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