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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氏被先前的气氛吓得有些惶恐不安，硬是挤了个笑容，晃了晃怀里的小勤儿，干巴巴说道：“小勤儿叫人，叫……”却不知该让小勤儿如何称呼这女子。
女子被韦氏的窘态逗得扑哧笑出声来，旋即连连摆手，道：“不必客套，不必客套。”说着伸出稍有些粗糙的玉手逗弄起小勤儿。
那边曹昂与黄氏见礼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到那男子身上。只是此人高傲地很，见了曹昂衣着简陋，又和一个乡下民妇一道前来，顿时便不愿多做理会。曹昂却觉得自己适才因怒失态，便主动作揖，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男子目光只是瞥了瞥曹昂，却根本不愿与曹昂打交道，不声不响的。黄氏虽和韦氏寒暄，但也注意着他二人，见了此状微微一顿后，开口说道：“这位乃是襄阳蔡德珪嫡子，名亮，字子明。”
曹昂又是作揖，这一礼却非是为了蔡亮，而是忽然记起曹操曾经说过，荆州蔡瑁与他乃是总角之交，交情极好。这一礼实际上是对蔡瑁表示敬意，不过蔡亮哪能知晓其中蹊跷，只当曹昂胆怯，连连给自己作揖，只是求饶而已。
当下冷哼一声，冷峻的脸庞浮现厌恶与不屑之色，仍是纹丝不动。曹昂一笑置之，黄氏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现在众人身处她黄家，蔡亮也算得半个主人。曹昂与韦氏是客人，蔡亮失礼，也就等同黄家失礼。
“曹先生莫怪，我这位兄长性子怪癖，见不惯生人，多有得罪了。”黄氏无奈地朝着曹昂行礼致歉。曹昂示意无妨，蔡亮却不乐意起来。
只见他冷冷地看着黄氏，神情满是鄙夷，缓缓说道：“他一个泥腿子，值得你低声下气的行礼道歉吗？别说我只是不理睬他罢了，就是打死了这样的贱民，也不过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黄氏还以清冷的目光，脸上又变地满是冰冷，道：“这里是我黄家，并非是你蔡家，你蔡家行事如何肆无忌惮都可以，但是我黄家讲究以礼待人，在这里请你遵守我黄家的礼仪，否则请你立刻离去。”
曹昂见了，连忙说道：“女公子不必如此，在下真的不介意。”他当然不介意，适才在外面时，他就已经给蔡亮打上了不仁不义的标签，这样的人对他无礼也无关紧要。
黄氏神色稍稍放松，蔡亮却猛地盯着曹昂，凌厉的目光刀子一般戳向曹昂后，嘴角轻扯，勾勒出轻蔑到极致的神情，高高在上地缓慢说道：“你是什么身份，我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曹昂见他这副神态，心中亦是极为鄙夷。一个人可以高傲，但千万不要高傲地这样肤浅。
当下有心戏耍他一番，便作出茫然状，颇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身份？”
蔡亮昂首挺胸，心想刚刚黄家女弟已经说了我的出身，可这浑人明显不知蔡家的厉害。正准备报上蔡瑁的官职，吓唬吓唬曹昂，曹昂却抢先一步，满脸慌张的问道：“你是当官的？”
蔡亮顿时如骄傲的孔雀，拿捏着鼻息，怪模怪样哼了一声。
“听说当官的最厉害的就是什么三公九卿，”曹昂喃喃自语着，忽然神色紧张地看向蔡亮，问道：“你是三公九卿吗？”
蔡亮满脸的傲然顿时消散，心中暗想着，三公九卿那么容易当的？别说他自己，就是蔡瑁、刘表，也不在三公九卿之列啊。
曹昂小心的瞅了瞅蔡亮，以蔡亮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起来：“原来你不是三公九卿。”蔡亮神色一冷，曹昂立刻又说道：“听说当将军的也很厉害，那你一定是将军了？”
蔡亮又是一滞，整个荆州也没有几个有将军名号的，哪能轮得到他，登时神色又是一冷。
曹昂再次小心地看了看他，见他神色不善，又是小声嘀咕起来：“看起来也不是将军。”嘀咕一阵，倏然很是肯定地道：“听说州牧、郡将也都是很厉害的大官，你不是三公九卿，不是将军，那肯定是州牧或者郡将了。”
蔡亮呆若木鸡，目不转睛地盯着曹昂。
曹昂心底暗笑，面上却装作不耐的样子，吼道：“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是你父亲当了大官？”
蔡亮神色微动，心想你终于说到关键地方了，在这荆州地界，除了刘荆州，任谁的权势、官职也不会高出父亲的。当下脸上稍稍恢复一些傲然。
曹昂见此，装得有些畏缩，小心翼翼地看了蔡亮两眼，旋即磨磨蹭蹭问道：“令尊是三公九卿？”
一旁的黄氏扑哧笑了出来，韦氏不知所以，愣愣看着她，还颇为关心地问道：“女公子，你怎么了？”
黄氏竭力忍耐着笑意，颤声道：“无妨，无妨。”
蔡亮满脸阴沉，毒蛇般盯着曹昂，到了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曹昂实在消遣他，那也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曹昂脸色一正，神情变得稍稍严肃，慢条斯理说道：“我只是一个看不惯你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的人而已。”
蔡亮轻蔑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这样的豪族子弟，自幼受到的教导就是以宗族利益至上，什么国家、天下，全都是第二位的，为了宗族，个人可以义无反顾的牺牲，当家族利益与天下利益冲突时，自然也可以毫无顾虑的选择宗族而抛弃天下。
他们的意志极其坚定，根本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改变了初衷。
蔡亮对曹昂的指责根本不放在心上，眸子里闪烁着森然的冷漠，嘴上却无所谓地说道：“哦，你倒是说来听听，某怎的颠倒是非黑白了。你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单凭适才你戏弄与某，某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十章 真面目（）
曹昂在冲动闯进黄家，并戏弄蔡亮之后便眉头微蹙，心中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起来，虽然蔡亮之前的话恬不知耻，的确让人气愤，但以他一惯的涵养，绝不会这般冲动毛躁的。
不过既然事已至此，曹昂当然也不会示弱，当下老神自在地说道：“你襄阳蔡氏传承百年，但直到先帝在位时才崛起于荆襄之间，是也不是？”
蔡亮讥讽地笑了笑，道：“你倒是对我蔡氏甚是熟稔。不错，我蔡氏正是自我祖父时称强于荆襄之间。那时太尉张温张公乃是我祖父姊夫，我蔡氏名噪一时，多与荆襄豪族交流。后来刘荆州匹马下荆州，我蔡氏鼎力相助，助他平定荆州，自此获得重用，成为荆襄之间首屈一指的豪门。张公乃是我祖父姊夫，我蔡氏依他名望本就无可厚非。刘荆州得益于我蔡氏相助，才得以勘定一州，重用我蔡氏也是投桃报李，是我蔡氏该得的。”
曹昂见蔡亮气定神闲，自信满满，所说倒也不算错，但却冷笑一声，道：“若非太尉张公相助，让你蔡氏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你蔡氏哪来相助刘荆州的实力？说到底，蔡氏终究还是借了与张公的关系，这才能够称强荆襄。”
“不错，”蔡亮眉头皱起来，神色颇为不悦，旋即优越感十足地说道：“我已说了，张公乃是我祖父姊夫，与我蔡氏沾亲带故，我蔡氏借他名望壮大自身，根本无可厚非。莫不是你要以此来指责我蔡氏？我看你根本就是羡慕我蔡氏有个位居三公的亲戚罢了。”
曹昂倏地展颜轻笑，若要比起族内出仕的人员，曹家先后有曹嵩官居太尉、曹操位列司空，执掌朝政。其余曹鼎、曹炽等皆是一方大员，更何况曾经还与先帝宋皇后沾亲带故。眼下曹仁、曹纯、曹洪等哪一个不是军中中坚，曹氏宗族在官场的实力，岂是区区荆襄一土豪可以比肩的。
曹昂轻笑着摇头，倏然神色一冷，道：“你只道张公与你蔡氏沾亲带故，你蔡氏因他而起则理所当然。但你可知道当年是何人提携了张公，让他平步青云，最后位居三公？”
蔡亮无所谓地摇摇头，道：“这与我蔡氏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而且干系极大。”曹昂立刻接话，道：“因为当年举荐张公之人，乃是费亭侯曹腾。也就是被你鄙夷为不仁不义的曹贼的祖父。”
蔡亮愣了愣。曹昂讥讽道：“曹家的人举荐了张公，张公得以平步青云，蔡氏也间接受益，凭借张公而崛起。没有曹家的举荐，张公未必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张公若没有这般成就，你蔡氏又哪来称雄荆襄的实力？你敢说蔡氏的崛起，与曹家毫无干系？而你不思回报则罢，竟然背地里这样编排曹家的人。这不是不仁不义，而是无耻至极。”
蔡亮脸色涨红，双目喷火盯着曹昂，倏地大叫道：“曹操世之奸贼，即便曹家于我蔡氏有些恩惠，但大义当前，岂能因私人恩惠而罔顾大义？”
曹昂脸上的鄙夷愈发浓郁，走到韦氏身旁抱起小勤儿，轻声道：“天子落难之际，身为宗室的刘荆州隔岸观火，四世三公的袁本初冷漠如霜，唯有曹司空不惧艰险，迎天子都许，怎不见你在那时高谈大义？”
“曹贼虽然有功，但上欺天子，下凌百官也是不争的事实。为人臣子者，自当尽忠职守，他因功自傲，有失君臣大义，就是奸贼。”
曹昂噗嗤笑了出来，斜睨着蔡亮，声音略微拔高，反问道：“为人臣子者，当尽忠职守，这是你说出来的话？”
蔡亮猛地呼呼喘起粗气，浑身气的颤抖不停。曹昂却冷不丁大喝一声，指着蔡亮的鼻子道：“曹司空便是独断专权，那也是因为你等宵小好乱之心不死，不尊王室，不敬朝廷。为了消灭你们，为了扫平天下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天子因曹司空而生，汉室因曹司空而存，朝廷因曹司空而威凌天下。你蔡氏一乡间蝇营狗苟的土豪之家，有甚资格与曹司空比长论短？”
曹昂义正辞严，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的威势。不远处的黄氏眼中划过一抹异彩，麦色的脸庞上露出思索之色。
蔡亮咬牙瞪眼，坚持己见说道：“便是你说得对，又能怎样。乱世当道，礼教崩毁，哪来什么仁义道德，在这个吃人的世道，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蔡氏丁口数百，若不扩充实力，一旦荆襄有变，等待我们的，只有屠刀而已。”
曹昂倏地哈哈大笑，状若疯魔，在蔡亮的咬牙切齿中，声音洪亮地说道：“假仁假义，虚伪无耻之徒。你蔡氏上下数百口，有几人姓蔡，几人与你同宗同源？这数百口里，大多都是仆役、佃户、婢子吧！这些人原本都是本本分分的自耕小农，却被你等巧取豪夺、明逼暗抢，吞并了他们的土地，破灭了他们的家庭，断绝了他们的生计。逼不得已之下，才投身你蔡氏门下，苟延残喘着。你说你忧心这些人的性命？何其可笑啊？他们整日劳作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可曾心生怜悯；他们当牛做马，害了三灾五病时你可曾有过同情；他们偶犯小错，被你等主人家恣意责罚甚至丧命时，你可曾心生不忍？此时此刻，你竟说是为了保全他们的性命，这才行不仁不义不忠之事，这样的说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蔡亮神情冷漠地看着曹昂义愤填膺的指责着，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与惭愧。等曹昂说完之后，方才缓缓说道：“你这贱民见识倒也不错，只可惜你永远都是个卑贱的泥腿子。你们这些泥腿子肮脏、低贱，我怎么会真的在意你们这样人的死活。我所在意的，是我蔡氏的权势与地位，只有蔡氏的实力足够强大，地位足够高，才会永久的存于世间，不论是何人执掌荆州，都得重用我蔡氏的人。我这般说，你可满意了？”
曹昂冷冷的注视着蔡亮，眼中杀机弥漫，恨不得就此斩杀这禽兽不如的畜生。蔡亮毫不在乎，反而露出凶恶神色，盯着韦氏，如伺机噬人的毒蛇，许久后才阴测测地说道：“你说的都很对，可有什么用呢？我蔡氏雄霸荆襄，地位崇高，岂是你这般升斗小民可以妄自揣摩的？你先前骂我骂得何其痛快，嘿嘿，你家这位娘子实在姿容平庸，否则我定要恣意玩弄一番，以泄我心头之恨，让你尝尝悲痛欲绝又无可奈何的滋味。不过……”
蔡亮说着，目光转向曹昂怀里的小勤儿，舔了舔舌头，脸上凶厉之色更甚，狰狞说道：“你家娘子我虽看不上眼，但是这个小杂种我却甚是喜爱，待我将他带回族内好好教导一番，定会脱胎换骨，让你等大吃一惊。你且放心，我绝不会弄死他，我只会日日折磨他，让你们痛不欲生、恨我入骨。这就是你口无遮拦的代价。”
曹昂怒火焚天，怒喝一声：“畜生。”伸手就要甩蔡亮一个大耳刮子。
倏地，一道人影自门外疯了似的冲了过来，怒吼的声音旋即在屋内响彻：“我打死你个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