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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谈判破裂,苟日新在申报上踢爆此事,一时间引起舆论哗然,南京的老蒋亲自给汤恩伯打电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汤恩伯则呼天号地的大叫冤枉,只说委座若是不信,只管派军法处来人调查,要是发现有因私废公的举动,汤某甘愿承受军法云云。
老蒋根本不愿意在这种小节上费脑筋,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事后,汤恩伯做了两件事,第一,在军中彻查,一定要把这个给苟日新通风报信的家伙找出来!很快的,这个人被找到了,他是师参谋长吕公望的一个卫士,当时,吕公望带领三个卫士枪毙张志,实际上是派了两个人护送张志还乡——做这种事,总能额外捞取不菲的好处,这个卫士只因为没有轮到自己,便头脑发昏,做出了蠢事。
汤恩伯得知经过,第一时间命人枪毙了这个卫士——这一次可不是玩假的了——同时放出风声,只说这个人的落网,是苟日新以500大洋的价钱,出卖给他的。
如此一来,苟日新的处境就很狼狈了,她身为记者,不但不能保护爆料人,反而为营营小利所动,透露给苦主,这种行径,完全败坏了记者应有的职业道德,一时间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不必说什么新闻,就是连花边八卦,也打听不到了。
苟日新度日如年,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孤身北上,意图到平津地区找一份差事,但这样的时代,女性报人本就是凤毛麟角,再听到她的名字,立刻摇头摆手一起来,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最后,还是在石家庄报找了个差事,暂时厝身。
苟日新真不愧是经过陈布雷、史量才等人打造的精英,到石家庄报不过区区数月的功夫,就升任新闻部主笔、副总编辑,在部门中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角色,这一次老蒋北上,行程非常秘密,苟氏根本不知道,但她却知道阎锡山从晋省抵达保定的消息,作为新闻部的副主管,新闻敏感度非常人所及,她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第59节 玩笑()
苟日新知道在汤恩伯这里根本找不到什么可供使用的材料,也不着急,凤目流转,手一摆,带领众人走向一边,娇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您一定是捷三将军吧?”
佟麟阁一愣,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这位小姐是?”
“我叫苟日新,也就是《大学》中起首的那三个字,这是我的名片。”苟日新笑着递上名片,佟麟阁接过来看看,写着对方的名字,还有所属的报馆,他知道石家庄报,当初卢沟桥战斗胜利之后,平津、沪上,乃至两广都有报社找上门来,要求采访,其中也有这家报馆,“是苟小姐啊?您找我有事?”
苟日新伶牙俐齿的说道:“捷三将军带领的29军,在天津外围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全国/军民谁人不知?我听说,在前不久,贵军更在廊坊的南扶赵地区,把日军第10师团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说起来,真是大涨了国人的士气、坚定了抗战决心。我在石家庄,听闻到这个消息,完全忘记了场合,当众起身,为佟将军鼓掌叫好呢!”
苟日新生的比普通女子高大很多,粗略打量,足有170厘米,而且女子天然显高,和佟麟阁站在一起,比180厘米的佟麟阁也不遑多让似的,这还不算,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几秒钟之后,佟麟阁就心虚似的错开了眼神接触。
苟日新在心里得意的一笑。她上学、工作的时候,师长曾经和她说过,身为记者,不能给被采访人留下太有攻击性的印象,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要依靠对方的配合才能吃饭的;但苟日新对此完全不赞同!或者因为她是女性,又从事的这样一份完全由男性把持的工作,她遭遇到的困难,远超想象,偏偏苟氏秉性认真固执,旁人认为她做不了、做不好的,她就非得做出点成绩来!当年不惜和汤恩伯撕破脸,不顾汤氏对自己的照拂,坚定的在报纸上踢爆张志事件,便是出于这种证明自己的心态。
之后遭遇了一场严重的挫折,苟日新不但没有收敛性格中坚毅的一面,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了,作为记者,尤其是女记者,不利因素之外,也是有红利的:不管问出多么辛辣刁钻的问题,被采访者总是不好和她一般见识,反而还得保持风度,这也让她愈发得逞了。
今天的情况也是这样,眼见佟麟阁的气势被自己压住,苟日新笑呵呵的说道:“捷三将军,能不能拨冗,接受石家庄报的采访?”
佟麟阁心中叫苦,他不是那有急智的,万一某个问题回答错了,就是不得了的麻烦了!他支支吾吾的敷衍了几句,游目四望,好像要找个枪手,但说来奇怪,张樾亭、张克侠几个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身边根本没有能搭上话的人。
苟日新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问道:“佟将军,对于一战区接下来对日作战,能有什么向读者透露一下的吗?”
“这个……,这个,”佟麟阁说话都结巴起来,慌乱的摇摇头:“没有,暂时没有。”
“那,……”苟日新并不意外,这是涉及到军事机密的问题,不要说佟麟阁不会回答,对方即便说了,她也未必敢刊登呢!这种事的轻重,她还是很能分得清的,实际上,这只是个引子罢了,下面才是正文:“据我所知,贵军总参谋长张祖荫樾亭中将,在沧州车站,几乎遭到部下士兵开枪射击,听说是因为在独流战场上,他做出了一个很糟糕的决定,造成数百名战士的无辜战死,是不是的?”
佟麟阁大吃一惊,脸都白了,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来,这是真的了?”苟日新何等精明,立刻抓住了对方的语病,继续追问道:“能不能和我们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佟麟阁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摇头摆手一起来,连声否认:“没有,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你这是道听途说!樾亭是我29军有功之臣,这……,你这完全是胡说!”他匆忙的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进房中去了。
苟日新嘻嘻一笑,没关系,反正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已经到手了,对于一个记者来说,事情已经进入她最擅长的轨道上,接下来,就看自己如何描绘这个故事了!她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再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现,花园中竟是空无一人了!“人呢?”
“刚才捷三将军离开之后,其他人也都进去了,想来是被新姐的气势所摄,躲起来不敢见人了吧?”一个记者拍马屁的说道。
“真可怜,连面对新姐提问的勇气都没有,国家就要靠这些人保卫吗?”另外一个记者补刀道。
苟日新也很觉得没柰何,人都走了,自己还采访谁去?正要带队离开,厢房处人影一闪,有个大个子转了出来,他低着头,不停的在胸前抚摸着什么,看他行进的方向,赫然是自己这边。
旁边一个记者也注意到了,“嚯,好高啊?”
苟日新愕然注意到,这个家伙居然穿着一身上校军服?“他是谁啊?”
“不知道呢。”
“走,过去问问!”
几个记者相视一笑,苟日新是坐言起行的性子,想到就去做,根本不会考虑其他,随着她的脚步,六七个人蜂拥而上,几步就到了大个子面前。“这位长官,您好。”苟日新脆生生的开口说道。
来人正是戴小点!他刚刚从厕所出来,在里面解开军装,胸膛上三个细且深的伤口,鲜血把半边胸口都染红了,商震下手真是很重,在他的感觉里,比当初在独流镇接受手术的时候还疼!戴小点讷讷的骂着,草草擦净身上的血痕,走了出来,才行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和他打招呼。
戴小点只是扫了一眼,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没想到带队的居然是一个女记者?他应付记者算是有几分心得了,憨憨的笑了一声:“你……叫俺做啥?”
苟日新一愣,这是个傻小子!“你……”她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傻小子,居然做到了上校,这其中一定有内情!想到这里,她装出一副甜蜜的笑容,很和谐的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俺叫……戴枝云。”
戴枝云?苟日新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顾不得细辨,又再说道:“唔,你多大了?参军多久了?已经做到上校了?了不起啊!”
戴小点继续傻乎乎的笑着,憨憨的说道:“俺,俺18了,过了年就……19了。”
“是啦、是啦。我问你呢,参军多久了?”
“俺是过年参军的,嗯……,参军很久了呢。”
苟日新对此嗤之以鼻,半年的时间就做到上校?天下哪儿有这样的事情?她胡乱想着,戴小点傻笑道:“你……真好看,给俺当媳妇吧?”
几个男记者忍俊不禁的一阵哄笑,苟日新凌厉的回头怒视,吓得众人赶忙收敛笑容,重又装出一副干巴巴的狗熊样子。
苟日新转过头来,笑着说道:“那也不是不可以啊。不过,先得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吧?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你猜?”
苟日新为之苦笑:“中国那么大,你让我怎么猜啊?”
“嗯……”戴小点偏着头想了想,说道:“俺家……有个南字。”
“那,是湖南?云南?河南?”
戴小点只是摇头,忽然提高了一点嗓门:“告诉你吧,俺是济南的!”
苟日新正要猜济南,不料对方主动说出来了,这也更证明了他是个傻小子——他是怕我猜出来吧?她又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身上的军服,是怎么来的?”
这回大个子可不说话了,只是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最后逼得极了,说道:“俺……俺娘说了,不让俺……告诉人家。”
“别啊?我怎么算是人家呢?你忘了,你刚才要我当你媳妇的!回头你娘要是说你,你就说,我告诉媳妇了,这不就行了?”
“那,你可不许哄俺?”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
大个子想了想,终于点头,“俺娘说,是俺叔给俺的。”
“你叔?叫什么名字啊?”
“俺,俺不记得了,叫什么……什么农的,他在南京,做大官的,俺去过他家,好大哦!”
苟日新在头脑中反复梳爬,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你叔,是不是叫雨农啊?”
“对、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媳妇你也认识叔?”
苟日新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挖到戴笠的新闻?他是浙江人,没听说在山东有亲戚啊?一定是表亲,所谓一表三千里,有人流落到山东,也不稀奇吧?这个消息让她大为兴奋,戴笠是什么人?委座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之一,真能挖到他的秘辛,自己在石家庄报的地位,必将水涨船高!
晚上还有一节。(。)
第60节 定计()
她还想细问,不料一声呼喝突然传来:“枝云,开会了!”
“哦,来了!”戴小点清脆的答应一声,胸膛骤然挺直,脸上那傻乎乎的、近乎猥琐的表情像是给人一把撕下来似的,笑着向几个记者点点头:“不好意思,得去开会了。媳妇,咱们有缘再见吧?”
苟日新哪还不知道被对方耍了?一时间大脑做不出任何反应,竟是当场死机了!她从事这个职业以来,受过别人的蔑视,也领教过威胁,但却从来没有人羞辱过自己!这是因为她头脑灵动,对绝大多数的情况都能够应付下来,而来自敌人的恶意,也不会降低到意图羞辱她的层级,只是想不到,今天居然如此的利令智昏,上了这样的恶当?
不合身边一个男记者讷讷的说道:“新姐,我都有点糊涂了,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傻的啊?”
苟日新霍然转身,朱唇轻启,哇啦哇啦的咒骂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唯一的遗憾,就是她所用的,都是一些家乡方言,在这群北方汉子听来,便如天书一般,她骂了半天,却得不到应有的反应,未免美中不足。
苟日新痛骂了一番,终于收口,一时间恨得几乎要咬碎银牙:“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查出这个人是谁!”
一个记者怯生生的举起了手,“小申,你想说什么?”
“我刚才注意到了,”小申嗫嚅着说道:“他穿的是第一集团军的军服,该集团军这样年纪,又做到上校位置的,只有一个戴小点了。”
“对!”另外一个记者也被提醒了,生怕被小申把功劳全都抢去了似的,插话说道:“戴小点的字就叫枝云。”
苟日新也记起来了,她知道戴小点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表字就叫枝云,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