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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二连三的大家出场,而隐于楼中的一部分极具影响力的京城文人才子们也纷纷献诗词,佳作频频而出,竟也盛极一时。
这边火热的场面倒是叫国子监的那群文人们眼红不已,终究还是比不过这些年轻才俊,诗词已然固化,不及他们的飘洒,最终也未能出些值得品读的文章。
一边周先生一眼扫过坐在对角的沈无言,冷笑道:“都说他可是苏州大才子,怎的来京城就不会作诗作词了?看来那些传闻多半是假的。”
围坐的几名国子监的老先生对沈无言也极其不满,此时听到周老这般一说,也连连附和。
“宋谦还未献诗,怕是要等含烟姑娘出场才肯出手吧。”
“以往宋言知在时却也不知宋谦竟有这般才华,终究是李春芳的学生,的确了不起。”
“反观我们的沈大才子,如今只得睡觉……也不知坐在他旁边的张司业如何想的。”
张司业张居正此时也昏昏欲睡,强打精神,所以只能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瞅了一眼身边青年苦谈道:“终究是过惯苦日子的,却也没福气享受这些东西。”
正喝茶闭目养神的沈无言轻笑一声,忙道:“其实今天来也是好奇,住在家里那位大才子对那位含烟姑娘推崇备至,便想一睹芳容。”
“其实也就寻常女子罢了。”张居正淡淡一笑道:“不过大抵也就红火这几年,在过几年便会被涌现出的张含烟,沈含烟取代。”
虽说是一句打趣的话,却又颇为实在,青楼歌姬的命运大抵如此,好一些的被达官贵人相中入了门,未来或许能锦衣玉食的过着,运气不好便只能找个寻常家庭混吃等死。
“说这话,柳含烟便来了……沈公子这位置却也巧妙,正好一睹芳容。”张居正扫了一眼台上,微笑道。
时间已然不早,但随着柳含烟的上台,将今夜的诗会推到了顶峰,那些个文人们在还未起舞之际,便纷纷献诗,甚至连国子监的几位老先生也按耐不住。
沈无言打眼望去,正巧柳含烟也望向自己这边,二人相视一笑,沈无言忽然感觉到对方眼中似乎有其他意味,但转念一想素未谋面,便也不再多想。
此时,舞已然起了。
舞随着歌声而起,竟然不是京城的曲子,而是江南的昆曲,只是这曲词又颇为新鲜,很多人都未曾听过,但侧耳听去,便觉此词十分凄厉。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声音婉转凄凉,让人听来便觉难受,仿佛唱曲的那姑娘便有百般相思苦,却又无从诉说,辗转反侧无从入眠。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瞧不见镜里花容瘦……。”
声音逐渐展开,一扫之前胆怯意味,似乎怅然,却依旧悲切。
这曲子对于其他文人来说,或许只是一篇极其不错的曲子,但在沈无言听来又是别样的感受,他猛然起身环视台下光景。
这篇《红豆词》来自《石头记》,竟然被编成曲子唱出来,这是第二次听,上一次听还是在茶楼之中,苏巧巧唱给月儿听的。
“你不是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说了不喜欢唱这些伤感的曲子。”
喃喃自语之中,远处歌儿飘然入耳。
“展不开眉头,捱不明更漏。呀!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声音戛然而止,沈无言已然看到蒙着面纱唱曲的姑娘,同时柳含烟的目光也投了过来,这倒是让远处宋谦又十分诧异。
本以为柳含烟唱完曲子,定会向自己讨诗,却不料竟看向沈无言。
“请沈公子……”
柳含烟的话语还未说完,沈无言已然消失在看台,这原本是诸多文人梦想中的一件事,却让沈无言如此丢弃,甚至不屑去看一眼。
柳含烟身子微颤,脸上顿时红彤彤的,许久说不出话来,接着她才发出原先坐在后面唱曲的苏巧巧,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一时之间诗会大乱,京城花魁柳含烟向沈无言求诗,他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
边上的宋谦其实也颇为尴尬,按照理想状态,原本今夜柳含烟应该先问他讨诗,却不料竟然是向沈无言,此时既然沈无言已经离开,索性朗声道:“在下赋诗一首,含烟姑娘请赏读。”
虽说宋谦已然赋诗,柳含烟也接受,但显然所有人的心思已然都不在这边。
人们议论的更多的是沈无言去了哪里,又为何离去。难道真的是因为向宋谦所说那般他实乃沽名钓誉之徒,被柳含烟问起,怕丢人所以逃跑免去尴尬。
所有的猜测就在这一夜之间而起,原本那位在京城已然沉寂的沈无言,也随着今夜诗会成为文人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
而这一夜在国子监典籍处也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的事。
皇帝陛下每个月都会派人来取一些修道典籍,今天由于时间晚了些,所以索性亲自过来翻阅。
第80章 再别国子监()
清明还未到,但纷纷细雨已然按捺不住悄然而至。
雨水打在青砖绿瓦上,串成珠帘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珍珠手链断了线落地。
小院屋檐下的凉亭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株艳丽的玫瑰,这种品种在大明很少见,或者说如今也只有这小院中有那么几株。
便就是这几株玫瑰,却相当于沈无言的命。
看着细心修剪枝条浇水施肥的细心男子,某人再也忍不住,她从椅子上坐起,大声道:“无论如何你也要说个话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诗会已然结束有几天,这些天来沈无言依旧每天去典籍处,回来便照顾这几株新培植的玫瑰花。
其实大明也是有玫瑰的,只是没有这种品种,这其中需要诸多嫁接以及培植的知识,经过反复试验,直到在京城才稍有成果。
“之前在苏州也一直在种,只是都没什么效果,到了京城它便成功了,当真是苏州的庙太小了。”
少女微有迟疑,苦涩一笑道:“你有话便明说,你也知道我并不聪明,若是在这边打暗语,我便不再问你。”
听出少女似乎有些恼火,沈无言也不由回头看去,苏巧巧还是苏巧巧,乖巧的脸上大概是生气了,红彤彤的却是十分乖巧。
“能说什么,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我还能说什么。”沈无言淡笑道:“其实一直在等你说说这些天的近况,在岳云酒楼听到过你唱的小曲,你在那待过?”
苏巧巧这才会意,正准备讲如何进入岳云酒楼,又从严世蕃那里得知沈无言有危险,后来被安排这一系列的事,却又想到严世蕃的交待,只得摇头苦笑。
“原本只是路过京城,后来身上没有银子,就在桥头唱曲,正巧被岳云酒楼的掌柜看到,便与他回酒楼打算唱几天赚个路费回苏州看看薛大夫……”
听着少女的讲述,沈无言握着小铲子的手微微一颤,心想一个十七八的少女身无分文,竟然也在外闯荡了这半年,风餐露宿自然免不了,期间危险却也难以预料。
苏巧巧说的很简单,大抵也是不想让沈无言担心,但言语之中的无奈又随着语气难以隐藏,沈无言却也听的很明了。
“后来被含烟姐姐邀请过去唱曲,当时见你在台上,就忍不住唱起了这首……其实也知道你于婉儿姐姐很般配,只是还是……”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有些呜咽,让人不忍在听下去。小铲子也算锋利,竟然已经将手割破,鲜血滴落在玫瑰娇艳的花瓣上,又多了几分艳丽。
“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想过来看看你,倒是没想到搞砸了诗会,怕是那位宋谦如今恨死你了。”
沈无言暗自叹息一声,忽然露出一抹明媚笑容:“我看他非但不会恨我,怕是依然狂喜万分了吧……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了。”
“这又如何说?”苏巧巧趁着沈无言弯腰铲土之际,巧巧擦拭眼角泪珠,接着忙问道:“据说那天的诗会极其重要。”
沈无言点头道:“自然是极其重要,不仅国子监的那些个大儒去了,连让京城文人神魂颠倒的柳含烟也出场,岂不是很重要?”
说起柳含烟,沈无言如今想来也觉得有些愧疚,那天他其实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提起献诗的事,只是后来口口相传,他才发觉自己多么不给对方面子。
事后沈无言也修书一封递到含烟楼,那便也接受了,不过没有回信,想来还是有责怪意味,不过也没怎么在意。
“我听说那诗会宋谦可是准备了许久,本想借着那次机会扬名京城,连做三首诗,却不料中间处了个你,含烟姐姐第一个叫的人竟然不是他……。”
沈无言苦笑道:“可能当时他是有些失望,只是如今大家都知道,沈无言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根本没有什么诗词才情,之前的那些都是抄的。”
“可那又抄谁的?”苏巧巧微笑道:“大明如今词作佳品渐少,那篇木兰辞的确一展词作颓风,是元初以来极少的佳品。”
这一席话显然不是苏巧巧的评价,但随便一想便知是王世贞说的,不过也不怎么新鲜,作为诗必盛唐的兴起者,王世贞有评价任何诗词文章的资格。
沈无言沉吟片刻,扭过头,轻笑道:“你唱的那个也不错,竟然将红豆词也唱成了曲,之前在茶楼听你唱过几次,都不如这次的感觉。”
“大概是真的轻身经历,情到深处罢了。”苏巧巧说者话,将手伸出亭子接过雨水,淡淡道:“其实很多晚上都不怎么睡的好……大概是天气不好吧。”
天气的确不怎么好,清明之前的雨便下个不停,然而这雨却浇不灭京城文人那股火热。
仅仅几天时间宋谦已然在京城文人之间,凭借着三首新词将之前那位不可一世的苏州才子惊的远遁而去,甚至放弃与柳含烟姑娘的一叙,这足矣让他领袖京城文坛。
此时参与那夜诗会的文人正在街头小茶摊上闲谈,不过也一扫往日那般私下闲聊,也敢公然在来往京城科考的苏州文人面前提起。
“钱兄那天的盛况你是没有见到,宋公子连献三篇佳作,全被含烟楼收入楼中,这即便是之前的宋言知也未有此等殊荣。”
那位被称作钱兄的文人虽说没有见到那夜情形,却也听说不少,此时见到坐在对面那些个苏州文人一脸颓意,愈发兴奋道:“之前也不知道谁将木兰辞吹上了天,如今却是连献诗都不敢了。”
“也不能这般来说,木兰辞的确是佳品,但如今看来却又不知道是何人所作……不过据说沈无言是因为一位姑娘才离开的。”
“这事也听闻了,听闻沈无言也并非没有留下什么,而是留下三个字……说是一个唱曲姑娘的名字,叫什么苏巧巧。”
“苏巧巧?倒是没有听过,莫非比含烟姑娘名头还大?”
那边的苏州文人再也按捺不住,其中一名曾参与周园诗会的文人立刻起身,怒道:“沈先生作木兰辞我便在场,你们的那位宋谦却也在场,而且还成了落水狗。”
这边说着,也另外有些苏州文人连连附和。
京城文人却也不想让,况且竟敢公然侮辱宋谦,怒道:“亲眼所见又能如何?沈无言他难道就不能买一下那篇词作充当他的?”
“你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这般说你就拿出证据。”
“沈无言在苏州有巨大家业,据说还与苏州李家大小姐有婚约,前些天那玉露不也是他经营的,这些钱财买一篇木兰辞还不容易?”
“你说证据,那好。你有什么证据,那木兰辞的确是沈无言自己所做?”
其实这种争辩每天都在各个文人聚集之地而起,恰逢雨水下个不停,于是小小的茶摊茶楼,便成为文人之间辩论的场所。
也有因为这事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后来被打伤的江浙文人都收到一份银子,据说是大才子王世贞送过去的,不过事实如何却也说不清。
其实这些青年才子之间的斗争还算好一些,国子监内已然乱了起来,不少老先生因为沈无言那夜不辞而别,而大发雷霆。
甚至此时由周老带头的数十名国子监教授,每天都堵在祭酒高拱门前,要求将沈无言清出典籍处。
此时在国子监内,沈无言看了一眼对面数十位老先生,又看了一眼坐在首席的高拱。
场间的实力悬殊程度已然十分明显,以沈无言为首的只有他一人,另外的那群老先生有数十人,甚至有几位都站在了门槛上,也不愿坐在沈无言身边。
“校长大人,你觉得这事……怎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