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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蝶和一众丫鬟,暗忖这船设计的不合理,总不能在艄公的眼皮下去逗弄她们吧。
略微沉吟,他便望向船头的艄公道:“船家是临时聘请的还是潞河驿的驿员?”
那艄公显然未料胡万里会与他聊天,略一沉吟,他才谨慎的道:“回大人,草民是潞河驿临时聘来的。”
见他有些拘谨,胡万里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一酸秀才,跟着混口饭吃而已。”
那艄公狐疑的瞅了他一眼,潞河驿的书吏可是刻意叮嘱过,说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县官老爷,瞥了一眼坐在蓬里的几个女人,他不由笑道:“大人说笑了,草民跑船为生,也算是见过世面。”
见骗不了这艄公,胡万里也不否认,轻笑道:“瞧着你有三十多了吧,家里有几个娃?”
“回大人话,水上讨生活的显老,草民还不到三十,家中有四个娃,两男两女。”
四个娃,想到后世只准生一个,胡万里不由羡慕的道:“船家好福气。”
见胡万里说话随和,不掉书袋子,又没有丝毫官架子,那艄公亦稍觉松懈,自嘲的笑道:“哪来的福气,四个娃四张口,rì子难熬呢。”
“聘一rì,驿站给你们多少工钱?”
“连人带船,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胡万里微微楞了下,一个月也有三两银子,这年头银子值钱,这价可不算少了,不过一转念,他便想到这不是一个人的工钱,至少是两个人分,这可就不多了,微微沉吟,他才道:“这潞河驿的驿夫待遇比你们要好吧?”
瞧着胡万里年轻,为人和气,而且又不是本地的官儿,那艄公也没那么多顾忌,轻笑着道:“一看大人就是新科进士老爷。”
胡万里饶有兴致的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想来这驿站门道挺多的,说说看,为官一任,也该为地方百姓做点好事。”
“如今风气败坏,驿站这事大人您怕是有心无力。”那艄公似笑非笑的道。
听的这话,胡万里还真来了兴趣,当下便笑道:“瞧你在话说的,其他地方管不了,本县之内,难道也管不了?”
“就凭大人这话,您老rì后准是个青天大老爷。”那艄公先奉承了一句,才说道:“草民在这条运河上下也跑了十来年,驿站的情形多少也知道一些,驿站的车船驴马夫以及轿夫、纤夫、抄牌夫等驿夫,都是当地百姓充当,不过有些个官员忒不把人当人。”说到这里,他望了胡万里一眼,道:“还是不说这些吧,以免唐突大人您。”
胡万里微微笑道:“百姓乃朝廷官员衣食父母,拿百姓不当人的官员就该骂,你也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咱们哪里说哪里了,甭担心,随便聊,就当是消磨时间。”
“摊上大人这样知县老爷,那县的百姓算是有福了。”那艄公微微一笑,道:“说实话,没有百姓愿意到驿站当差,rìrì迎来送往,陪尽笑脸不说,还要被敲诈勒索,有的故意将马驴弄伤甚至是典卖,又或者是损坏船只等等,有的则谎称驿夫偷窃行李,以此来逼迫驿夫们出钱消灾。
至于挨骂挨打,那更是家常便饭,更有离谱的,逼迫驿夫交纳‘免打钱’,不交钱就打,另外还有与商人勾结的,让驿夫做苦力帮他们免费运送货物,以此过关免税,这哪里是当差,纯粹是受罪,那点子工钱根本不值一提,因被敲诈勒索而倾家荡产的驿夫大有人在,如今根本没人愿意做驿夫,都是强行摊派。
不瞒大人,草民这几rì前来帮忙,那还是亲戚说尽了好话,一般人谁愿意来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听说有的州县因为找不到百姓做驿夫,就将囚犯编队分派到各驿站充当驿夫。”
听的这话,胡万里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头当官的竟然是这副德xìng?白吃白住白驱使也就算了,还如此下做!再说,要刮钱也不至于看上驿站驿夫这仨瓜俩枣的吧?这都穷疯了?
但这艄公也不可能刻意来骗自己,没这必要,微微沉吟,他才道:“官员皆是读书人,不至于如此龌龊,这一应恶行,该是一应随从所为吧。”
“大人明鉴,确实都是一众仆从所为。”那艄公忙说道,心里却是暗自嘀咕,没你们这些官员允许,那些仆从敢如此胡作非为?看来官官相护这话是一点不错的,存了这个念头,他便不愿意再多嘴。
天近黄昏,船只终于抵达张家湾,眼见两岸繁华丝毫不逊于通州,胡万里不由暗觉诧异,想不到名不见经传的张家湾亦是如此繁华,待船靠近码头,见码头上密密麻麻的停靠满了船只,他不由暗暗担忧,这和合驿怕是也人满为患了吧?
果然,他们上岸进了和合驿,吴驿丞在验看了三人的勘合之后,便苦着脸道:“三位大人,驿站已经住满了,下官给三位大人在市镇寻个客栈住下如何?”
不待三人说话,一名仆从打扮的便开口道:“咱们在张家湾人生地不熟的,去住客栈,若是什么意外或是闪失,这如何是好?”
一听这话,吴驿丞便知这个仆从不是省油的灯,他忙对着胡万里三人微微一揖,满脸堆笑的道:“三位大人放心,客栈是下官表亲所开,绝不会有何意外。”说着他瞥了一眼三人身后的随从,接着道:“一应饮食,概由驿站按标准支应,不知三位大人意下如何?”
杨献可瞥了一眼那亲随,还了一揖道:“既是住不下,那也唯有如此了,不过,明rì的船只夫役,还望吴大人妥善安排。”
见三人如此好说话,吴驿丞心里一松,忙微笑着道:“三位大人放心,一准安排妥当。”说着又道:“下官实是抽不开身,遣一吏员为三位大人带路,还望三位大人见谅。”
。。。
第33章 驿传之弊()
和合驿乃是水驿,本就处在张家湾繁华地段,一众人在一名驿员的带领下来到距离驿站不远的一家名为‘田老七店’的客栈停下,那驿员口齿伶俐的道:“三位大人,这田老七店清洁整齐,三个大四合院,草料饭食一应俱全,前面是酒楼,左边不远还有chūn楼,十分方便。”
见来了二十来号人,客栈的伙计掌柜早已迎了出来,一见那吏员,便知是驿站转过来的,当下便接着道:“客官人多,完全可以独占一院,既安全又清净,看看,一sè的清堂瓦房,比起驿站强上数倍。”
听的可以独占一院,杨献可点了点头,道:“行,就这里了。”当下一众人便在伙计的带领下进了院子,分房、饭食等琐事自有下人安排吩咐,胡万里倒也不用cāo心,稍事洗漱,孙光辉、杨献可两人便将其拉到前面的酒楼。
杨献可点了菜,又吩咐伙计用食盒给正房送一份,胡万里知道他这是给秋蝶送的,不由暗忖这杨献可心细,呷了口茶,他才道:“听道宗说,京城和州县各官的丁忧、起复、给由、升转、改调、到任皆不供应饭食,此处驿站何以连饭食亦全数包下?”
“那是《给驿条例》的规定。”孙光辉不以为意的道:“如今风气已经大变,但凡似咱们这等安安份份的吃住完了走人,不节外生枝的官员,已是堪称楷模了,驿站驿丞乃是不入流的小官,往来官员谁个不是抬抬脚面也比他们人高?他们既惹不起,也得罪不起。
驿站驿丞升迁的机会少,而天下州县官员却是三年一换,哪个官员不是同年同门同乡一大堆,要整治小小一个驿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花他们自家的银子,那些个驿丞谁愿意为些许小事平白得罪过往官员?好吃好喝的供着,小心谨慎的侍候好,太太平平送出境,他们就该烧高香了。
就说今儿这事,咱们是好说话,遇上一些官员不定借机生出什么事端来,至少亦要乘机勒索一番,咱们若是非要住驿站,这驿丞少不得要按品秩高低排位,然后说好话让他们腾房间挪地方,折腾的驿站上下不安尚是小事,不定还要遭受殴打辱骂。”
听的这话,胡万里不由笑道:“如此看来,驿丞这官儿还真是做的辛苦。”
“那是当然,驿丞这官儿可谓是人见人欺,乃是天底下最苦最贱的官员,不少遭贬斥的官员就是罚来做驿丞。”杨献可接着话头道:“遇上咱们这样的,不过是多费点食宿银,遇上那贪婪的,索取无度,敲诈勒索的那才叫是苦不堪言。”
见提到这话头,胡万里顺势说道:“听闻有不少敲诈勒索驿站驿员的,我还真是琢磨不透,这驿站驿员能够盘剥出多少银钱来?这岂非是蚂蚁骨里熬脂油,臭虫身上刮漆粉?”
“这比喻新鲜。”孙光辉微微一笑,道:“长青别小瞧了驿站,那些个官员亦非是胡乱勒索,皆是选繁华富庶之地的驿站下手,一顿饭就能敲上百来两银子,沿途下来,这可不是小数,至于敲诈驿员的,多是亲随,他们可不会嫌少。”
说着话,伙计已将酒菜布了上来,杨献可笑道:“出门在外,不敢尽兴,咱们将就吃点。”
一天下来,真可谓是舟车劳顿,胡万里三人亦是饿了,当下便大快朵颐,待的酒足饭饱,胡万里才接着先前的话头道:“驿丞升迁既难,又如此低下,为何还有人愿意做这不入流的官儿?”
孙光辉呷了口茶,才笑道:“驿丞虽然地位卑下,又苦又累,但却是个肥缺。”
肥缺?胡万里不由一愣,驿丞居然是个肥缺?见的胡万里一脸不解的神情,孙光辉微笑着道:“驿站归兵部主管,每年皆是额定的经费划拨,不过,这点子费用根本无法满足驿站的庞大开支,不足部分则由地方州县补足。
州县也没余粮,如何补?自然是从百姓身上征收,驿站的开支越大,驿丞借机中饱私囊的数额自然也就越大,因此过往官员越多,驿丞的收入也就越高,有驿丞曲意逢迎,过往官员的胃口也就越来越大,风气亦越来越坏。”
“驿站开支如此浩大,州县官员如何肯依?”胡万里疑惑的问道。
“州县官员自然亦是从中受益。”杨献可微笑着道:“给上官的节敬,皆从此中来。”
听的这一句,胡万里不由哑然失笑,闹了半天,根子竟在这里,当下他便不再问,话题一转,道:“咱们沿途南下,从驿站能否探听到恩师的行程?若是错过了,未免不美。”
“长青放心。”孙光辉笃定的道:“恩师乃是次辅,一应船只夫役食宿皆有人打前站,以让驿站预为安排,沿途只须留意打听,断不会擦肩而过,即便是有所疏漏,在运河上相遇,恩师的坐船亦能一眼辨认出来。”
一路无话,胡万里一行一路南下,不论是打尖还是留宿,皆向驿站细细打探张璁的行踪,一直到了德州的安德水驿,总算是听闻了张璁的消息,不是从驿站,而是从安德驿的同年口中听说的。
自张璁回阁的消息传开之后,一众同年对胡万里的态度亦随之改变,一路之上皆有同年不断的宴请,胡万里也不计较,有宴必赴,一众同年见他如此毫不介怀,对他皆是颇有好感,三人在安德驿码头一靠岸,便早有等候的同年将他们拉了去赴宴。
席间闻知张璁明rì宿安德驿,胡万里不由暗松了口气,回驿站证实了消息确凿之后,一行三人便在安德驿停驻了一rì,另有七八个同年亦想乘机拜访恩师,皆一同留了下来。
次rì下午,胡万里及一众同年便守候在安德驿码头,码头上不仅是他们,还有德州府以及停留在安德驿的一众官员,一直等到黄昏,张璁的座船才缓缓进入众人视线,“来了,来了。”众人轻声的提醒着,码头上一众衙役兵丁登时就开始忙碌起来。
。。。
第34章 再见张璁()
张璁的座船自然是运河水驿中规格最高的站船,船身宽阔高大,船舱有三间舱房,张璁便住在中间最大的舱房内,听闻到了安德驿,他才开始命人更换官袍,此番罢官回籍,旋又蒙召回阁,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虽说是大落大起,却也足以说明其圣眷深隆。
其所过之处,一众地方官员皆是趋之若鹜,纷纷前来拜见,张璁虽然对这些个墙头草不喜,但在码头上的表面功夫还是要敷衍的。
座船靠了岸,搭好了跳板,张璁才从船舱里缓步走了出来,一上岸,早就望眼yù穿的一众官员便齐齐上前叩见,安德驿虽是大驿站,但德州却无甚地方大员,张璁微微扫了众官员一眼,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免礼。”,便迈步而行,径直进了安德驿。
待的张璁离开,一众官员才四散开来,孙光辉凑上前来轻声道:“长青,咱们是现在就去拜访,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