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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二人都与于家产生过芥蒂,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既然没人说情也没必要主动去卖给于家人情。
第489章 复仇(一)()
袁明达在南平逗留一日,如愿拿到天启南征大帅的令箭离去。
临行前,彭怀玉吩咐道:“你回到泉州后,尽管施为,我还会派人与你联系,若需要帮助,我能做的自然会帮你,但也仅限于帮你取信蒲家,其他的事情都只靠你自己了。”
袁明达作揖道:“小必不会令大将军失望。”
目送此人离去,秦十一百思不得其解,道:“此人来历不明,大将军怎么能这么相信他?”
彭怀玉心中自有打算,但却不愿意对秦十一说明白,只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他,我只拿出一张令牌,他能成事能让福建元军内乱,若不成也无所谓。”
秦十一道:“只有一张令牌,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彭怀玉双目一瞪,傲然道:“他是我的密使,谁敢动他。”
他与秦十一合作领军多年,相互之间如兄弟一般。但相处的日子越长,彼此的认识越来越深刻。
秦十一是纯粹的将军,只为府主而战。有段时间彭怀玉甚至因此感到郁闷,后来想到秦十一的经历,他就释然了。那是府主从年少就带在身边的侍从。
而他不一样,他是天启而战,为天启宗义而战。府主描绘的理想感动了他,人人有田耕,人人有房屋。
经历过他年少时流浪苦难的人才知道,那种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
在这个乱世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意为之而死的理想,名利权势也在其中。
君王有,匹夫也有。
对袁明达来说,就是为惨遭屠杀的祖辈报仇。
走出南平城池后,他把令箭揣在胸口贴身的位置,踏上南下的道路。
蒲家在福建的势力太大了了,经过百年的繁衍,光在泉州城中姓蒲的人就有好几千人。彭怀玉虽然没有明说,但已暗中点醒他了,天启军不可能在泉州杀那么多人。
军中自有军纪,前年彭文彬在宁德屠城,随即被调回金陵城中罢用闲置。南征军不是由彭怀玉一人说了算,还有监军使丘修瑾,中书台出来的文官是绝对不会同意屠城这种做派的。
冰冷的铁令箭刺痛袁明达的肌肤,令他脑子非常清醒。
他心里很感激彭怀玉,彭怀玉没有承诺为他报仇,确给了他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如果只是杀蒲家主事的人,怎么能平复他心中的仇恨?
他默默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当年蒲寿庚做的事全部换回去。不管蒲家现在有多少人,大概也比不上当年死在泉州的宋家宗师人多。”
他走了十几里的官路,然后钻进道边的密林,走上小路。
这十几年间,袁明达或做郎中,或做小商旅,已经走遍了闽南的山山水水。
虽然两军对峙,南北官道已被封锁,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他乔装打扮回到泉州易于反掌。
他一路风餐露宿,有时候走偏僻的山路,有时候夹在南逃的难民当中。越是接近成功时,他越是小心谨慎。福建山林中盗匪横行,若是不小心死在路上,只怕到了掉脑袋那一刻也不能原谅自己。
四天后,踏上通往泉州的官道,他一颗心才放下来。
泉州自南宋是起便是有名的通商港口,繁荣程度大概仅次于广州。泉州有良好的水港,福建人又有进行海上贸易的传统,只是与江南交通不便,才造成海上贸易比不上广州。
这里一向各色人混杂,官府从来就办法对进出的商旅严格管理。泉州最有权力的机构不出泉州府衙,而是管理关口的市舶司。商旅中身份不明的人比比皆是,若是当地官府严格甄别,妨碍了许多人的财路,官也当不长。
沿官道走了一天,空气中开始能闻到海风的咸湿味,远远可以看到泉州城池。袁明达不急于进城,先回到泉州南郊的袁家村。
这么多年的仇恨不是孤独一个人能承受的。蒲家后代繁衍昌盛,逃过劫难的赵家后人,也在此地扎根,娶妻生子。到了袁明达这一代,也是有近百人的小族。
百年来,袁家人虽然读书但遵照祖训不去参加科考,以行医经营药铺或者为风水堪舆先生为生。袁明达便是这两种行当都做过。
袁家与蒲家有血海深仇这种事不是族中每个人都知晓。先辈怕族人中出不肖子孙,胡乱把消息传出去给袁家带来祸患,都是挑选合适的人口口相传。到了袁明达这一代,也只有族中主事的十几人知晓。
回到家中做了些安排后,他再踏上进入泉州城的道路。
彭怀玉说可能会派人帮助他,但也明显表现出来对他回泉州做的事情不热忱。
袁家在泉州城内有一个小药铺,他决定先去那里安身,再想想用什么办法取得蒲家人的信任。
天启大军攻破仙霞关后,福建的命运其实就已经决定了。
如果现在郑晟下令可以赦免福建的蒙古人和探马赤军,福州等地只怕会望风而降。但这是不可能的,天下没有一家义军现在会这么做。
但泉州数以千计的色目商人不这么想。他们都已得到消息,天启攻下金陵城虽然杀了不少色目人,但还是留下了不少色目人在那里经商。
元廷设立市舶司管理番商,在泉州权势通天。如今掌管市舶司的正是蒲寿庚的孙女婿那兀纳,与众多番商交往密切。
袁家药铺在泉州城内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袁明达不过一介平民,平日里没有极少与番商来往。但如今城内风雨飘摇的气氛,给他创造了极好的机会。
他出发前就已经打听到,泉州港的番商几乎天天都聚集在那兀纳家中,商量如何面对即将到达的天启大军。
潜入药铺中,袁明达命小童去街上打一瓶酒回来,自己躲在屋里一点点喝完,边喝边揣度:“人都是怕死的,如我这等背负血海深仇的贱民无所谓。蒲家豪富,几代积攒眼看成空,若见到从天上掉下一根救命稻草只怕会死死抓住不撒手。”
他摸了摸怀中的令箭,想到即便蒲家人怀疑又如何,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天启大将军密使,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他能看得出来彭怀玉也讨厌蒲家人,否则也不会赐给自己令箭。如果蒲家人真杀了自己,也算是给了彭怀玉去杀人的理由吧。
这一夜根本无法入眠,他一会想蒲家几千人被屠杀的场景,一会想到事成后去海边祭拜祖先,在床上翻来覆去,手中紧抓着铁令箭片刻不松开。
第490章 (二)()
泉州城里彻夜不眠的不仅有袁明达一人。
泉州城南的蒲家大宅灯火通明,深夜仍然有色目人在此进进出出。
自蒲寿庚屠杀宋家宗师送上投名状后,蒲家在福建一直权势通天。他的儿子蒲师文曾经官至福建平章政事,专门负责管理番商。蒲师文的儿子蒲崇模子接父职,也担任过平章政事。
有元一朝,泉州港几乎都处在蒲家的控制下。现在负责管理泉州市舶司的正是蒲师文的女婿那兀纳。
家族盛衰每在王朝更替时便到了一个重要的关节点。江南被天启攻下,浙海被方元珍水师封锁后,福建元军的命运便已注定。蒲家当然不愿意为蒙古人陪葬。
大宅院中靠东的堂屋中十几个人围坐成一圈,正在焦虑的商谈着什么。
当中两人,左边是一个瘦高的文士,脸色蜡黄,是蒲师文的二儿子蒲崇文;右边那人高鼻子大胡须,头上包着白色布巾,正是蒲师文的女婿那兀纳。
那兀纳原是大食商人出身,祖父辈来到泉州,家中豪富。他家族与蒲家都信奉穆教,贸易来往密切,与蒲家结为姻亲。蒲家利用他家族在大食的关系,他则利用蒲家在泉州的权势。
围坐这一圈十几人大半都是高鼻梁大胡子的色目人。
“情况有些不妙,”那兀纳压不住心中的暴躁情绪,屁股像是坐在钉子上挪来挪去,“天启镇南将军于少泽已经派人送来消息,府主不同意他从海路进攻泉州的建议,只怕没办法帮我们了。”
蒲崇模死后,蒲崇文性格没他哥哥那么强势,蒲家大事多半要听这个掌控市舶司的女婿做决定。
听那兀纳这么说,蒲崇文心中有些发慌,道:“那我们招募的许多武士岂不是没了用处?”
那兀纳恨恨的骂道:“于家小儿,真是信不得。这些年在粤海白收了我们那么多好处。他只要率水师南下,我等在泉州城中举事反元,杀光这城里的蒙古人,唾手可得的功劳也不要,听说他姐姐是天启府主夫人,这点小事也办不妥。”
一个番商接话道:“他姐姐不能生育,天启府主又娶了一个妾,只怕他在天启的地位也不稳固。”
又一个番商道:“他这般回信,就是对我们不管不顾了?”
天启大军攻破仙霞关后,他们都觉得这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金陵城中的确还有些色目商人,但比起城破之前十存其一。谁也不敢保证彭怀玉攻破泉州城后,自己能逃过这次劫难。
众人七嘴八舌,那兀纳听的心里烦乱,挥舞双手道:“别吵了,于将军在给我的信中说了,天启府主刚刚下达了命令,现在天启不再屠杀蒙古人和色目人,只杀有罪之人。”
什么叫有罪之人,若按照汉人的规矩,这屋子是谁不是有罪之人。听了这话,蒲崇文脸都白了,急着问:“这么说,他真是不管我们了?”
那兀纳道:“他说会派人给南征大将军彭怀玉送一份信,我估计也大概就这样吧。”
蒲崇文跌足道:“可我听说彭怀玉与他不和,只怕别起不了作用,反把我们送进火坑了。”
那兀纳怒道:“怕什么,乱世有兵就是王,我们招募了五千善战的勇士,可以帮助天启军攻打各地。我们有金银珍宝,有美女,有兵马,于少泽不要,我就不信天启南征大军对送上门的好处不理会。”
天启攻取江南后,福建各地也有小股红巾军举事。豪族开始自行募集团练镇压,番商招募兵马也没有引起朝廷反应,蒙古人只道他们是准备帮助朝廷抵挡红巾军。但福州城里的平章政事却不知道这些番商另怀心思。
那兀纳号称招募了五千人,实际也只有三千多人。泉州番商多,豪富人家都雇佣了保镖,他招募这三千人一小半都是色目人,自诩比汉人善战。
任凭那兀纳耀武扬威,屋中的番商多半还是忧心忡忡。泉州城里的商人有财宝美女,难不成广州城里的商人没有?金陵城里的商人没有?还不都是死的死逃的逃。
那兀纳怕人心散了,鼓动道:“莫要心焦,众人都把钱财准备好,我听说此番出征的副帅秦十一娶了色目商人之女为妻。我这就派人去秘密联络天启两位元帅,各自送一份重礼。到时候我等先取下泉州,再与天启大军配合南北夹击福州,立下大功一件,泉州港还是我们的天下。”
他言语中很有鼓动力,众人忧愁的心思稍缓,吩咐答应道:“钱财任凭番长支取。”
夜深时,众人各自返家。
蒲崇文独自站在院子中,仿佛体会到百年前元军南下时,他祖父蒲寿庚忐忑不安的心境。
不仅决定投靠蒙古人,还做的那么绝,杀尽宋家宗室,那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啊,因此奠定了蒲家百年富贵。现在他要为蒲家再次做出抉择,先祖就是他的楷模。
那兀纳第二日便从奴仆中选出四个精细的人,命他们走山间小路前往南平城拜见彭怀玉和秦十一。
派出去的人才走了两天,第三日中午,那兀纳正在屋中歇着,仆从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天启南征大将军的密使,要见老爷。”
那兀纳如触电般打了个激灵,二话不说,道:“快快有请。”
他立刻起身对着铜镜整理好衣冠,口中喃喃自语:“来的这么快,怎么来的这么快。”旋即又叫住刚刚出门的奴仆,“回来。”
天启的密使当然得自己亲自去接,哪能让奴仆去传话。
他挺着胸脯,迈开大步走向大门,一路想着自己派出去的人肯定没这么快,看来于少泽没有骗他,确实给彭怀玉写了信。
等到了门口,他看见来人,不由得愣住了,心中顿时生出疑虑。
袁明达看上去太寒酸了。
“那兀纳吗?”袁明达直呼他的名字,大喇喇走进门。
“正是在下,”那兀纳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跟在袁明达身后走进庭院。
袁明达装做一份胸有成竹的样子,背着双手边走边说:“在下袁明达,奉大将军命前来与你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