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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道开神色肃穆,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松,似在察看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最后,他眼光落在了张松的头顶上,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右手手指不停地掐算着。
片刻之后,单道开来到张松面前,深深地朝张松行了一礼,道:“贵人远来,一路辛苦!道开未知,恕罪,恕罪!”
张松心里很惊讶,他原本也只是觉得单道开不会对他落井下石,但没有想到他这么看得起自己,心里不免有了疑惑,但在此时此刻也不好表现出来,便强按下心中的疑惑,脸色平静地朝单道开行了一礼,说道:“不敢劳动大师远迎!”
“此贵人也,来自西南方,其莅临此地,贵部的厄难必可消除,如贵人在贵部遭厄,则贵部必将大祸临头。切记!切记!”单道开迈着方步,神色异常郑重,旁若无人而又慢条斯理地对秃发化民、秃发宏、秃发鲁孤等人说。
宋配站在一旁,听单道开这么说,脸上很诧异,望向张松的眼光多了一些异样。
秃发化民与秃发宏、秃发鲁孤听完单道开一番话后,望向张松的眼光多了一分尊重,而不再有那种成年人对小孩的轻视,而秃发宏对张松的期望也明显提高了,虽然还有丁点疑虑,但望着张松的眼神柔和多了。
“来人,上饭,好好款待上宾!”秃发化民喊道。
款待上宾的饭食实在算不上太好,只有一些羊肉与牛肉,可能是为了照顾单道开,还有麦饭与盐菜,份量都不太多,如果放开肚子吃,张松估计秃发化民、秃发宏与秃发鲁三人都可以吃完,何况还有张松与单道开两人。饭食的味道也不怎么样,那羊肉有浓重的膻味,牛肉的牛毛味也还在,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这些年部落里贫穷,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贵宾,还请见谅。”秃发化民殷勤地要为单道开夹菜。
单开拒绝了,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裹,小心地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形状像是细小的石子之类的东西,他从中取出几颗扔进了嘴里,用牙齿咬得“嘎嘎”直响。
在秃发化民、秃发宏与秃发鲁孤一众鲜卑人和宋配崇敬的眼光中,单道开把这东西咽下了腹后,开口道:“贫道爱以石子为食,石子经饱!”
“大师真非常人也!”宋配惊叹。
秃发化民极为激动,领着秃发宏与秃发鲁孤向单道开行礼,而秃发宏对张松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你等但朝食,贫道须诵经。”说完,也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读经文。
朝食过后,张松着手为秃发鲁孤治病,秃发鲁孤的伤在背部,是一处刀伤,伤口红肿,已经化脓。此外,秃发鲁孤还患有伤寒,咳嗽不止,发高热。
“他是创伤,且感染了伤寒。宋君你来看看,是否有不同意见。”张松对宋配说。
宋配装模做样地搭了一下脉,再望了望,对张松说:“张君所言甚是,某无不同意见。”
张松对秃发化民说道:“病人身被刀创,兼感染了伤寒,故经久不愈,此病只要备齐药物,则不难医治。只是来时匆忙,未能带有药物,须到野外采药。”
“有劳张大夫费心了。”秃发化民脸上露出了喜色,向张松行礼。
“既然贵人已经对令公子的病有了诊断,贫道告辞。”单道开起身道。
“我送大师。”张松也起身。
待离开秃发化民屋子时,单道开低声在张松耳边说:“你的家人安好,勿忧,有机会尽快离开。宋配是敦煌有名的谋士,有气节。”
张松恍然大悟,才明白为何单道开会对自己鼎力相助,正要答谢时,单道开大声说:“我佛与贵人结个善缘,贵人可要记得。”
迎着单道开炯炯有神的目光,站在秃发化民身旁的张松答道:“在下谨记。”
第10章 制造乱局()
北风吹拂着田野,茅草不时点头,在田野中游走觅食的牛羊便或隐或现。
张松站在飞龙山脚下的一棵柳树旁,身前一大片已经落叶的麻黄在劲风的吹拂下,不停地左右摇摆着。张松眺望着远方,如前两日一般似乎对眼前的麻黄与柳树视而不见,右手时不时拗了一段枝条,漫不经心地放入口中,不停地咀嚼。
张松身后站着宋配、树母子和另一个精壮的鲜卑男子,还有一名鲜卑小孩子,几人都没有打扰张松,只是静静地站着。
自单道开离开后,张松便着手采药为秃发鲁孤治病,前两日一直是树母子与秃发欢跟着张松,名义上是要保护张松和为张松做向导,实际上是担心张松与宋配逃跑而加以监视。
只是两日跟下来,张松的行为没有任何异常,每日都是先到草原上采药,然后到现在这个高地上站立一会儿,再到飞龙山上采药,最后熬制好后给秃发鲁孤喝。
两日下来,秃发欢也就失去了兴趣,不愿意再跟着,而是交待了树母子几句后,让另外一名精壮男子与一名小孩代替他跟着。
在口中的枝条失去味道后,张松将渣吐在地上,转过身来,那名小孩见状,忙将手中的一棵植物递给张松,张松接过一看,是这几日一直需要采集的甘草,就点了点头。
“很好,是你自己采的吗?”张松问道。
那小孩子没有料到张松会对他说话,他脸色通红,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
“他叫沙茂形,他是我们部落的孤儿,现在由首领代为抚养。”树母子代为答道。
经过张松两日的治疗,秃发鲁孤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加上单道开对张松的评价在部落里传开,部落里很多人都对张松尊敬了许多。树母子也不例外,这几日跟着张松,话也多了许多,张松大部分的问题他都会回答。
张松没有说话,他微笑着看着那名小孩,那名小孩迟疑了一下,瘦弱的肩膀上顶着的大脑袋再次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呢?”张松问那名新跟来的精壮男子。
“我叫南基平。”虽然那名新跟来的精壮男子年纪比张松大了许多,但张松的“贵人”身份,不俗的医术让他将张松作为同辈人看待。
“走吧。”张松没再理会南基平,而是径直朝飞龙山上走去。
南基平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跟在树母子身后朝飞龙山走去。
张松要采的药就是两种,一是甘草,这是在草原才有的,二就是杏仁,这是飞龙山上才有。
甘草还比较好采,但是杏仁就难找了,这时节是冬天,不是杏子成熟的季节,要找杏仁就只能在地上或松鼠窝里找。
前两日,秃发欢带着张松一行人找遍了山腰能找的地方,即使这样也仅仅找到为数不多的一些杏核,根本不够用。本来张松还想到东边山峰山脚的那块平地去,但秃发欢不许他过去,称那里没有任何杏树。
这一次,张松打算爬到人迹罕至的西边那座山峰寻找,那座山峰非常陡峭,几乎没有路。在树母子的带领下,一行人经过一番艰苦的攀爬,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峰半山腰的一处平台上。
平台大概能容下二三十人,上面长了七八棵杏树,平台再往上还是峭壁。平台的对面是与这边山峰相对的另一座高大的山峰,那高大的山峰下就是秃发欢禁止张松他们过去的地方。
那地方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空地上长了许多的树木,从树形来看,应该不是杏树,山峰距离空地三四米高的地方有两个山洞,山洞被灌木丛遮挡住了,如果不是站在高处,即使走到那块空地上,也很难发现那两个山洞。
这大概就是飞龙盗在飞龙山上的藏身点了,张松瞥了几眼后,将的情形记在了心里,默默地想到。
“哇,这里好多杏核!”南基平兴奋地叫道,急忙弯腰拾杏核。
张松活动了一下身子,再朝峭壁爬去,这几日他的灵魂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副身躯,他动作迅速地几下就爬上了一段距离,抓住了一棵小杏树,从上面采摘了几颗杏子,又伸手从峭壁上掰了一块石头下来,心里便满是喜悦了。
张松将杏子给了树母子,树母子他们拾到的杏核很多,加起来也就大概七八斤,张松点了点头。
“够吗?”沙茂形问道。
“足够了,也不知道你们大首领怎么受得伤,费了那么多药还没有好。”张松叹了口气。
“是抵抗盗贼受的伤。”树母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张松。
“扑哧。”宋配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那天盗贼来抢了我们许多东西,如果不是大首领拼死抵抗,我今年过冬的粮食都要被抢完了。”见宋配发笑,树母子感觉宋配不尊敬他们的首领,非常生气。
“是什么盗贼,居然这么厉害,你们也打不赢?”张松问道。
“不知道,但是他们确实很厉害,能以一挡十,一阵风似得来,一阵风似得走,让人防不胜防。”树母子说到这里,神色中竟有些畏惧。
“你们不是有马吗?为什么不去追?”宋配问道。
“追不上,他们有一百五六十人,他们的马的速度与耐力都比我们的马好。我们虽然有近二百匹马,但精壮的只有一百匹左右,平时还要放牧,不可能时时防备盗贼。”沙茂形插嘴道。
“就你会说!”树母子怒斥沙茂形,挥动马鞭“啪”地抽了沙茂形一鞭子,沙茂形挨了鞭子,也没有哭泣,只是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张松假意劝了两句,便让大家一起下山了。
在分别时,沙茂形还想跟着张松与宋配走,但被树母子打了一巴掌后,就不敢跟着了。
张松与宋配还是居住在第一天晚上居住过的那个山洞,只不过这个山洞现在只有张松与宋配两人居住,所有的奴隶都搬走了。
这山洞是张松要来的。那天单道开离开后,张松就以炮制药材需要独立的房间为由向秃发化民索要一间独立的房间,秃发化民听后沉吟不决,但听说张松要的是这个山洞后,立刻就同意了。
张松之所以选择这个山洞,是因为这里离其他人居住的地方要远,不会一有动静就被人觉察,很多事情便于着手。虽然希望张轨能派人来救自己,但张松不打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张轨身上,于是便打算做些事情。
山洞还是那样潮湿,洞壁上几乎到处都有烟火的痕迹,这是因为张松在奴隶们搬走后,增添了一些茅草,与原来奴隶们一起睡过的茅草就在山洞里点火烧了。
宋配一开始并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火烧后有一股难闻的烟薰味,不便住人,但当张松坚持点火,奴隶们住了那么久的时间,万一有什么病毒或者细菌,点火也可起个消毒作用。结果,点火之后,山洞里跑出来大群的老鼠,宋配就惊叹张松的英明了。
回到山洞后,宋配的脸色便阴沉下来。
“张君,你天天卖命为那盗贼首领寻药,难道真的想帮他治好病吗?只怕他的命救回来了,我们的命就没了!”
“不治好我们就能活命吗?”单道开的话盗贼能听进去多少,张松也没有把握,但是如果不治好的话,盗贼恼羞之下,则很可能就要杀了自己与宋配了。
“那也比治好盗贼首领的病再没命好!”
“盗贼首领的病慢慢治,我们也慢慢地活。”张松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总能等到云开见月的那一日,放心吧。”
宋配狐疑地望了张松一眼,这话张松已经说了好几次,但每次细问,张松又不说。
张松来到原来尿桶存放的地方,这块地方当初放火时特意避开了,因为张松看上了洞壁上那些白色的硝土,现在他小心地用一块大大的竹片将洞壁那些白色的硝土刮下来,放入已经洗好的尿桶里。
“宋君不是秦州人吧?”张松一边刮一边问。
“不是,我是敦煌人,上次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才说我是秦州人的。”
“想必你也不是商人,那宋君究竟是干什么而到这里来呢?”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是跟随长上到凉州上任的。”
张松一愣,随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问道:“不知贵长上是?”
“护羌校尉、凉州刺史张轨!”
张松这下想起来了,宋配正是张轨手下的四大谋士之一,另外三人是阴充、氾瑗、阴澹。
张松激动几步来到宋配面前,郑重地躬身向宋配行了一礼,口中道:“不知宋君大驾在前,小子有眼不识泰山。使君到了凉州,那可真是太好了。”
宋配先是有几分得意地受了张松的大礼,但听到后面一句话,则是长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