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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诺弯刀-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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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为己有。”

    我说:“可是,我们空有尊贵人身,却反而不懂得。我们以为,可以把这座山,这片国土据为己有。我们看不到它从来都是万物共有的。”

    你说:“是啊。身为这么渺小的生灵,我们怎么可能占有如此壮阔的山河。”

    我看到一团黑压压的蜜蜂绕着你飞,我站了下来。

    我说:“你不要动。小心它们误会你,小心被它们蛰到。”

    你说:“不会的。”

    你说:“攻击都是因为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损失的恐惧。没有恐惧的戒备防护之心,就没有攻击的原始动念。”

    你说:“我心里对它们没有害意,它们也就不会有恐惧。”

    你说:“琴儿,告诉你,所有的生灵,都本能地喜欢没有害心的人。”

    你说:“你看。”

    你伸出右手的手掌。你把手掌张开在光线里。你看着我。

    我看到那些蜜蜂一只接着一只地落到了你的手掌里。它们在你手掌的上面急急忙忙地爬动着,越来越多的蜜蜂,它们就像斜斜飘落的春雨一样,接二连三地落到了你的手心里。它们在你的手掌里聚集。

    我看着看着,睁大了眼睛。

    它们在你的手里聚集成了一颗大大的心。无害的心。

    我说:“好神奇!”

    你朝我笑了一下。你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掌。所有的那些蜜蜂都飞了起来,它们四散而去。

    你看着前面蜿蜒山路尽头的寺院,你说:“骑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水囊都空了。那边有一口井,井水很甘甜。”

    (四)

    破败无人的寺院。杂草丛生。蛛网四布。

    庭院里的草丛中开满不知名的粉色小花。

    后殿的侧面有一口水井。井口有一个半新的木板盖子,盖子的把手上系着一把半新的木勺。

    我说:“这水井经常有人来吗?”

    你说:“嗯,是到山上来砍柴采药的人做的这井盖和水勺吧。”

    你对关文良说:“水囊。”

    关文良用木勺舀着井水,把它灌满了我马上的水囊。他把水囊递给我。

    我举起水囊喝了一口。我感慨说:“真是清冽甘甜啊!”

    我们看着断壁残垣的大殿,看着碎花开满缝隙的麻石台阶。

    我说:”这寺院前朝的时候也曾经很繁华吧。看这些精雕细刻的石头台阶。要把这么多沉重的石头,搬到这样高的山上,很不容易,工程浩大。”

    你说:“是的,前朝的时候,这里香火很盛。进香的队伍常常从山脚下一直蜿蜒到这里。”

    我说:“后来为什么破败了呢?”

    “因为战乱吧。”你说,“战乱之剧,纵深山之远,也难逃被祸及。一队士兵劫掠了这里,放火烧掉了寺院。”

    你说:“贪婪的火,早晚总会毁掉一切。”

    (五)

    “那些住在这里的僧人呢?”我问。

    “不知道。关于他们,史书没有留下什么记载。”你说。

    “史书上只记载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就是当时这座寺院的方丈慧远和尚。他当时只有三十多岁。史书上说,慧远和尚十六岁的时候出家,云游天下,求学十年。二十六岁的时候来到这里,潜心苦修。当时这里还是荒郊野外,没有寺院。慧远和尚在这里风餐露宿,栖身在寺院后崖壁上的一个山洞里。”

    你说:“传说,夏天的夜晚,慧远和尚常常脱掉上衣,**着上身,盘腿坐在这片草丛里,以身饲蚊,用自己的血液,让林间的飞蚊得到饱暖,一坐就是整夜,也不需要倒下来睡觉。当他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的时候,他身后的星空就

    会变得格外的绚烂。山下的居民常常说,会看到山顶的方向大放光明。”

    你说:“慧远和尚在这里苦修了十年,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渐渐地,他的名声就传扬了出去,很多人认定他是得道高僧,慕名专程前来供养和请教佛法,有些出家人就拜他为师父,作为他的弟子而留了下来,一些在家的居士动议为越来越多的僧侣们建个寺院,让僧人们有地方可以修行。这里的香火也自然而然地兴旺了起来。虽然慧远和尚也没有募集过修盖大殿的钱,可钱自然而然地就流了进来。于是,寺院逐渐发展到很大的规模。当士兵们冲进这所寺院的时候,它已经建得重檐叠宇,金碧辉煌了。”

    我说:“得道多助,有道之人的德行自然而然就会馨香广布,吸引求道者前来随学。”

    你看着我。

    我说:“若我生在前朝,若我也是男子,说不定,我也会千里迢迢前来求教随学。”

    你说:“喔?为什么宁受清苦,愿来求学呢?”

    我说:“因为,一个人,那么年轻,能够在这样荒山野岭的地方,独自潜心苦修10年之久,不怕艰苦,不怕危险,不要世间的肯定,不要舒适的生活,若没有坚不可摧的信仰和强大无比的内心,他是不可能做到的。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非常仰慕这样坚定的信仰和这样恒毅的内心。我也很想达到这样的精神状态。”

    你说:“一个人,若能有这样大丈夫的凌云心志,纵然是女儿之身,也不可以叫她妇道人家了。”

    我说:“这位慧远大师后来很高寿吗?”

    你说:“不是。他很早就圆寂了。”

    我说:“我还以为得道的高僧一般都会非常高寿呢,就像你师祖那样。”

    你说:“慧远和尚入山15年后,就天下大乱。山下已经是一片血雨腥风。”

    我说:“那么,慧远大师后来是如何圆寂的呢?”

第两百五十六章 杜鹃花(下)() 
(一)

    你说:“刚刚说了,有一天,山下终于来了一队士兵。他们是被寺院的金碧辉煌吸引来的。他们认为寺院的香火兴盛了这么多年,寺内一定藏着大量信众供养的珍宝和金钱。他们怀着劫掠之心而来。”

    “士兵们团团围住了慧远和尚。有个将领说:杀了他。慧远和尚安静地盘腿坐在那里。他说:我会自去,各位不必妄造杀业。他闭上眼睛,就一动也不动了。士兵走过去探他的鼻息,发现呼吸已经完全停止了。士兵们围着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见他脸色逐渐变成了金色,身体虽然坐立不倒,但体温已经完全冰冷了,便确认他死了。将领说:把他搬开,说不定他坐的地方下面藏着宝物什么的。”

    “士兵们正想把他的尸体抬开。慧远和尚忽然又睁开了眼睛。他其声朗朗地说:不用烦劳各位搬动了,我自会挪开。我座下并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下面只有坚牢的大地,深广无垠的大地,你我都将归于其中的大地,可惜,你们不认得那就是无上的至宝。说着,他就站了起来,自行走到旁边,复又盘腿坐在大殿正中的一只蒲团上,再次闭目圆寂。”

    “那个将领,那些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再也不敢碰他,再也不敢说一句话。他们也没敢再在大殿里掘地三尺,更没敢去拉倒佛像和菩萨像的镀金法身,也没再杀害寺院的僧人们。他们就只在寺院里搜刮了一番,掠走了一些浮财,然后驱散了僧众,在寺院里点了一把火,看着火势渐大,浓烟和烈焰吞没了大殿的房梁,就离开了。”

    你说:“传说,我们现在所站的大殿上的这个地方,就是慧远和尚当年盘腿圆寂的地方。”

    我说:“这是真的吗?他能够自由地死去,又自由地活过来吗?”

    你说:“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

    我说:“还有人真的能够在生死之间来去自如的吗?”

    你说:“应该是有。以前的历史也记载了一位叫做邓隐峰的禅师。他说,之前没有人会倒立着死吧,那我就表演一个吧,我倒立着死。然后他就真的倒立过来,保持着这个姿势就圆寂了。好几日都倒立不倒。后来他的姐姐听说了,他姐姐也是位出家的比丘尼,就过来看他。看到他这模样,就在他腿上敲了一下说,死都死得这么顽皮,哪有人这样死的,你不要搞怪惊吓别人了。于是邓隐峰又活过来了,对姐姐嘻嘻一笑,说,那好吧,我还是正过来死好了。他又靠墙站立着,再次闭目圆寂了。”

    你说:“这样的记载还有不少。应该是有人,能够做到在生死之间这样来去自如,游戏自在。”

    我听了,真是发自内心地不胜倾慕。我感慨道:“好羡慕这样的自由自在。”

    你说:“以前在清川,师祖也给我们讲过慧远和尚。师祖说,你们不要错会了自由自在的意思。”

    “师祖说:自在在心,不在身体。心自在,才是真自在。心若自在,不论死况如何,都一样是自由自在。心若不自在,不管死得多么潇洒漂亮,多么特行**,一样是不自在。自在不自在,但看心的状况,不是必然拘泥于外相的。”

    我听了你说的话,站在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我思惟着你师祖的话,觉得里面有什么深深地触动了我。

    你看着我。你说:“琴儿,这里地势高,又没有了墙壁,风很大,小心着凉。我们去寺院后走走吧。”

    (二)

    我们沿着寺院后的小路并肩漫步。这条小路通往寺院的塔林。

    塔林已经毁于战火很多年了,只留下一百多座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塔基。从这些塔基,依稀可以想见当年塔林的庄严。

    “哥哥那么多要紧的事情,今天怎么有空专程陪我来游山呢?”我问。

    你说:“陪你游山,也是要紧的事啊。”

    我看着你。

    你说:“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很快,又要开战了。我们这样相处的日子,所剩无多了。”

    我说:“我知道。分别的日子,永远都比相聚多。”

    我说:“其实,哥哥今天带我出來,并不止是游山玩水,赏杜鹃花海吧。哥哥带我来这里,给我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对我说一句话的吧。”

    你说:“是的。”

    我说:“哥哥只是想对我说,不管死状如何,若心自在,那就是于生死之间自由自在的。”

    你说:“琴儿,你聪慧过人,我想说的,你都明白的。”

    我扭过头去,我看着远山的雾霭。

    我说:“我真的,恨这世间所有的战争。”

    你说:“不要恨。”

    你说:“仇恨的心,就是婴儿期的战争。”

    (三)

    午后。我们骑马慢慢下山。我们沿着山间的溪流向下走,一路看着溪水的飞珠漱玉。

    在半山腰,我们停了下来,让马匹休息一会儿。

    我们坐在溪水旁边。

    关文良去林间采了一大束杜鹃花过来。你把花束送给我。

    我接过来,放在身边。

    我们并肩坐着,听着流水淙淙的悦耳之声。

    我把一朵朵花从枝条上摘下来,放入溪水当中。

    我们看着水流带着它们向前漂去。

    我们看着这些花朵在流水中旋转着,穿过石头的缝隙,在石头的表面上漂过,跌宕起伏地流向远方。

    “不知道它们会流落到哪里?会在水中沉没,还是会遇到新的土壤,在那里变成来年新的花?”我说。

    你看着我。

    你说:“所以,你不能让它们这样随意地漂着。你要把它们安顿在一个妥当的地方。”

    你捡起一枝花,你把它插在河边土壤深厚的地方。你说:“这样,它们就不会漂着漂着,就沉没到水底去了。”

    我看着你。我说:“插在这里,花朵虽然是安全了,但是,它就不能跟随着流水走向不可知的前方了。它就只能在这里,看着流水流经它,独自流向不可知的前方。”

    你说:“那有什么关系呢。流水始终还在它的身旁,还在它的根基上,滋润着它未来的重生与再次的绽放。”

    我说:“也许,有些花,它是宁可沉没的。只要能跟着流水一起前进,它不在乎最后的沉没。”

    你说:“琴儿,不要那么傻。”

    你说:“你知道这流水是什么吗?”

    我说:“是什么?”

    你说:“是不能流出來的眼泪。深藏在心底里的眼泪。是牵挂着花朵的水滴的悲伤,因为,那些花,最终随着它们沉没了。”

    你说:“世界上的死亡和沉没,已经太多太多了。我自己,就亲手造成了太多的死亡和沉没。琴儿,请帮帮我,不要再给这世界,再增加另一桩了。”

    我看着你。

    你说:“就当这是我这一生最后的愿望。”

    你说:“琴儿,帮帮我,不要跟着我,陷入死亡和沉没。帮帮我,让你自己,就像这满山盛开的杜鹃花一样,灿烂热烈明艳鲜亮地活着,美好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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