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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侯爵-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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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书架,第四行,左起第六本到第十本,找你自己的名字。”周教授说道。

    李沐转头看向书架,书架第四行,满满摆了二三十本书,厚薄几乎都一模一样,想必是各省来杭州府学读书的名册了,李沐按照笔画顺序,轻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待到李沐拿着名册站到周教授身边的时候,这位教授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李大公子双手空空,不免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拿过名册,扫了一眼道:“近来寅字班有几个不守规矩的被退了学,空了些人出来,那就去那里吧。”说完,就抬起毛笔,在李沐的名字后面勾了一个寅字,就打发李沐走了。

    李沐出得周教授的屋舍,知道这寅字班想必就是张采说的,被那朱训导逼到退学的班级了,这周教授当真是个瑕疵必报的小人,看李沐空着手来,想必是觉得李大公子家境一般,有意去为难为难他了。

    哼,倒是看看你朱训导,是有多大威风!李沐当然是毫不畏惧,首牧东南,官居一品,若是还怕了一个不入流的训导,传出去,他这个晋阳侯也不要做了,回家奶孩子去吧!

    若菡也是知道李沐的厉害的,心中不由得有点哀叹起朱训导的下场来。

    到了寅字班,李沐刚刚迈步进去,就有几个生员一下子围了上来,看那穿着都是讲究的紧,桌子上的食盒也都是五花八门,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小炉子,咕噜咕噜的炖着东西,不知道是到了府学还是进了茶馆。

    明显这些生员不是冲李沐来的,而是冲着李沐身后那个书童来的。

    若菡是绝美的女人,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都难掩妩媚可爱的绝色,像电视剧上那种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的纯粹是骗傻子玩的,除非那女子生的真的粗狂如男儿身,否则,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些人想必都是富贵子弟,平日里走马章台的,女人当然是见过不少的,这一下,都被若菡绝色风华给惊住了,一下子都忘了和李沐打招呼。

    “诸位年兄,在下李。。。”还没等李沐说完话,就听一人大喊道:“好美的小娘子,来来来,让我仔细瞧瞧。”说完就伸手去抓若菡的手。

    若菡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惹得一帮纨绔子弟哈哈大笑,这才正眼看向李大公子,饶有兴趣的道:“这位兄台可是杭州人。”

    看来还不全是傻子,知道当地人不能随便惹。

    “不是。”李沐老老实实的说。

    “兄弟,看你新来的,我们寅字班的规矩,怕不是不知道吧,进门先缴五十两门槛前,否则哥几个打得你进不了这个门!”一个生员猖狂道,哪里像是个读过书的秀才,简直和街上的混混地痞无异。

    “哈哈,郑兄说的是,这个门,可不能轻易放你进来了。”周围人也是一众嬉笑,眼神就没从若菡的身上离开过。

    李沐倒也没有跟这些人多废话,只是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官票,随手扔在了那郑姓士子的脚下,冷冷的说:“自己捡。”

    “我nm。”郑姓士子当即大怒,举起拳头就像李沐挥过来,李沐后退一步,身后的若菡娇斥一声,修长的美腿一闪而过,那郑公子就嗷嗷叫着飞到了角落里,正好砸在正在咕噜的炭炉上,一时间疼的哇哇乱嚎。

    这一手,很明显把当场这些年轻人都震住了,随手扔出百两银票,又带着武艺高强,美貌无比的随身女侍,岂能是等闲人物了,这些纨绔子弟,家里都是有几分势力的,也不是愣头青一样谁都去挑拨一下,要是不小心沾到铁板,可就是会惹大麻烦的。

    破家的府尹,灭门的县令,越是高门贵族,越是知道权势的可怕。

    李沐也不管郑公子如何了,只是带着舒菡,施施然找了一张空桌子,安之若素的坐了下来,静静等候训导的到来。

第90章 世间本无圣人道() 
郑姓公子遭此重击,颜面扫尽,勃然大怒道:“你这个小畜生,我必杀汝!”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个富态中年人,那人看上去圆圆滚滚的活像某种国宝动物一般,悠然进来之后,眯着眼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最终目光落到李沐的身上,眉头微微一皱。

    怪就怪李沐第一次来府学,以为生员士子,应该穿长衫,戴方巾,方显圣人学徒风范,可是现在国家承平日久,礼乐崩坏早就不似开国那样严苛了,商人大贾穿丝绸者不计其数(大明律商人不得穿丝绸),士子生员就更没有穿长衫的入学的了。

    那些穿着长衫入学的,都被认为是家中贫苦,硬拿祖制撑脸面呢。

    那富态的中年人站到讲桌前,打开手中折扇,开口悠然道:“我前日给你们所批注之嘉靖年间状元丁大人的程文,拟写一篇文章上来,可有人没有完成?”嘉靖年间的状元姓丁的,想必是丁仕美了。

    丁仕美这个人,嘉靖三十八年的状元,却是个在历史书上仔细翻都找不到的人,他历任高官,官至吏部侍郎,距离天官仅一步之遥,也堪堪算得掌握大权,风云朝野。

    但是他在所有的史书记载中都难觅踪迹,只有偶尔才有一两句一笔带过,最有名当属他中状元之后,上的谢恩表了。“奎曜天开,万国仰文明之象;乾符圣握,一人操制作之权。荷大造以兼容,愧凡才之并录。”

    这是夸道君皇帝嘉靖的,夸得要多肉麻有多肉麻,其余的,就没有什么大的建树,这个人的一辈子,循规蹈矩到了极点,简直就是个滑泥鳅,好处就是一点不得罪人,跟着皇帝做应声虫,临了也得了个好下场。

    程文,就是范文,科举考试千年,四书五经早就被翻烂了,什么样的题目都有人出过了,于是还有各种截搭题等牛头不对马嘴的出题法。所以揣摩前人的范文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学习过程,何况丁仕美是状元之才。

    文章,自然是好的,状元不是吹出来的,但是这样的人写的文章,肯定是稳扎稳打,紧跟朱子集注不越雷池一步。若是碰见一个喜欢这种文章的考官,自然是拔得前茅,若是不喜这种文风的考官,也挑不出大错误来,不会低低把人黜落掉。

    应试教育,自古以来,概莫能是。

    但是场下这些贵胄子弟哪里是来学习的,也许训导大人布置作业的时候,连个人名都没听清楚,这年头又没个百度百科,不可能根据一个姓丁的就能搜索到状元的名字。

    当然,认真找一定是会找到的,这些前人优秀的文章,在书市上都有影印成书售卖的,只是这些人明显没几个来着紧读书的,故而现在吞吞吐吐,不知所云也就可以理解了。

    李沐看着全场人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不觉心中暗暗好笑,不觉有些邪恶的想到,这寅字班要是有个微信群,一定笑死个人了,前半个月满满都是去哪里玩,青楼茶馆的各种晒照,最后两天有那还有点良心的问老师是不是留作业了。

    下面一片跟帖道没有没有,找一个姓丁的文章,这怎么找?不写了不写了。。。

    李沐笑着看着眼前的活喜剧,却没想到朱训导看了过来,直接对着李沐道:“你的文章写了吗?”

    “训导大人。”虽然这人声明不佳,李沐还是尊师重道,给足了面子,起身恭声道:“学生今天是第一天来府学进修,未曾聆听大人教诲,不知上次有程文需要揣摩,当下不为例。”

    换了常人,也就点点头放过他了,但是这位朱训导竟然眼神一凝,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继来我班,就该完成我制定的任务,你这学生在此强词夺理,颠倒是非,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

    李沐也被说的一愣神,什么也没有反驳,等着朱训导的“颜色”。

    “这样,这一次,念你初犯,就罚你二十两,下学之后,自己上交到我这里来,若是还有下次必不轻饶。”朱训导貌似严厉的说道,回头对着其他学生说道:“坐下,开始上课。”

    说也奇怪,这训导似乎名声不佳,却依然很有威信的样子,只一句话,这些贵族子弟居然也都规规矩矩的坐下了,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换了普通的训导,连个品级都没有的小官,自然不会有人把他当盘菜。

    这位朱训导,丁忧在家的高官,进士出身,正经的坐过四品官的,才能镇得住这些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也算得上对症下药了。

    李沐也不反对,二十两自然不是什么大事情,李大公子掌握三省军政,岂能这么小家子气了,只是李沐倒也起了几分恶趣味,四品又能怎么样,等会就让你丁忧变退休。

    李沐也听起课来,虽然班上几乎都是不学无术之辈,但是还有几个有心学业的,看上去这位训导大人水平还是不差的,只要学生有什么问题,他都能旁征博引,娓娓道来,没有李沐想象中的鸡飞狗跳的场面,相反显得井然有序,当然,不算那些个正在呼呼大睡的纨绔的话。

    可是人家睡他的觉,确实也没有打扰到别人。

    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午休的时候,李沐倒是好整以暇的在若菡带的食盒里翻点心,虽然这点心形状不甚美观,但是在伊宁的细心指导下,味道还是非常好的。做惯了马上将军,领兵作战,风餐露宿的晋阳侯,哪里又会在意吃食好不好看了。

    不知不觉,在两个人嘻嘻笑笑的你一口我一口的腻歪下,一盒子点心被分了个精光,那郑姓公子一直恶狠狠的盯着二人,但是出于对于若菡身手的畏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

    下午的课显得要沉闷多了,昏昏欲睡的学生越来越多,现在已经快十月份了,秋日的江南,正是温暖宜人的时节,秋风惹人醉,自然也是招人睡的。

    朱训导也是偷懒给自己放了假,让大家自做文章,若有不解之处,可以提出问题,李沐看到大家都准备梦会神女,自己就拿起书本,问起朱训导一些经文集注上的难解之处。

    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部分,所以称为八股文,这东西除了破题以外,中心思想决不允许自由发挥,对错都按照朱熹的注释来解释,这些基本的方法,李沐早就跟杨涟学习过了。

    但是这只是八股文的第一步,李沐好就好在有杨涟这个文采飞扬的大学者在家里给他当私人老师,水平自然是比起普通生员依赖自我揣度的效率更高,加上自己的舅舅范景文给了自己他中式的时候的程文,也是收获不小。

    程文这东西,也是有时效性的,说简单点叫潮流,比如现在的士子,若是还去写洪武永乐朝的文章,肯定不为考官所喜,落后于时代了嘛。其实丁仕美的文章也算得上有些落伍,毕竟嘉靖年间距今也有五十年了,哪有能保持五十年不变的潮流。

    但是范景文中进士才十几年,文章还是有借鉴性的,当然最新的时文李大公子也是有读过的,文风并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兴许是觉得罚了李沐二十两,也许是难得碰见一个还愿意学习的学生,朱训导倒是没有嫌弃李沐多嘴,只要有什么不解的地方,朱训导也都一一解答了,从这里来看,这位训导大人的进士还是有真本事的。

    但是论起破题和承题,对于同样的题目,这位训导和杨涟所破就完全不同,杨涟破题起承转合,洋洋洒洒,也就是朱子集注束缚了他的发挥空间,否则就杨大人的性格,肯定是要把考官连带着骂一遍的。

    但是朱训导的破题就无一不是中规中矩之作,破题承题之后,起讲就开始老老实实歌颂朝廷,歌颂江山如画,总之好像写了很多,但是一句有用的没有。

    李沐知道,这样的文章,其实比起杨涟的文章更容易取中,从教导学生中举的角度来说,朱训导无疑更胜一筹,虽然文章空洞无物,旁证各种史书也是点到即止,但是奈何世道如此,不得不服。

    下午的课等于是李大公子的私课,其他的同学几乎看都没看朱训导一眼,默默的等着放学的钟声想起,只是门外铜钟的钟声一响,满场生员一下子恢复了活力,呼朋唤友,开始了继续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去了。

    李沐自然是要去交罚款的,到了朱训导的办公室里,李沐才知道这位训导名叫朱大典,万历年间的进士,确是做过福建参政的。

    朱大典胖胖的身子一坐下,就笑着看着李沐,不觉开口道:“怎么,开学第一日就罚你的钱,不服气吗?”

    “是的。”福建参政也许是个吓死人的名头,但在李沐眼里还当不得什么正经菜式,只是淡淡答道,又拱手道:“学生尝学圣人道,不知者无罪,这个罚,学生不认。”

    “圣人道?”朱大典竟然嗤笑一声,又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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