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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参加投标会可有什么要求？”
裴枢刚刚要回答，一直默不作声的范灏说话了。
“裴公，整修郑白渠虽然是个好消息，但它花费的时间同样不菲，恐怕等你们修好，关中已经是饿殍满地了吧！”
看正主儿出手，刚才还闭目养神的杜让能说道：“范公，今日请诸位来就是解决粮食问题，只要维持到水渠建成，关中便再无饥馑。到时，皇上会在水渠边上筑碑，并亲手将诸位的名字题到上面。城中的高僧名道还会办水陆道场，为提名的人祈福消灾。”
范灏冷笑了几声说道：“想将郑白渠修好，至少需要5年的时间。就算你们手头有160石，再从某等手里卖走50万石，也不可能支撑那么长的时间。其实你们也在赌，赌明年不再是干旱。
杜相，你们把工钱分成两次给，还不是想在必要的时候，赖掉其它的款项。到时候，以半价整修郑白渠，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圣上恐怕也会重重有赏吧！可惜了，来这里的人都吃过官府的亏，画饼充饥的一套就收起来吧，它真的对某等没用。”
“你……！”
看范灏说的过分，随同来开会的官员火了，他们刚站起来，就被杜让能喝止。
“临来时，圣人如何吩咐的？”
“买卖不成仁义在，决不能以势压人。”那几名官员面红耳赤的说道。
杜让能淡淡的说道：“那还不坐下去。”
“哈哈哈。”范灏大笑起来，说道：“怎么，戳中你们的打算了？还以为今上有一番作为，谁知任用的人还是如此的不堪！罢了，某也可以给杜相一个答复。粮价上涨非某想看到，也非某能控制，降价之事实在爱莫能助。”
所有的粮商都知道，今天到兴庆宫就是摆个姿态，根本就没想着跟皇帝谈。
现在看范灏已经把话说死，粮商们纷纷站起来。
“叨扰，告辞！”
看那些粮商要走，杜让能问道：“范公，京兆府百万人口，如果粮食不足必然死伤惨重，你不打算发发慈悲吗？”
范灏摇头道：“杜相，这些是朝廷的事，某不过是一介商贾，实在有心无力，告辞。”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预料，杜让能笑着说道：“范公，从明日起，朝廷将会在市场上投放粮食，每斗价格600文。”
范灏轻轻一笑道：“那正好，小可的粮库如今空空如也，真好吸收一批存粮。杜相可是真宰相，不会为难小可吧！”
杜让能摇头道：“超过百斗，价格就要一贯一斗，不知道范公吃不吃的下去？”
范灏冷冷一笑道：“那就一斗一贯，小可会把你们的存粮全部吃空。”
杜让能笑道：“如此甚好，某就有钱专心整修郑白渠了。”
范灏不屑的一笑说道：“那就告辞了，希望朝廷这一次能渡过难关。”
杜让能温和的说道：“那就不送了，范公再见。”
第87章 这是一场经济战（）
“圣人，谈判破裂了，粮商们不同意降价卖粮。范灏还准备收购市场上所有的粮食，哪怕是一贯一斗的高价。”
杜让能的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惶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从容。
这也难怪，斗米千钱在大唐的历史上确实出现过，但它是在极端的环境下发生。
伴随着的还有人相食，易子而食等等，让人不寒而栗的字眼。
李晔沉吟片刻后说道：“范灏之前的态度并没有这么坚决，怎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强硬，难道他受到了谁的鼓动，或者是胁迫不成？黄成，东厂那边有没有消息？”
黄成摇了一下头说道：“没有，从白天收到的线报看，范灏的语气虽然强硬，但主要意图还是想大捞一笔，并不愿意和圣人撕破脸。”
李晔稍一思索说道：“粮商散会之后，范灏肯定是见了什么人。黄成，我不管他是谁，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挖出来。”
“是！”黄成斩钉截铁般的说道：“不管这人是谁，职下都不会让他跑出长安城。”
“哼！”裴枢冷哼了一声，朗声说道：“圣上，即便黄提督把人抓住又能如何，粮食必然会被炒到千文以上。城中百姓吃不起粮，必然会铤而走险，如此则长安危矣。但是负担这些百姓，咱们手头的粮食却远远不足。
就以长安来说，城中人口达到44万9千余人。根据收入情况，户部将他们分为五等。按照目前的情况看，四、五等户已经开始缺粮，三等户在一月后也将断炊，此项共涉及人口42万余人。
城外的情况也差不多，除了皇庄安置的48万不会出问题之外，其余各州县至少还有54万人口需要救济。如今这些担子都压在朝廷身上，仅靠库里的那160万石，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圣人，眼下该当机立断，查封所有的粮商的仓库，否则会酿成大祸。”
李晔说道：“裴卿的数字不太科学，州县54万人只是户部的估算，朕觉得翻一倍还不止。你们要加把劲，尽快统计出京兆府的准确人数，然后制定出可行的救济方案。至于查封粮商的仓库这件事，今后都不要再提了。朕的皇兄就开过这样的恶例，导致整个长安的经济地位下降不说，那些被劫掠的商人还领着黄巢从小路绕进关中，这何尝不是报应呢？”
裴枢面红耳赤的说道：“圣上，危急关头也不得不如此，就算是身负骂名，裴某也在所不惜，就请陛下下令吧！”
李晔摇头说道：“今次抢了粮商，下次又该抢谁，难道朕不要面子？裴枢，你敢于任事的作风确实让朕欣慰，可咱们就真的没有一点法子了？”
裴枢与杜让能对望了一眼，发现对方的脸上的表情都是绝望。
杜让能说道：“圣人，这一局棋已经到了必败的地步。粮商囤积居奇，其他的商人也必然跟进，咱们手里的160万石粮食一但投入市场，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消耗掉。到那个时候，情况必将恶化。”
裴枢也说道：“圣人，府库中的金银绢帛虽然达到4000万贯。但是长安周边已经无粮可买，臣等现在也只能徒呼奈何啊！”
李晔叹了口气说道：“朕的大臣怎么就这么轴，长安周边粮食最多的是粮商吗？不是，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寺院，只要他们愿意出让粮食，至少也能筹集千万石。”
杜让能皱眉说道：“圣人，寺院中确实有很多的粮食，但那些和尚绝对不会出售。现在可是大灾之年，正是兼并土地，吸收奴婢的最好时机。往日数千钱的良田，现今只要一斗米就能购买。人口就更不必说，人市那边已经贱到米五升换一人的地步了。凄惨一点的甚至都不要钱，只求能吃饱肚子就行。
圣人，现在必须下定决心了，否则长安必然是饿殍满地。如果再爆发瘟疫……。”
话道这儿，杜让能噗通跪在地上，喊道：“臣请圣上封闭粮商仓库，以救京兆府百姓。”
“臣请圣上封闭粮商仓库，以救京兆府百姓。”
殿中的内阁成员大都跪在地上，只有东厂提督黄成、交通尚书黄靖、警部尚书张玉麟等人还站着。
李晔没有让大臣站起来，他淡淡的说道：“黄成，把粮商的情况通报一下。”
“是！”黄成说道：“诸位，粮商们囤积粮食的地点有7处，总计有粮74000余石。其余的仓库要么是空的，要么是用沙袋鱼目混珠。不过，这些粮商却准备近千万贯的金银，准备收购市面上的所有粮食。如果加上蠢蠢欲动的盐商，至少要准备4千万贯的粮食才能填补缺口。”
“啊！”屋子里的大臣全都呆住了。
按照他们的估算，粮商的粮食至少在数百万石，谁知道竟然只有这么一点。
杜让能急急说道：“黄提督说的可是真话？”
黄成冷冷答道：“为了拿到这个消息，某损失了近十名好手。”
“哎，完了，完了。”杜让能失神的说道。
他也没有料到，情况竟然差到这个地步。
看着面如死灰的手下，李晔敲了几下桌子，说道：“从今天起，东厂每天会送一份汇总送到内阁，诸位可以根据密级查阅。朕也提醒一句，如果谁透露出一点风声，就等着东厂的人砍脑袋吧！”
内阁大臣们齐刷刷的说道：“臣等遵旨，绝不敢罔顾国家法度。”
李晔点头说道：“诸位，既然粮商们要斗，那也只能奉陪到底。朕的第一个要求是改变度量，从今以后粮食将不再按容积计算，而是使用重量单位。”
杜让能楞了一下，说道：“圣人，这是否舍本逐末了？”
李晔说道：“杜相，米价已经涨到千钱，如果再用容积单位，就有很多不便。百姓甚至会为多一把米，少米一把争吵。改用重量单位，就会省掉很多的麻烦。”
杜让能悻悻说道：“是臣疏忽了。”
李晔一摆手说道：“杜相，朕听说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以往的很多政策就是太粗疏，结果让那些官吏钻了空子。生生把惠民的政策，执行成害人的条款。以后你们要多多斟酌，确定没有疏漏再公布。执行中一旦发现问题，也要迅速改正。”
“细节决定成败！”杜让能细细的咀嚼着这句话，心中生出无数的感悟。
良久，他才问道：“臣谨受教。圣人的第二步又该怎么走？”
李晔正色道：“走第二步之前，朕要你们拧成一股绳。我们面对的是一场经济战，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朕要求你们放下幻想，决不能有媾和的想法。”
裴枢道：“圣人，这只是粮商们人心不足而已，不用大动干戈吧！”
李晔摇头说道：“裴卿，你太小看这些人了。粮商的行为已经严重削弱了我们的经济基础，如果他们取胜，十年之内京兆府都无法恢复元气，这可比三藩进京还要严重。
朕给你们提个醒，军事失败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经济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此次，先由户部出手，粮商们不是要吃进粮食吗？那就把咱们手头的160万石，按每斤100文的价格发卖，朕想看看这些王八蛋的能量有多大！”
“什么！”内阁大臣们全都傻眼了。
第88章 釜底抽薪（）
“圣人，160万石粮食已经被人买了10万石！”
杨守平一边汇报，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没办法不怕，这10万石粮食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人买光。
本来户部还想刁难一下，结果对方拿出来的全是真金白银，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
李晔也是一愣，10万石粮食折合一千二百万斤，按照每斤100文计算，这已经进账140余万贯。
“告诉户部，粮食不许零卖，最低成交重量为200石。”
杨守平沉吟片刻后说道：“此次的任务是对付城中的投机商，制定最低成交重量确实很有必要，只是那些没有粮食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李晔说道：“长安城中的和尚、道士不少，与其每天花费时间念经祈福，还不如多做些慈善，好救济天下的灾民。
这种事情没个组织也不行，朕就成立个大唐慈善总会，并捐出20万贯作为启动资金。那些出家人要想当上会长，就得拿出足够的本钱。另外，会长不搞终身制，每三年必须改选一次。”
大唐是没有官方慈善机构的，赡养孤寡残疾的事往往由寺院承担。
武宗灭佛时，很多散失劳动力的人也被扫地出门，其中的大多数很快就死于饥寒。
直到宣宗即位之后，这种情况才得到好转，但也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样的宗教组织遍及全国，能够利用一下就能事半功倍。
杨守平不无担心的说道：“圣人，朝中官员明知有法律约束，依旧是贪婪成风，局外人恐怕更是不堪啊！”
李晔笑道：“监督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将账务公开就可以做到。此外，这笔钱必须存到大唐银行里，支取需要会长、会计师的印章。有了这样的措施做后盾，贪赃枉法的概率必然减小。嗯，具体的章程稍后再议，朕已经起草了一个临时文件，内阁不反对就可以执行了。”
“圣人，事情有些眉目了，只是涉及到金莲真宗！”
这时，黄成急匆匆的走进来，看周围没有外人，才压低嗓门说道。
“金莲真宗！”李晔暗暗吃了一惊。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教，时不时的就会有人举旗造反，比较出名的是唐初陈硕真。
黄巢造反军中也有金莲真宗的人马，只是他们的战技十分拙劣，往往一触即溃。
不过，现在长安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这些家伙在这里冒泡，那绝对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