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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走,回去再说。”
车早已复了原,从风把庚妹扶上去,套上骡子,掉头往回赶。
走出一里地,忽见一人立在岔道中央,摊手拦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庚妹一瞅,正是刚才那老头儿,脱口说:“原来是做强梁的,我就知道不是好人。”
从风说:“把你身上的都掏给他吧。”
庚妹说:“凭什么?不给,我就不信大白天的他敢打抢。”
老头儿指着庚妹说:“你这闺女可抠门儿,不是爹替你解围,滚刀肉这会儿还在跟你熬鳔呢,你咋撂爪就忘?”
庚妹摸出一把铜板,说:“拿去买药。”
从风斥她:“怎么说话你。”
老头儿说:“这姑娘嘴臭。成,我也不劫你们的财了,让我搭个便车吧。”
从风忙说:“搭便车,您上啊。”
庚妹嚷:“你傻啊,瞧他就不是好人,怎么能让他搭车?”
老头儿从身一跃,早在车后坐下了。
庚妹坐着不自在,威胁说:“搭便车,哼,从风,一会儿把车拉到官府,告他抢劫。”
老头儿说:“你敢告你爹?敢情是不孝子。”
庚妹说:“你别爹啊爹的,我可没你这么个贼爹。”
老头儿说:“算我倒血霉,偏偏有你这么个贼女。”
庚妹感到奇怪,这老贼好像熟知自己根底儿似的,便回过头来打量。忽然欣喜叫起来:“翼飞大哥,怎么是你?”
马翼飞说:“怎么不是我?还真以为是你爹啊?”
庚妹说:“你占我半天便宜了,还占我便宜。”
从风说:“翼飞大哥,怪道那会儿有些眼熟,你比我还会变啊,你怎么跑来了?”
庚妹嚷嚷说:“什么会变,装神弄鬼,今儿可让你占足便宜了,那会儿还骂我小贱人。”
“我不占你便宜,你可就惨了。昨儿夜里你们在一块嘀咕,也不想想隔墙有耳。从风要偷日本人,我捏着一把汗。今儿一早你们出来,我就在后边撵上了。”
庚妹说:“昨儿夜里你们不是都喝趴下了吗?”
马翼飞说:“中隐和念坤喝趴下了,我可没趴下。”
庚妹说:“你是怎么进他院子的?”
马翼飞笑了笑说:“你以为就你会做贼啊。我带了一个铁钉,把他门闩挑开就进去了。”
庚妹又问:“那你怎么会说恁么多东洋话?”
马翼飞说:“我们在码头干活,也常接洋人的生意,都学了几句鸟语。其实我就会几句,后边说那一串,是蒙他的。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
遂一句一句重复一遍,原来全是粗话。
从风说:“翼飞大哥,得亏你来。哎,庚妹,仓义川那屋子,你瞅清楚了吗?”
庚妹遂把刘家整个院子和仓义川那屋的详情描述一遍,从风默默记在心里。
三人回城,从风让马翼飞和庚妹下去。
马翼飞说:“从风,你咋想起要偷仓义川?啥时候去告诉我,我去替你望风。”
从风不想再让二人掺乎,打个马虎眼说:“过两天吧,这事也不在急上,这会儿我要去还车。”
马翼飞说:“你可别瞒我,这种事多个人多双眼,万一出了岔头儿,有人照应。”
庚妹说:“我和马大哥还跟你一块去。”
从风掰谎说:“好咧,我啥时去叫你们。”(。)
第三十七章 巧诈奸细 (4)()
从风把骡车赶到车行,找到黑脸汉说:“大叔,对不起,我耽误了,给您把租金补上。”
黑脸汉说:“没事儿,你尽管用。”
从风给了他三天的租金,末了儿又说:“大叔,这车我明儿还用半天。”
黑脸汉把租车钱数了一遍,说:“兄弟,你这多给了。”
“拿着吧,您自己跑没准不止这么多。”
“好,恭敬不如从命,就算我占你便宜。你在这儿候着,我去喂了牲口来。”
从风没回住处,先去饭摊吃了饭,歇了一会儿,回到车行赶了骡车,直奔沈万奎家来。
他先把和服还给沈万奎,道了谢,没有走的意思,自己搬凳坐下了。
沈万奎端上茶来,陪他说话。
从风抿了一口茶,忽然问:“沈师傅,您做过贼吗?”
“做贼?”
“就是上人家家里偷东西。”
沈万奎摸不着脉,说:“没有。”
“沈师傅,要是我偷您家里一件贵重的东西,你会藏什么地儿?”
沈万奎哈哈大笑:“我要是告诉你,那还叫偷?”
从风立起身,像个踩点的小偷似的,在他家里东张西望踅摸一圈,又走到大门外,盯着他门框,又问:“沈师傅,真有人会巫术吗?”
沈万奎正不知道怎么回答,从风扬手说:“问着玩儿,别当真。”
沈万奎说:“古代有人把戏法叫巫术,要我说,巫术也是戏法的一种。”
从风一边点头,一边在他门口迈开大步横量竖丈,然后停下来说:“沈师傅,把你那只鸟借我用用,还得借几样道具给我,明儿一早送来。”
沈万奎也不问缘由,把所需一一清点给他。
“沈师傅。晚饭我得在您这儿吃。”
“敢情好,我让家人掂配俩菜。”
从风说罢独自上街去了,回来钻进沈万奎的练功房做着夜里的准备。
傍黑前儿,沈万奎已命家人备好晚饭。请他出来吃了。问道:“从风师傅,有什么事儿需要沈某帮忙吗?”
“帮忙?您帮不上。不,您已经帮忙了。”
沈万奎不便多问,从风告辞出来,携着锦鸡和所需道具。驱赶骡车自去干梁上君子的勾当。
将近刘宅,青霜锁道,皓月坠林,正值更深人静时节。
他仍把骡车藏起来,对骡子做了一番交代。那骡子懂事似的舔了舔他的手背,由他去了。
从风悄悄向刘家宅院走去。
院内的獒犬发出了汪汪声。
他沿东边的羊肠小道蹑步绕到屋后的墙外,“汪汪”学了几声狗叫,把狗引过去,摸出随身带来的两块骨头扔进墙内。听着獒犬后退了一段,又向墙壁扑来。不大一会儿就不再吠叫了。再汪汪唤它,没有响应,晓得獒犬中了麻服散。
他隔墙听了一会儿,又扔了一块石头进去,院里没有任何动静,确定没有问题了,便一跃而起,翻过墙头跳入院内。
四下鸦雀无声,他探头探脑辨着方向,向仓义川住的屋子靠近。
在约摸还有两丈之遥的地儿站住脚。瞄准他窗户扔个汤圆大小的球状物进去。球状物在仓义川房内的地上旋出嘶嘶的声音,闪了一下光,但随即熄灭了。
仓义川被惊醒,披衣下床。点亮油灯照了一圈,未见异常,又开门出来查看。
从风躲在暗处,盯着他移步的路径,万一有什么机关,他踩踏的地方就是安全的。心里说:“小样,就凭你还会巫术?别笑死人了。”
仓义川正要回屋,从风急忙放出锦鸡。锦鸡的翅膀上闪烁着荧光,扑棱着在仓义川头顶上盘旋。
仓义川抬起头,不知为什么大半夜的会飞来一只发光的鸟,而且他发现鸟嘴里叼着一张纸片儿,心里惊讶不已。
锦鸡松了口,纸片儿不偏不倚落在他手上,然后扑棱着飞走了。
仓义川接住纸片儿,拿油灯一照,上边书有一行字:“有神仙造访,切勿声张。”
心下正疑,忽见半空里若隐若现闪着隐隐约约的光芒,细一瞧,似有鹤发童颜之人驾乘祥云而下,却又迟迟不见落地。
“神仙”把仓义川引到一边。
从风趁他仰头痴望,闪身进入他房内,点一支松枝用破扇子遮住亮光,一边开始搜索,一边操纵外面的“神仙”幻惑仓义川。
房主刘芬木听到院内似有动静,起来察看。瞅见仓义川站在坪里秉灯痴望,提步过来视询。
从风听到,吃了一惊,慌忙让“神仙”升空而去。
仓义川跟中了邪似的正看得出神,被刘芬木惊走了神仙,好不懊恼。
刘芬木问:“仓义川先生,您咋这时候站在外边?”
“我出来透透气,你睡吧你睡吧。”
“我回来太晚,有件事儿本来要告诉您,瞧您已经睡了没敢打搅,我那管家说……”
“白天说吧白天说,你咋不去睡呢。”
“有个姑娘,还有一个老头儿……”
从风猜他是说庚妹和马翼飞,心里骂道:“这混蛋搅乱来了,要坏我的事儿,恼人。”
忽听哗啦啦一阵响,恰似山体崩裂,只见门外飞沙走石,尘霾滚滚,原来是刘芬木踏着了机关。
仓义川恼怒不已,把机关控制住,嗔责说:“刘书办,你这不是添乱来了吗?”
从风暗暗惊叹:“还真是厉害。”
刘芬木不明就里,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回自己屋去了。
仓义川还在仰头搜索,夜空一团漆黑,神仙已无影无踪,站了一会儿,惆怅回屋。
从风将他柜子、桌屉搜了个底儿掉,连他被褥底下都找过了,哪有什么图什么单?书桌抽屉里倒是有些玉扣纸,可上边半点儿字迹都没有。一时半刻没个寻处,不觉心中焦躁起来。也是合当他事成,忽然一抬头,瞅见那蚊帐杆比常见的粗大许多,猜想那里边有些名堂。便站上椅子去探究竟,果然藏着物品。掏出来,是些纸卷儿,就着松光一瞅,还真写着画着一些什么玩意儿。心想,这屋子里除了这些玩意儿没有别的,一准就是这个了。悉数纳入怀中,小心收妥。刚把椅子放回原处,便听到仓义川回屋的脚步声。好在之前想得周到,慌忙吹熄松光,眨眼的工夫变了容貌,端坐桌前要使脱身之计。
仓义川推门回屋,见桌前端坐一人,吓出一身冷汗。
从风瓮声瓮气说:“本仙恭候多时了。”
仓义川举灯一照,却是刚看到的鹤发童颜之人,喜不是,惊不是,探问:“神仙只是传闻,你怎敢冒成神仙,究竟是什么人擅闯我的房间?”
原来从风早在屋里点了淡薄迷香,此时更将身子抖一抖,便抖出一个光环罩在头上。又说:“自古得道之人可成仙。信之则有,不信则无。”
仓义川一来被迷香熏得有些糊涂,二来之前明明瞅他驾乘祥云而来,这会儿又见他头上顶着光环,懵懵懂懂的不敢怀疑。于是又问:“如此,神仙大爷有何赐教?”
从风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纸,展开给他看,顿时幻化出许多枪支弹药的图形和数据,仓义川见了,好不惊讶。
从风说:“我把这些卖给你。”
仓义川心里疑惑:神仙怎么也做买卖?不靠谱。转念一想,没准是个出卖情报的。现成的东西,不要岂不可惜?试探着问:“莫非你是军械局的人?”
从风没听说过什么军械局,不好回他,含糊说:“咱们都是局外人。”
仓义川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不愿暴露身份,只因贪心,反倒更加相信了。说:“开个价吧。”
从风心想:我把价往高里开他才会相信,于是说:“三百两银子。”
“太贵了。再说,我手头也没那么多钱。”
“不讲价。至于钱不够,东西可先放你这儿,钱我明晚来取。”
仓义川心想:回头我让刘书办做个鉴定,要是他的东西值,三百两银子也无妨。因此答应了。
从风见把他哄着了,心里暗笑:这小子好骗。于是起身告辞。
仓义川送到门外,从风变出一溜光来耀着他眼目,小心跨过脚下的路径,急趁忙投溜之大吉。
仓义川转身进屋,关上门,移灯再来细瞧桌上的图纸,上边竟然空空如也,顿时大惊失色。心里已有不祥之兆,慌忙扒开帐杆的塞子查看,里边的图纸资料已经丧失殆尽。这才知道上了当,心忙意乱追出来,四周万籁俱寂,夜静风宁。(。)
第三十八章 枉费心机 (1)()
从风冒夜遄行,回到城里,天已大亮。
先往早市饕餮了一顿,然后归还了骡车,再转道去还沈万奎的锦鸡和道具。
沈万奎瞅他形容倦怠,劝他稍事歇息。从风也觉得不能蔫不唧的去见娘,眯瞪一会儿也好,就在沈万奎家和衣躺下。
睡了两个时辰,沈万奎叫他起来。他在沈万奎家吃了午饭,急着要把盗来的情报送往鸿儒斋,好尽快与娘相见,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走到街上,碰上剃头挑子,又坐下理了头发,自觉精神爽朗,便步履轻盈,一径往娘指定的地儿来。
寻到大狮子胡同口,瞧一眼镂金的“鸿儒斋”黑漆招牌,跨步进去,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