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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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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将尽,万籁俱寂,冷不丁窗外传来一阵凄惨的啼叫,令人毛骨悚然。抬起头来朝窗外寻望,一双闪着幽光的蓝眼正直愣愣地瞪视他。他虽然对夜猫子并不陌生,但还是打了个寒颤,想起爹去让自己下山的前几天夜里,这种叫声时不时在洞口回荡,爹说:“娃子,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怕是爹要走了。”

    果然没过几天,爹就说要和自己分开了。离开爹的情景恍如眼前,心里惊怵而雠愤,抄起墙角的笤帚疙瘩,冲出门去驱赶。

    夜猫子扑棱着飞走了,但没飞多远,又在前面的树上哀鸣。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倩影紧着跟过来,回头一望,认出是庚妹。

    那天秦矗到码头来说比试的事儿,庚妹见从风不听大家阻劝,生气恼他。后来从风独自离开,毕竟放心不下,迟疑片时。还是起身去追。走到半途,被来喜和二黑拦住,说:“师父急着见你。”

    不容她分说,一人挽一只胳膊。一径拽到师父呆的那处暗屋。

    庚妹站定,冲那道墙洞喊:“师父,今儿没例钱孝敬您,欠着吧,下次补上。”

    师父的声音从洞里传出来:“今儿不谈例钱。我让你办的事情。是不是早把它忘了?”

    “师父,我哪敢忘啊?只是这事儿压根儿就没个着落。”

    “是你没上心,师父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不能再耽搁了,叫你来,就是让你赶紧去办,限你三日之内拿到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庚妹别了师父,没再去追赶从风,在街头荡了一圈,寻个饭摊饱餐一顿。到晚回去,从风已经到家了,和郧中隐仨在争执。听了听,还是比试的事儿,因此时的心在师父交办的事情上,不想掺乎,独自回房思索如何是好。一边是师恩难忘,一边从风与自己相厚,不忍心盗他随身之物,一时两难。忽然想起师父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心下惊疑:师父的话啥意思?合着与从风比试的事情相干?转念又想,师父只图财,不会管别的闲事,是我多心了。但要去偷从风。实在难于下手。熬了一夜,也没什么主张,白昼则又没往心里去。再到天黑,想起师父的限期只有两天了,心中焦躁,折饼儿过了二更。动个往从风那边看看的念头,遂披衣出门。

    忽然听到夜猫子叫,虽然知道老枭是个昼伏夜出的习性,只因夜阑人静,也有几分畏怯。正朝老孙头那屋张望,只见呀一声门响,里面走出一个人,定睛一瞅,是从风,想起从风刚来天津被歹人骗走的情景,害怕噩梦重现,心里砰砰乱跳,风驰电掣撵上来。

    从风一门心思撵逐老枭,追了近一里地,见那讨厌的东西销声匿迹了,才停住步回问庚妹:“你也还没睡?”

    庚妹晓得不是被歹人引诱,一颗心落了地。心里想:有这机会,了了师父的心愿吧。忽然张臂抱住从风,说:“夜猫子好吓人。”

    从风拍了拍她后背,安慰说:“没事的,早跑了。”

    “说不定一会儿又回来了,我害怕,你抱紧我啊。”

    “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怎么着呢。”

    “大半夜的谁瞧见?没见我在抖吗?你咋不懂心疼人呢。”

    从风没主张,只好把她揽入怀中抱住。

    庚妹伸一只手往他脖颈里摸索。从风有意无意往她耳根儿闻了闻,庚妹顿觉心里麻酥酥的,抽出手来,捧住他脑袋,把丹唇贴在他嘴上。

    从风没有拒绝她,两张嘴黏到了一块,身子紧贴着。

    庚妹如醍醐灌顶,把师父的嘱托忘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夜色骤然亮堂起来,两人像涸鲤暴露在沙滩上,初次相濡以沫,强光的映射被迫相忘于江湖。都把头扭过来寻望光源,只见不远处腾起团团火焰,直蹿夜空,半边天都红了。

    庚妹惊叫:“起火了,是你住的宅子!”

    从风顿时心惊肉跳,拽着庚妹撒丫子往回跑。跌跌撞撞的没离多远了,只听人声鼎沸,喊声震地,救火的人喧嚣一片。

    奔过去,郧中隐在慌神大叫:“从风呢?老马呢?都出来了吗?”

    从风急忙应声:“我在这儿。翼飞大哥在哪儿?翼飞大哥是不是没出来?”

    大火正熚熚剥剥吞噬着小院,火光中一个人影趔趄倒下,从风尖叫一声:“翼飞大哥——”

    一语未了,风掣雷行向屋内窜去。

    郧中隐见了,也直往火中冲。一根带火的房梁塌下来,压在从风身上,把郧中隐隔挡在门外。

    郧中隐后退一步,大嚷:“水!”

    全念坤把一桶水递给他,郧中隐劈头盖脑浇向从风,从风挣脱房梁,背出马翼飞来。

    郧中隐和全念坤慌忙接住,放置在旁边空地上。

    庚妹忙问从风:“伤着没?”

    从风不及应她,将一桶水淋在自己身上,又箭步扑向火中。

    庚妹追了几步,火焰燎得她浑身刺痛,急得哇哇嚎哭,回身对郧中隐喊:“中隐大哥,从风又进里边去了,快救他。”

    这边马翼飞还没知觉,郧中隐慌了手脚,此时火焰熊熊已看不清屋宇轮廓了,只有噼噼啪啪的垮塌声,正在焦急,只见从风背着老孙头从火中钻出来,栽倒在地。

    郧中隐搬开老孙头,庚妹和全念坤扶从风坐下。

    庚妹大吼:“不要命了你!”

    从风口喘粗气,抽泣着说:“晚了一步,老孙头没气了。”

    老孙头蜷缩一团,已烧得半焦。

    此时马翼飞已缓过神来,大家仔细验看,才瞅清他须发都焦了,身上也有几处灼伤,好在神志清醒。

    马翼飞对从风说:“我被火势惊醒,跑你房里,不见你人,把我急得。”

    从风把赶逐夜猫子的事告诉他,马翼飞方知原委,说:“你们先顾老孙头吧。”

    郧中隐说:“老孙头就这样了。”

    大家连连叹息。

    庚妹说:“也不知道他有不有亲人。”

    郧中隐吁叹说:“听说他是西南地方人,没见过有亲人来往,不想这老头遭此横祸。回头咱们买副棺木把他葬了,落土为安。”

    全念坤说:“上回我就提醒过他这屋子容易着火,一句话的事儿,他还说没事儿。”

    马翼飞在一旁说:“老孙头可不是个没搭煞的人,他老早就睡了,为啥半夜三更抽冷子起火,还真是摸不着脉。”

    大家都想着如何尽快处置老孙头,都没心思琢磨马翼飞话中的意疑。(。)

第四十四章 孤屋火祸 (4)() 
金达离开武藤章住所,直奔主凤茶楼。一落轿,就大喊大叫:“秦矗,你过来!”

    秦矗慌忙放下手中活计,拉着邱持贵趋前奉迎。

    金达板着脸,抛弃斯文用粗话训斥:“满大街贴招贴,狗屁不通,也不嫌丢人现眼。你就是一只凡鸟,凡鸟都不如,废物鸡!”

    秦矗把腰都快哈断了下了,受着他的脸色,表面上装出十二分的奴相,暗中反倒欢喜不迭,因为金达只指责招贴的不是,没提及比试时间有问题,说明他默认了。心里想:狗模人样的你再耍威风也翻不过我的手板心。明儿这台好戏唱定了,我倒要看夏从风长着几个脑袋。

    金达还不解气,瞥了一眼临时搭建的戏台,瞅着台楣上悬挂着红纸黑字横幅,又对“百年绝技∕二虎争雄”的提法发难,呵问秦矗:“这谁写的?”

    “一个秀……”

    秦矗“才”字未出口,金达把手一扬:“揭下来,重写。”

    写字的老秀才还没走,秦矗把他召到面前,请金达亲口吩咐。

    金达岔着指头的手高频率乱挥,秦矗不识相,说:“师爷,就是这位老先生写的,您不是说要重写吗?”

    金达怒呵:“有本师爷在,你没长眼?笔墨伺候!”

    邱持贵见秦矗受窘,暗中幸灾乐祸,借水推船给秦矗添堵,急忙搬来一张方桌摆到金达跟前,文房四宝一齐奉上,殷勤伺候金师爷。

    秦矗没奈何,只好奉承说:“师爷,您写,您写一样。”

    “什么一样,你是不是不耐烦我写?”金达把他吼到一边,想了一下,提起了笔。

    金达的翰墨不算差,只因为心绪不宁。写完一副揉成一团,揉完又写,折腾了半天,写出了十个大字:

    比百年绝技∕观二虎奇功。

    撂下笔。命令秦矗:“挂上去!”

    秦矗不敢违拗,只好命人来换。

    邱持贵走到老秀才身边,朝秦矗撇了撇嘴,低声说:“快找他讨打发,少也得四两银子。一会儿他赖你账。”

    秀才便去向秦矗讨要酬劳。秦矗瞟他一眼,说:“你那个没派上用场,回头到楼下喝茶,免你一次茶钱,也不亏你。”

    秀才不肯,说:“不都挂上去了吗?怎么叫没派上用场?他要换是他的事儿,耽误我半日工夫,你秦爷拔根汗毛比腿粗,也不少我这几个子儿。”

    两人正争执,张二作打外边回来。惶急慌忙把秦矗拽到一边,禀报说:“老爷,小的刚听到消息,从风的住所昨儿黑更被火烧没了,还说死了人呢。”

    金达在一旁听见,吃了一惊:事情怎么这么凑巧?心下疑惑,只见曾皋凑上来,望一眼秦矗,忙问张二作:“都死了什么人,知道吗?”

    张二作说:“这个不清楚。”

    秦矗责备张二作:“死了什么人你也不问问。那你说有啥意义?”

    曾皋说:“老爷,我去探探实情。要是从风死了,咱们这场比试可不就黄了?”

    秦矗说:“老邱,你去吧。问问死的是不是夏从风。”

    “不忙。”金达揣测是人为纵火,这火该是曾皋放的,伸手制止秦矗,“曾管家是个老成之人,还是让曾管家去合适。”

    邱持贵附和说:“曾管家利索,曾管家去好了。”

    秦矗说:“要不老邱你俩一块去吧。”

    金达不许:“就问个信儿。用得着去几个人吗?曾管家,就你一个人去。”

    曾皋正巴不得,他昨晚就在纵火现场。这一整夜都在想着从风是不是给烧死了,更重要的是老孙头的宅子是不是烧成了灰烬。一早起来就想去瞅瞅,但秦矗命他料理比试的事儿,一会这一会儿那,没借口抽身。见金达替自己调话,起身就走。

    曾皋也是起心纵火的人之一,只不过他比秦矗晚了一步,不及他动手大火就燃起来了。

    早两天武藤章来找秦矗撺掇与从风比试之事,曾皋料定是倭贼盘回仓义川情报的诡计,正要思考破招之策,不料金达又掺乎进来。这小子十有**也是打情报的主意,后悔自己病急乱投医,不该向金达透口风,金达向来无利不起早,情报落到他手上,万一交到与舅爷作对的官僚手上,这窟窿可就越捅越大;即便他不交给外人直接向舅爷讨好,也是白捡便宜抢自己的风头。眼看比试之事已成定局,仓义川的东西甭管落到谁手里,都是祸患。一时苦无良策,情急之下顾不得舅爷的叮嘱了,心想:没有惩罚仓义川的证据,总比情报旁落要好,我给他连人带情报一把火烧了了事。

    昨天夜里秦矗让他领着一帮家丁去街头贴招贴,正好逮着一个机会,于是暗中携带事先准备的火药,出了秦府,东西南北中一人一片分了工,把众人支开走,便趁急忙儿直奔老孙头的宅子。

    这地儿他早踩过点了,熟门熟路搂着火药包向屋后摸索过去。屋后的屋檐几乎伸手可及,檐下靠墙又码着柴垛,一点就着。离那地儿还有一段距离,一股浓烈的老烧刀酒味儿扑鼻而来,张眼四顾,忽然瞅见柴垛前有个人影在蠕动,心想有人解小手儿,我先猫着。刚往下蹲,忽然亮起一道光焰,吃了一大惊,一抬头,正是柴垛着火了,原来有人先他一步纵火。那人伸直腰,一溜烟跑了。借着火光辨认,竟然是秦矗,心里道:“倒是省着我动手,幸好没被老鬼撞上。”

    柴垛在扑腾腾燃烧,火焰窜上了房檐。天干气躁,又刮着微微的西北风,火舌如受惊的野马四处乱窜,毒燎虐焰以摧枯拉朽之势腾空而起。曾皋晓得没救了,害怕被人瞧见,慌忙离开,一气跑了几里地,去张贴手里剩下的招贴。

    秦矗并没有跑远,就躲在不远处等着从风的死信。不一会救火的人从四面八方蚁集而来,便混到现场去看究竟,令他惊讶不已的是,从风不但没有被烧死,还在那儿一趟一趟的救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留下来是一个错误,如果被人认出来,纵火的嫌疑还能不落在自己头上?慌忙鬼鬼祟祟溜开。

    回到家里,心里懊丧不已:现在这祸越惹越大,如果顶礼慈云比试不成,后边的事情就难以预料了。这会儿金达跑来做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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