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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半个多月前,余大成似乎再一次老了几分,满面阴沉,他是焦虑的看着海面上。
“府台,来了!”
几道帆影缓缓出现在海上,这个高度,只有东江的战舰无疑了,倒不是这个时代大明造不出巨舰,可拿船这般当回事的,肯花巨姿投入的,只有毛珏这个另类了,看着那风帆,余大成似乎也终于松了口气。
可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再一次紧锁了起来。
从建立到如今,也有个五六年之久,东江水兵部队虽然没划到正式亲兵团中,可经历了倭国历次大战,水平哪怕面对江南水师也是不逞多让,三条巨大的帆船靠岸,仅仅花了十多分钟,毕竟是毛珏岳父之一,还是巡抚,文孟宋献策也得给面子,下船之后,他俩是标准一个军礼跪在了地上。
“末将/下官拜见巡抚大人!”
“就这么点人马?”
看着牵着马从三条二级战列舰上下来的第一团骑兵哨,余大成是忧虑的问道,可没等宋献策说话,心眼直的文孟已经是抢着说了起来。
“就我们团,船上的水手还得返回东江!”
明显能看到余大成的嘴角抽搐了下,一言不发,他是恼火的转身就走,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绍兴师爷方秉文则是一副冷冰冰模样,冷漠的说道。
“诸位的营房已经准备好了!跟鄙人来吧!”
…………
也难怪余大成有点不高兴,毛珏有难时候,他是发动整个登莱道的力量,十七八个卫所一万两千兵马几乎是倾巢而动,可登莱道有难了,本来余大成以为毛珏至少要发兵三千左右,没想到仅仅一个团八百多人就给他打发了。
营房都空出老大来。
不过毕竟是关外精兵!虽然给了个冷遇,安置下来之后,文孟还有宋献策几个还是被迅速招到了巡抚衙门。
也是受东江影响,余大成手底下居然也有了登莱道的沙盘,上面莱阳,重山,登州莱州等地清晰的标注着,甚至再下面细小的屯庄村落也是一个不落。
黑色的墨汁重重的滴在登州府南部,犹如乌云那样将几处屯田庄掩盖的严严实实,一块小木头片也搁在地图上,这在东江代表着防御阵地的意义,可也被一块墨汁所掩盖,难怪余大成焦急,这半个月,又有三处屯田庄被响马盗所袭击,而且他组织了一次防御战,还败了!
这马上春耕在即,两个府却如今人心惶惶,如果不能快点平靖地方,今年春耕势必被耽误,而且这年头,就如毛珏所说,做事的太少,张嘴的太多,他余大成就是个少有的做事者,他要是出点纰漏,相信朝中弹劾他的奏折立马得跟雪花片子那样落在内阁的桌子上。
“损失如何?”
在东江混久了,宋献策也懂行了,双手支在沙盘上,他是拧着眉头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倒是让余大成为之一愣,顿了顿,方才阴沉的回答着。
“六处屯田庄子!被杀被掠者当有一千三百人,本府调标营,镇海所,定海所一共三千人马布防在重山一代,五天前,定海所一千五百多兵丁在小重岭撞到了刚攻破李家屯的响马子,却被击溃,官军战死一百七十人。”
“响马盗呢?”
又是足足顿了几秒钟,余大成方才有些老脸发红的摇摇头。
“他们带走了尸骸,不过根据将士所言,应该斩首十级!”
文孟有些无语,都说这内地卫所兵糜烂,还真是如此,一千五百多官军对战八百左右的响马盗,斩首十级还是据说?
也是直咧嘴,点着那一块小重岭,宋献策无奈无奈的对余大成抱了抱拳头。
“能去战场看看嘛?”
余大成算是个务实的官了,他是爽快的对着门口招着手。
“李参将,召集标营,你来带路!”
…………
明末军队败坏真是显而易见了,为了应付八百响马子,整个登莱道军镇上万人都被发动起来了,小重山附近,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抚标营更是重兵保护,层层叠叠的,也难怪余大成召集,这些都是钱粮,而且出动如此多兵力,军屯的春耕将遭受巨大的影响。
战争几天前才打完,虽然尸体都收了起来,可战场上血迹都没有被冲散,遗留下的痕迹还有不少,对于宋献策,文孟这种老军汉来说,简直是摆在脸上的。
弯下腰,宋献策从石头缝里伸手就抠出了个箭头来,另一头文孟是行家,不到片刻功夫翻出来十多枚遗落的箭头,两人拿着这些东西整齐的放在了余大成面前。
“这是……”
“余大人,响马子没有射箭吗?”
“怎么可能没有射箭,这些贼就是靠箭雨打散了官军队伍,然后靠着骑兵冲散,你真以为本官不懂军?”
余大成立马是不愿意的叫嚷起来,听的这俩行家立马是无奈的一同一摊手。
“大人,这些箭头都是一样的,不可能全都是官军射出,必然包含响马的箭,登莱道与辽镇同用兵部一个军械库,就算是山东本地的卫所箭矢都与之不同,是重箭,也就是说,这些不是普通响马盗,都是官军,甚至都可能是辽军!”
这话听的余大成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来,毛珏与他共享的情报,他早就知道是刘泽清搞鬼了,刘泽清可是辽镇出身。
可说这话时候,宋献策的眼神却是悄悄地盯在余大成身后,他故意说的这番话中,他那个绍兴师爷,方秉文的眼神,情不自禁的闪烁了下!
第414章 谁也不好使!()
人的名树的影,刚刚击败了清军的毛珏说自己是大明军界老二,没人敢称自己是老大,他的军旗向登州边界一插,本来气势汹汹的边界顿时稳了下来。
枕戈待旦的登莱军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春耕早开始了,之所以人心惶惶就是因为春耕闹匪,比被土匪杀了,更令人恐惧的还是秋收绝收,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比饥饿更令人绝望的了。
只不过,对于毛珏派来这一文一武俩宝,余大成的不满也是愈演愈烈,这俩人,简直没个正形!
文孟这货还好点,好歹是驻在第一线,就在小重山附近的赵家村蹲着,只不过他这个备战很是“积极”,他娘的一伙东江兵快赶上土匪了,附近村子的鸡鸭鹅狗全都倒了血霉,被他们以军需全给征收去了,一天吃的满嘴流油不说还吹牛逼,什么他们在东江顿顿大鱼大肉,肉都吃腻了,要不是帮着登莱打仗需要体力,都不稀罕吃。
自己天天吃糠咽菜看着人家吃肉,还得听着吹牛逼,气的登莱军派去的联络部队天天在背后骂娘,这哪是大头兵,伺候一群少爷来了。
而且响马盗是骑兵,毛珏派来的虽然是铁山第一团,老兵成分最高的一个团,也是步兵居多,只有两个骑兵哨才不到一百个骑兵,别的登莱兵团好歹挖个战壕弄点鹿寨什么的吧?
人家倒好,吃饱了出去跑一圈,爬爬山,消化消化食,一天就混过去了。
好歹文孟也在前面顶着,这宋献策是彻底没正形了,好好的官不当了,换上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个招摇撞骗的道幡,身边俩咸镜道女真,外幡亲兵更倒霉,五大三粗一米八多的老爷们,一身的肌肉往外鼓,愣是让他给套了个道童的衣服,扎两个朝天髻儿,脸上抹了两块腮红,那模样要多恶俗有多恶俗,这大白天看到就够吓人的,要是晚上胡同里遇上,非得当妖怪给人吓晕了不可。
一大早晨就出去,也不知道钻进哪个野巷子里了厮混,大晚上这才一副淫荡模样晃晃悠悠的回衙门睡觉,有时候一走还两三天,而且因为这货在,衙门边上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多了不知道多少。
余大成什么身份?二品巡抚,地方大员,明末的督抚权利还很大,快到军政一把抓了,天天被什么小地痞小流氓,绑票贩子拍花的卖假药的在衙门口聚拢着,他登莱道的脸面往哪儿搁?
说话这功夫,衙门口又是一阵小声喧哗,从衙门后面的小二楼张望出去,宋献策那滑稽的大脑袋戴着个硕大的墨镜,看着更不像好人了,正和个脸上挂了一条大疤,同样不像好人的瘸腿大汉在那儿不知道嘀咕着什么,看到这一幕,看的余大成更腻歪了。
“大人,这东江几位,都是什么玩意啊!”
师爷有时候就得跟太监那样,讲究的查颜阅色,明显看到这个自己主家不愿意,在边上,这绍兴师爷方秉文那张驴脸顿时也拉扯的跟个怨妇似得,添油加醋的在边上吹着偏头风。
“真不是正经科班出来的,这位主一到,好家伙,您知道百姓怎么说咱们巡抚衙门了吗?窝头大杂混!什么萝卜白菜糠穗都往里塞,还有顽童给您起个外号,管您叫什么?山东绿林大瓢把子?”
“还有小重山的文孟,匪没绞杀几个,地皮快被他剐个天高三尺了,老百姓家坐月子连个鸡蛋都吃不上,咱鸡鸭鹅狗都快被吃绝了!”
“太有损您清誉了!府台,咱赶紧把这俩瘟神送走吧!”
说实话,余大成还真被说的有点心动,这快一个月都没啥匪患了,人自然也松懈下来,只不过毕竟是当上巡抚的,还能拉上脸找毛珏求情,大闺女都能赔出去,余大成还是有点脑子的,足足迟疑了好一会,余巡抚这才摆摆手。
“东江兵的作用还是有的,毕竟他们来了,响马贼就不敢来了,就算撵他们走,也等春耕结束的!”
不过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胡子抽了抽,余大成又是恼火的一挥巴掌。
“不过这毛东江麾下也的确太不像话了,秉文,去研磨,本府台要手书一封给毛东江,让他好好整治下麾下!”
文官的本事,没事儿耍嘴皮子告家长!内里明显腻歪了下,面上这方秉文却还是一副恭顺的模样,在边上恭敬地一哈要。
“府台,您圣明!小的这就去!”
浑然不知道自己要被告黑状,回去还得被毛珏趁机敲诈点山东特产,此时宋献策还是全神贯注的跟着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不像好人交流着,听着听着,他大墨镜下那眉头忍不住挑了挑。
…………
烟台栖霞的红富士,莱阳的大黄梨,这儿的果产后世都是赫赫有名,原因就是因为山东东部这登莱二州全都是山东丘陵,利于生长这些果树,只不过除了泰山等少数山峰之外,高大险峻的山丘没多少,用孙子兵法,来衡量,这儿相近于一块通地,官军可以随意进出,可响马子同样也是能。
虽然是登莱道巡抚,可余大成主要管的还是登州,莱州府由知府来管,从潍坊到平度一代,基本上算是响马子乐园,随意出随意进了,文孟把手的小重山在莱西,算得上登州的前哨,可越过小重山的小道也不是没有,而且还有不少。
漆黑的夜色中,急促的马蹄声踩踏在满是碎石头的山道上,时不时有着石头被蹦飞出去,打在边上崖壁上发出啪啪的声音,马队行进中,还有一骑兵额外的跑上山,向下眺望着。
小重山,文孟大营,这个点儿尚且灯火通明着,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东江军士偷偷溜到村边上点起的一溜的香烟火头,那响马盗头目黑面巾下的眼角顿时露出一股子嘲弄的笑意,一伸手,居然把面巾揭了开,也往嘴里怼了根香烟。
东江造。
宁静的田野上,一根根刚发芽的苞米杆子迎着春风送暖,哗啦哗啦的晃动着嫩绿的枝叶,登州的夜还是这样宁静,甚至比以往还要宁静些,毕竟下田干了一天的农活,那些农户也都累了,甚至连守庄子的汉子都看不到了,仅仅是典型的山东大庄户那一圈壕沟栅栏墙大门闭的死死的。
几个眼色下去,这回响马盗们是连派个人先摸过去都懒得去了,首领一声呼哨,十几个响马子直接抽着马屁股,呼哨着冲了上去,手里还晃着绳套子,摇晃几下,精准的套在了吊桥上,马转头就就向回狂奔,锁着吊桥的绳子立马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声,十五马力也不是闹的,钉在木头上的钉子直接砰砰的蹦了出来,四五秒钟,吊桥轰隆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这一声也是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响马子!”
恐惧的叫喊此起彼伏,庄子一下子亮了起来,一个个慌张向外跑的男男女女那晃动的脑袋亦是刺激了响马子们的神经,残忍的笑容中,这些强盗又是摇晃着手头的马刀雁翎刀,嗷嗷怪叫着顺着塌下来的吊桥向庄子内疯狂的杀去。
一个个火把扔到了房梁上,大火熊熊燃烧而起,照亮了半边天,又是上演了许多次的剧情重演,拖着刀子砍杀着惊慌逃窜的庄民,脱了裤子的色狼浪笑着摸进了屋子,地狱般的夜晚好像再一次降临在了登州的屯田庄头上。
如此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