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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的时候,公孙瓒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他神色黯然的看着徐州军的营寨,许久都不发一言。在大半天的猛烈冲锋中,无数幽州军将士倒在了对手的营寨外面,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死在了几乎无休止的箭雨之下。
当最后一波幽州军士卒退回来之后,公孙瓒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驻足的小山坡。就在这时,营寨内传来令他深恶痛绝的熟悉声音。
“刘备在此!请伯珪兄上前说几句话!”
公孙瓒霍然回头望去,右手迅速抓住了剑柄,只见刘备在层层护卫的簇拥下来到营寨的大门附近,正对着这边张望。他恨恨地跺了跺脚,刘备这厮果然十分狡猾,竟然带了这么多的护卫在身边,即便自己强弓在手也无法伤到他。
这时刘备接着叫道:“吾怀着诚意想和伯珪兄谈谈,难道伯珪兄就不想知道令郎的情况吗?”
明知道刘备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思,但是这句话还是打动了公孙瓒,今天的进攻损失惨重却无功而返,他已经准备放弃强攻营寨,心里更加担心公孙续的安危,若是能借此机会试着稳住刘备,就能给儿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同时也给自己争取到抽调大军前来支援的时间。他快步下了山坡,跨上一匹神骏的大黑马,也带着一群护卫策马走上前去。
刘备见公孙瓒愿意出来答话,顿时舒了口气,不止是公孙瓒觉得时间紧迫,其实他比公孙瓒还要焦急。最多到后天,已经逃回清河郡的公孙续必定会带着大军到来,到那时刘备就会彻底没了机会,故而他才准备在一天之内引诱公孙瓒进入自己设定的伏击圈。
公孙瓒来到距离营寨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冷然叫道:“刘备,你有何话要说?”
“伯珪兄,你我系出同门,当年的兄弟情分十分深厚,只是因为诸多误会才反目成仇,吾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伯珪兄好好谈谈,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次子民贤侄忽然南下徐州,吾得知消息后原本准备以礼相待,谁知道他竟然插手吕布的事情,迫使吾不得不出手对付他,但是吾绝对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故而才一直将其围困在飞鹰堡……”
“废话少说!”公孙瓒厉声打断了刘备的话,喝道:“汝到底意欲何为?”
“若是伯珪兄答应率军退回幽州,并且当众发誓此生绝不再次率军南下,吾保证双手将子民贤侄奉还给兄!”
“呸!”公孙瓒怒喝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用晚辈的性命来要挟老夫,当真不为人子!刘备,汝若是胆敢伤到子民,吾对天发誓会让徐州上下鸡犬不留!”
公孙瓒此言一出,徐州军上下一片哗然,不少人纷纷破口大骂,还有人向刘备请战,想要冲出去和公孙瓒决一死战。近些年来战乱四起,各地死伤无数,但是屠城这种事还是很少见的,一般做下这种事的人都会被万人唾骂,如今公孙瓒竟然想要让整个徐州鸡犬不留,徐州军的士卒们岂能容忍!
‘公孙瓒昏了头了,竟然当众说出这种威胁的话,这可是帮我在提振士气!哈哈……’刘备环顾左右,心头得意无比。
公孙瓒一时气急之下说出了要屠灭徐州的话,随即就有些后悔,就算心里想要这么做,也不该当众说出来,否则岂不是激起徐州军士卒的死命反抗?本来就无法冲破对手的营寨,如此一来恐怕更加困难了!不过在徐州军将士们的各种怒骂之下,他心头的一丝悔意很快就荡然无存,再次暗自发誓,若是自家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放弃冀州战事的胜利,也要带着数十万幽州大军南下踏平徐州!
过了好一会儿,徐州军的将士们终于骂够了,这才三三两两停止了辱骂。
“伯珪兄,如今子民贤侄被袁公路的数万大军死死围困在飞鹰堡,吾又派了大军去后山驻守,想要再次从后山逃走绝无可能!而且一旦袁公路失去了耐心,随时都会发起强攻,子民贤侄手中只有一千多名残兵败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住袁公路大军的攻击,顷刻间就会命丧黄泉!伯珪兄,难道子民贤侄的性命还比不上一个袁本初?唉……子民贤侄文武双全,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越伯珪兄,难道兄就忍心将如此优异的继承人舍弃掉?”
公孙瓒怒容满脸,狠狠地盯着刘备,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刘备早就千疮百孔了。由于他根本就不知道公孙续已经逃回清河,也不知道飞鹰堡那边的具体情况,因此听了刘备这番话就信了大半,袁术那厮确实手握数万精兵,若是狠下心来强攻飞鹰堡后山,子民兵力微弱,肯定是抵挡不住的!只是就这样答应刘备的要求,他又实在是万分不甘,清河郡那边的战事已经向自己倾斜,袁绍随时都会兵败,到时候整个冀州都是囊中之物。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敢相信刘备的保证,他很担心自己一旦答应,刘备就会提出更多更苛刻的要求!
公孙瓒想到这里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唉……若是早如今日,老夫一定会让奉孝随行,有他在,必定能想出最合适的对策!’
“此事事关重大,吾知道伯珪兄一时之间难下决断!这样吧,伯珪兄不妨先回去好好想想,一个时辰之后,吾会来听从伯珪兄的回答!”刘备说完这番话之后转身就走,根本就不给公孙瓒说话的机会,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从刚才公孙瓒的表现来看,肯定还不知道公孙续已经逃离,自己的计划有极大的把握获得成功!
公孙瓒盯着刘备逐渐远去的背影,一张脸阴沉的能拧下水来,直到刘备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调转马头向后方走去。刚刚走出数十步远,身后就传来一片嘈杂,他迅速回头望去,只见大队的徐州军士卒正抬着扛着很多木头走向栅栏,看样子似乎想要再次加固栅栏。他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看来刘备那厮是铁了心要挡住自己的道路了,若是无法冲破对方的营寨,又该如何才能救出子民?
这时一名护卫侧马过来,神色黯然道:“侯爷,伤亡人数整理出来了!”
“多少?”公孙瓒见到这护卫的神色就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肚明伤亡的惨重绝对令人震惊,不过还是沉声询问具体的数字。
“死了二千八百多名兄弟,伤了八百余人,其中一半人的箭伤都十分沉重,若是不能尽快得到救治,只怕……”
“竟然有这么多!”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公孙瓒还是震惊无比,须知他带来的是幽州军中最精锐的队伍,竟然还是伤亡了这么多人,由此可见刘备那厮手头弓箭手的数量肯定多得惊人!
这名护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低声道:“侯爷,想要冲破敌军的营寨会非常困难,不如再想想别的法子吧,不能让兄弟们把性命白白扔在这里啊!咱们都不怕死,但是害怕白白送死,更何况咱们就算死光了也对营救小侯爷毫无用处啊!”
周围的其他护卫们也大都跳下马来跪在地上,恳求公孙瓒不要再下令进攻敌军的营寨。
公孙瓒起先勃然大怒,恨不得拔剑杀人,不过他的怒气很快就消失无踪,他不在乎部下的性命,但是这些护卫说的没错,就算人都死光了也对营救子民毫无用处,既然如此为何不想个别的法子?他摆摆手道:“都起来吧,老夫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暂时不会再次下令攻击敌军的营寨!”
“多谢侯爷!”众人道了谢,站起身之后的神色显然好了很多。
公孙瓒转头看着正在加固栅栏的那些徐州军士卒,沉声问道:“尔等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众护卫面面相觑,让他们打打杀杀还行,这种动脑子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公孙瓒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之所以问这些护卫,纯粹是因为他自己也一筹莫展。
“一群没用的东西!”公孙瓒愤然骂了一句,策马向前走去。
众护卫们面面相觑了一会,迅速跟了上去。
这时在刘备的大帐内,一名校尉正在恭敬地请教刘备:“主公,敌军死伤惨重都无法攻破咱们的营寨,为何还要再次加固呢?”
刘备呵呵一笑,摇摇头道:“加固营寨只是个幌子,吾的用意是让公孙瓒坚信公孙续还在飞鹰堡,而吾会死死扼守住他前进的道路!”
问话的校尉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一脸的茫然。
若是换了张飞或者关羽,刘备肯定会详细解释一下自己的用意,至于这些普通的校尉,他只是把对方看做冲锋陷阵的打手而非大将,也就懒得向他们解释个中的用意。
“尔等且退下吧,都好好歇息一下,晚些时候吾会有差遣!”
几名徐州军的校尉互相看看,抱拳行礼后退了出去。
“把赵安和那个叫老七的护卫带过来!”人都出去后,刘备对着大帐外面喊了一声。
第四百三十八章 巧言令色唯赵安()
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一直晴朗的天气忽然起了一些变化,天空中积聚起了大片的乌云,似乎随时都会大雨倾盆。
公孙瓒站在一处山坡上负手望天,心情和此时的天空一样阴沉,他这次本来就是轻骑南下,根本就没有防雨的装备,而且今日的惨烈进攻又死伤了大批人马,此时尚有近千名伤者在苦苦支撑,一旦大雨倾盆而来,这些伤者只怕难以保住性命!更要命的是自家儿子还被围困在飞鹰堡,刘备虽然可恶至极,但是那厮今天有句话没说错,若是袁术横下心来拼命狂攻,缺兵少将的子民肯定难以抵挡。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伤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公孙瓒眉头紧蹙,低声叹道:“悔不该仓促南下啊!早知是这个局面,老夫宁肯慢一点也要带着大军前来,把刘备和袁术碾为齑粉!不知老六是否已经见到了子民……但愿他不会令我失望!”
一名护卫走了过来,躬身道:“侯爷,随军的两位医师说伤药严重缺乏,请求将伤号连夜送回清河治疗,否则重伤的那些兄弟们只怕很难活下来!”
公孙瓒眉头皱得更紧,重伤者不下七八百人,想要把他们送回清河城下治疗,最少也要派出相应的人手,如今手头兵力本就不足,再分兵的话更加不可能攻破徐州军的防御!只是他虽然铁石心肠,但是也无法对那些重伤者置之不理,否则军心必定会不稳。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冷酷道:“让随军医师挑选出还能救治的伤者,派出相应人手连夜送他们回转清河!”
这护卫吃了一惊,顿时明白了公孙瓒的意思——还能救治的挑出来,那些无法救治的人就能看天意了。他恭敬地低声答应,转身快步离去。
公孙瓒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的乌云,接着把视线转向两三里开外徐州军营寨内的灯火中,握拳低声道:“吾儿乃是苍天眷顾之人,这场雨肯定不会下!来人!”
一名护卫悄无声息出现在公孙瓒身后四五步开外,抱拳道:“小的在!侯爷有何吩咐?”
公孙瓒冷冷道:“你带几个人绕开徐州军的营寨,前去飞鹰堡后山查看一下地形,然后速速回报!”
这名护卫并不知道公孙瓒要做什么,也没有开口询问,答应一声就转身而去。
公孙瓒很清楚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已经不可能攻破敌军的营寨,杀出一条血路前去飞鹰堡救援公孙续,既然如此只有另辟道路了。原本他还对老六抱着极大的希望,不久前听刘备说在飞鹰堡后山也布置了大量兵力,他对老六的期待顿时大大降低,甚至还希望老六无法说服公孙续从后山逃离,否则一旦遇见刘备的大批兵马后果不堪设想!只是除了从后山着手之外又别无法他,因此他准备派人去勘察好地形,然后亲自带着两三千人趁着夜色绕开徐州军的营寨前去飞鹰堡后山,只要不被刘备发现,只要不遭遇到大军合围,他就有极大把握接应公孙续从后山逃离。
其实刘备今天所说的话中有很多漏洞,公孙瓒素来杀伐果断,按理说肯定会有所怀疑,只是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一牵扯到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公孙续,他的心顿时乱了,满门心思都向着如何救出自家儿子,对于其他的事情都显得十分迟钝。不得不说刘备对公孙瓒还是十分了解的,知道对方最看重的是什么,于是玩了一手故弄玄虚,硬是瞒下了公孙续已经逃离飞鹰堡的事实,竟然真的骗过了一向冷静的公孙瓒。
公孙瓒盯着徐州军的营寨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离开,今天他虽然没有亲身上阵,但是一整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此时也身心疲惫不堪,准备先歇息一下,等到探路的护卫回来之后再作打算。
就在这时,山坡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