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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后方骑兵绕过,又一千支劲弩迎面射来!
手中盾牌,防上不能防下。防左不能防右。人、马只需有一方被射中,这名精骑便会堕马,惨遭践踏而亡。跟着便是一场连环马祸。筋骨崩折,血肉飞溅。倒地毙命的人马,堆成血肉拒马。竟将身后精骑生生拦下。
鲜卑精骑还没来及呵阻惊慌的马匹,弦劲三起!
如此反复。
一千名板楯黄弩兵,分成两队。将匣中二十支劲弩,分十次射空。
鲜卑人马伏尸遍地。满身弩箭,宛如血色荆林。在数百步之外,堆起一座高高的尸丘。
“装矢!”黄忠一声令下。连续高强度绞弦,指尖已血肉模糊,甚至崩去了指甲的蛮兵,却一声不吭,从背后箭囊内取出弩箭,一只只的装入储矢匣。
刘备点了点头。回去之后,锁环手套定要第一时间配备。
倚仗堪称恐怖的连弩齐射,大汉边民已大半入城。刘备只让他们进入瓮城,却未放入城内。待验明正身,再行放入不迟。两军对峙,切莫混入奸佞细作。
“散!”楯墙继续分拆,露出更大的空隙。刘备亲率五百丹阳白毦越过楯墙,径直向对面走去。
在密集的折箭中穿行。不时挥刀,给扎满弩箭,犹在喘气的敌人以安息。这也是一种仁道。
昨日被烧成焦土的硬地,今又被热血浸泡松软。一脚下去,便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待脚离开。被挤到周围的鲜血,便会回流。聚成一个个血印。
人马渐渐无声。犀利的北风卷着血腥,带走了生命最后的余温。
登上尸堆。五百丹阳白毦和数十绣衣吏拱卫在刘备周围。
绣衣黑搪,刀光如电。
此乃阵前示威。
微微昂首,盯着耸立在鲜卑勇士尸骨上‘汉胡骑校尉临乡侯刘’的大旗。王座上的男人,忽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大汉煌煌天威,四百年不垂。
“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
“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铜柱折,交人灭。”
何等之霸气!
即便今汉日薄西山,积威犹在。
少君侯尚不及冠,便敢亲领数百胡狼上士,阵前示威。视十万胡骑如无物。果然是汉室血脉。
檀石槐和刘备皆知,此战不容有失。
正因大汉四百年虎踞中原,灭国并土。诸胡皆心存敬畏,不敢轻易造次。即便强如檀石槐,对于汉庭的封赏、和亲,也不敢明言拒绝。反而加紧抄掠边郡,囤积力量。以求能与汉庭一战。之所以吃相难看,正因心中没底。无必胜之把握,唯有多多益善。
南匈奴、三郡乌桓,更是俯首听命,任由朝廷驱策,不曾有丝毫怠慢。
胡人尚未完全汉化。心中只畏强权。此战若败,强汉四百年天威一朝崩塌。诸夷蠢蠢欲动,群起围攻。如群狼撕咬巨象,边疆战祸不绝。中原再有太平道揭竿而反。如此内忧外患,四百年国祚终是断绝。
内斗不止,外患不息。五胡乱华,衣冠南渡。
正是看到了这点,刘备才披荆斩棘,深入险境。固守孤城,搏命一击。所求,不过是延大汉四百年气运。
杀我汉使,必灭其国。
掠我百姓,必绝汝种。
遇强更强。少君侯便是这么利落。
1。47 丹阳劲卒()
数百人耸立在尸堆之上。威势滔滔,嚣张跋扈。彰显强汉之风。
连日损兵折将的鲜卑军心浮动。旗下所立者,乃是一军主将!兵精将猛,悍不畏死。大汉积威四百年,正是胡人心底挥之不去的噩梦。
前有胡虏驱策百姓,掘土填河。少君侯怒而杀之。又亲临战场示威,若是就此退兵,鲜卑还有何惧!
汉胡皆重英雄。檀石槐能一统鲜卑,便是因其乃是雄主。数百汉军出城,焉能避而不战。
恶疾突发。王座上的檀石槐痛的浑身自颤。却咬牙忍住,权杖重重一指。
一千鲜卑精骑呼啸而出。直扑尸堆而去。
阵列正中的刘备,微微一笑。所谓鲜卑铁蹄不过是后世形容。此时蹄铁,只有楼桑战马才有配备。鲜卑大军,人甲尚不齐整,何谈马甲。
围绕尸堆,散落一地的人马尸体,便是鹿角拒马,人肉绊马索。
且尸堆居高,马匹如何能冲上?
不等抵近,速度骤减。
待近身,已毫无马速声势。
白毦精卒挥刀劈下。连人带马剁翻在地。再出一脚,踹下尸堆。
五百丹阳白毦,两人一组,挥刀如练。先断马首,再斩兵士。层层冲上的鲜卑人马,血崩如雨。
斩马刀上,豁口如锯。一刀劈入肩胛,已无法将身躯斩断。惹得精卒厌烦,一脚剁碎五官,踩着人脸,发力将钝刀拔出。
碎肉随热血喷溅,鲜卑兵士生生被锯断半边。
将斩马刀收归入鞘。抽出腰间环首长刀,当胸刺入。
连捅数人。
反手一抹,斩腰而出。
半边身子,肚肠横流。鲜卑精骑活活痛毙。
楼桑兵甲之利,岂是血肉能挡。
尸堆越积越多。越堆越高。堆下精骑纷纷弃马来战,皆被砍翻。蛮力无穷,越战越勇。环首长刀何须费劲挥舞。当胸直刺,连穿数敌。
一脚踹下,顺势拔刀。
目视族中精壮连成串的滚落尸堆。鲜卑大军一片死寂。
四百年强汉,今日当见。
刘备亦是浑身披血。睫毛间尤挂着长长的肉沫。
无锋剑鞘左右扫荡,上下挥击。少时积攒在身体内的虎豹熊狼基因,噬血而醒。生猛无匹。六十斤重剑劈头砸落,连人带马拍成稀碎。
最后十几骑百夫长级的鲜卑猛士,借助同伴拼死掩护,齐向刘备冲来。只见胯下骏马四蹄腾空,踏尸疾行。一声长嘶,奋力跃上堆顶。背上骑士手中狼牙棒居高轰下。
刘备挥剑相击。
砰——
火星乍起。包铁狼牙棒应声崩碎。骑士虎口崩裂,眼前电光一闪。
腰间一酸,上半身滑步飞出。翻滚着直坠地面。
喷出满腔血。
被淅淅沥沥的滚烫热血溅了自己一脸的百夫长,怒目圆睁。盯着马背上的下半截身躯,惊怖毙命。
借助骏马背上半截身喷血遮挡,左手剑连刺数人。皆一击毙命。
疾如火线。快似蜂蜇。
右手阔剑不时蓄力横斩。人马皆成两段。
单刘备一人,便杀尽这队百夫长。
不等第二支骑兵杀到,数百连发盾弩手已赶来护驾。
连发盾弩手身穿双层髹漆革甲,手持连发盾弩。边跑边射。箭如飞蝗。鲜卑精骑纷纷中箭落马。搏命与之互射,箭矢皆被盾牌弹挡。拉弓射箭,乃至中门大开。反被一箭贯胸,栽落马下。
竟把盾牌、弓弩合二为一!
借助盾牌的遮蔽,盾弩手甚至能顶着乱箭,稳稳端着弩枪,瞄准射击。一伍盾弩手组成战阵,排盾为墙,箭发如雨。射杀大片精骑后又各自散开。一路飞奔向前。还能不时拉栓上弦,狙杀鲜卑人马。大别山蛮,久居山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满地尸骸却通行无阻。踩着倒伏的人马,辗转腾挪,灵动如猿。马匹竟追之不上。
某个射到兴起的盾弩手,一个不留神,跳到了奔驰的战马身前。
背上骑士怒喝一声,迎头劈下。
生死关头。盾弩手蛮性狂发,猛然甩盾。髹漆盾牌竟磕碎龟兹弯刀,又将骑士生生砸下马去!
半空中脑浆迸裂,血洒一地。不等落下便已气绝。
撒完泼的蛮兵,这才知道肉疼。急忙去看手中盾弩。见盾牌蒙皮崩出一道深深的刀痕。狼嚎一声,口吐连珠蛮语,懊悔不已的自扇了几个大嘴巴。怒目扫过战场,寻着个能杀恨(解恨)的目标,大步冲了过去。
杀人解恨。渴饮敌血。这便叫野蛮。
与南蛮好勇斗狠。鲜卑胡骑亦未必能占上风!
战场箭如飞蝗。
尸堆上的丹阳白毦,逢人便砍。哪来及躲闪。好在浑身披甲,饶是鲜卑射雕手亦不能击穿。乱箭尽数崩去。要害处的搪瓷甲片遍布白斑。渐渐出现裂痕。裂痕跟着碎裂,露出复合垫片。
杀尽第三波精骑。刘备一声令下,队伍徐徐后撤。
散落在战场上的盾弩手迅速重组成队伍。拼凑成移动盾墙,且战且走。追击者皆被射死。
大汉弓弩之强,鲜卑紧随匈奴之后,今日终如愿亲尝。
环视损兵折将的战场,王座上的檀石槐猛然发觉,竟没留下一具汉军尸骨。
无论是全身黢黑、面似厉鬼的长刀手。还是手持弩盾合体、健步如飞的弓弩手。皆能以一当十。屠杀数倍于己的鲜卑精骑。
尤其是长刀狂舞,不见停歇的丹阳白毦。刀下尸积如山。令人胆寒。鲜卑称‘鬼武士’。不敢与敌。
待刘备退入瓮城,吊桥缓缓升起。身后追击的鲜卑精骑皆被城上乱箭射死。
一天的杀戮,终于停息。
三日屠杀。十万精骑,能战者还剩十之七八。
檀石槐已深知事不可为。
刘备虽路远,却有备而来。守城器械齐备,兵强马壮。又事先加固城垣,且精通城郭攻防诸法。做好了固守的准备。如今损兵折将,士气低迷,军心已不可用。再战,空损兵马,徒劳无功。
当断则断。重振旗鼓,以待来日。来日,方长。
是夜。
鲜卑连营,鼓声不断。人影幢幢,群马嘶鸣。似要挑灯夜战。
刘备闻讯,这便放下碗筷,急急忙冲上谯楼。
环视火把如林的鲜卑大营,刘备猛然醒悟:“不好,檀石槐要逃!”
1。48 反间之计()
“速速把草人取来!”刘备喝道。
“诺!”左右急忙奔下城头。
乌莲悄声问道:“草人不是为补箭矢之缺而扎的么?”
刘备轻轻点头:“然也。”
原来。为防箭矢不足。刘备事先命匠人扎了许多黑衣草人。相互以麻绳串联。待月黑风高,便吊挂在城墙上。鲜卑见状,定以为汉军夜袭。乱箭射之,可解城中缺箭之危。
此乃学后世名将张巡,草人借箭故事。
乌莲不解:“既如此,何不存以备用?”
刘备低声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为防城中箭矢守不满十日。才过三日,鲜卑便要撤军远遁。如今便要反其道而行之。城头挂满草人,令大肆鼓噪却暗中撤兵的鲜卑,惊疑不定,不敢撤军。”
果然。见城头坠下一串串兵士,鲜卑以为金蝉脱壳之计被汉军窥破。所以城中才吊人下来,想趁乱劫营,再四处纵火,挥军掩杀。鲜卑大营顿时寂静无声。却也未曾前来射箭。城头床弩远射千步,连日来鲜卑深受其害,又岂会来白白送死!
更不敢退兵。若刘备趁撤军之乱,挥军掩杀,鲜卑军势必崩。唯有紧守营盘,彻夜提防。
见鲜卑留营。刘备稍稍松了口气。鏖战三日,鲜卑只是削弱,并未溃败。实力犹存,根基仍在。只需远遁漠北,休养生息,数年后必会卷土重来。从战略层面上说,刘备看似战胜,实则无功而返。
一言蔽之。檀石槐不死,北境难安。
草人扰敌之计,不能长久。
刘备所携兵士,守城足够,却无力出城追讨。若鲜卑放弃营盘辎重,轻骑撤离,刘备鞭长莫及。此战若要功成,先前送出的两个锦囊,缺一不可。阎柔此去,仍需时日。刘备须将檀石槐牢牢拖在城下。
刘备通宵达旦,苦思妙计。天明时,终于有了计较。
这便唤来心腹绣衣吏,秘密询问:入城百姓中可混有鲜卑细作?
顺阳刺奸出身的绣衣吏答曰:有。
刘备大喜:且细细说来。
绣衣吏这便答道:三男两女。表面上看去,皆是我大汉百姓。实则是胡化汉人。前汉时便有中原百姓依附于匈奴。且多为近臣。后匈奴远遁,鲜卑兴起。纳十万匈奴部族,声势高涨。这些胡化汉人久居草原,历经四百年,早已心向胡虏,甘为走狗,非我族类。
刘备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切勿轻举妄动。只需如此、如此……
绣衣吏抱拳称诺。这便下去布置。
见乌莲满头雾水的看向自己,刘备又笑:此计若能成,还需一人相助。
乌莲问道:是何人?
刘备却卖了个关子。这便起身向帐外走去:且随我来。
营帐纵横交错,泾渭分明。一路走来,明岗暗哨不断。即便是刘备,也需对当日号令。两人在亲卫的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