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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天下财货,集南北客商。又临渭河,水陆便利。产于江南的象牙、翡翠、黄金,可经江陵北运长安销售;产于中原的丝绸、漆器、铁器,亦经大河运到市贩卖;产自西域诸国的香料、良马、毛皮、乐器、奇花异果,珍禽异兽,亦经丝路输往长安。
“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便是长安盛况。
今汉时,西羌逆乱,鲜卑寇边。三辅、长安屡遭战火。长安城虽侥幸保全,却也曾惨遭抄掠。但自从段太尉平定东羌,已坐享十余年太平。丝路时断时续,亦一直勉强维系。加之西凉、北地时有战乱,当地豪族皆迁往长安。时下,长安城又聚拢起全西北之财货。
着实令人眼红。
加之段太尉饮鸩而死,虎威不在。赫赫凶名亦随之烟消云散。羌人见利忘义,叛心又起。
奈何经段太尉之手,族中青壮皆被屠杀殆尽。不比先前家大业大。如今将有起色,仅有的这点家当,又岂能轻易涉险。虽贪鲜卑所贿金银,却更贪生惜命。
诸羌皆在观望。
只等有人扯起大旗。再行见风使舵,就坡下驴。是战是和,且看战局走势如何。若汉军势弱,便裹挟抄掠。若汉军势强,便望风归降。如此可立不败之地也。
只是,刘备又岂能令诸羌如愿。
上郡,原龟兹属国旧城。
便有一绣衣斥候,打马入城。直奔戏掾史驻地。
“戏掾史,东羌已举兵!”
随匈奴种鲜卑联盟,沿奢延水迁徙此地。一直无所事事的戏志才,闻言奋然击掌:“妙极!”
1。125 此事拿手()
“传语鲜卑各部,更换匈奴衣甲,依计行事!”戏志才这便说道。
“喏!”绣衣吏遂去传话。
待戏志才出帐,鲜卑各部已更换南匈奴衣甲旗号。废城之内。夜以继日打造出的数千辆丁零高车,连同各部篷车,汇聚成庞大车队,正整装待发。
“主公能否行驱虎吞狼之计,在此一举。”戴上匈奴皮胄,外裹胡袍的戏志才,这便向鲜卑大营走去。
“戏掾史。”联盟大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大人安好。”戏志才笑着回礼。
见他一身匈奴人打扮,却行汉礼。诸大人纷纷掩口。
戏志才诙谐幽默,成大事而不拘小节。又有勇有谋,刚正不阿。虽相处日短,却受联盟大人深敬。
“斥候来报。北地郡诸羌已起兵抄掠长安,家中只剩老弱妇孺。此乃天赐良机!君侯已来函交待:不分老幼妇孺,一户值万钱。”戏志才先行出价。
“咕咚!”诸位部落大人齐吞口水。
羌人贪财。鲜卑又岂能例外。
便有一大人上前问道:“先零别种亦值此价?”话说,俺们鲜卑婢女值钱,理所应当。这些外看乌漆麻黑,内看黑漆麻乌的杂胡,亦能卖上高价?
“然也。”戏志才笑答。
“户又当如何分?”又有部落大人问。
“也罢。”戏志才早有说辞:“不如……十人为一户。”
“不分男女老幼?”情义归情义,生意归生意。牵扯到利益,定要问清。万一老弱不收,空占车位,不如尽数舍弃,只取妙龄少女。
“无论男女老幼。但凡是北地羌人,尽可作数。”戏志才窄袖一挥。甚至滑稽。
“戏掾史,何时启程?”说话之人,两眼血红。能赚多少钱,已算不过来了。
“先出轻骑,扫清羌人眼线。大军随后开拔。”戏志才微微一笑:“但遇抵抗,尽数杀之。沿途切莫走漏风声。”
“喏!”诸大人摩拳擦掌,各个眼冒血光。抄掠这种事,游牧民族无师自通啊。再说。鲜卑强盛时,没少随大单于抄掠边郡。轻车熟路,各个皆是行家里手。
别的不行。这个活,咱拿手啊。
如今重操旧业,怎就还有点小兴奋呢。
长安城。
汉长安城,始建于惠帝元年(前194年),为版筑土墙,高三丈余(8米),下宽七丈余(16米)。东墙长十四里余(5940米),南墙长十五里(6250米),西墙长十里(4550米),北墙长十四里余(5950米)。各宫之间架飞阁覆道相连,宫人彼此往来,外人皆不得见。全城共有城门十二座。每门并开三门洞,又通三条门道,且与城内三条大街相连。
东面自北而南为宣平门、清明门、霸城门,南面自东而西为覆盎门、安门、西安门,北面自西而东为横门、厨城门、洛城门,西面自北而南为雍门、直城门、章城门。
河西第一雄城,气势自是恢宏。
横门内外,便是九市所在。
“长安市有九,各方二百六十六步。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东。凡四里为一市。致九州之人在突门。夹横桥大道,市楼皆重屋。”
后世考古,长安九市为: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柳市、直市、交门市、孝里市、交道亭市。其中,东市、西市、南市、北市、在长安城内,合称四市;其余五市在市郊,如柳市在城西昆明池南,直市在渭桥北,交门市也在渭桥北,孝里市在雍门之东,交道亭市在便桥东。
城外诸市不急。
先破城门,入城抄掠。待返回时,将城外诸市财货尽数掠走,再将市中重楼付之一炬。阻挡追兵,销毁证据。可谓轻车熟路。
此事拿手啊。
汉家高楼林立,着实令人眼馋。可惜带不走,便只能付之一炬。反正待下次再来又已造好。烧之不尽,尽皆烧之。但烧无妨!
横门内。商家早早关门闭户,各自戒备,小心提防。
虎牙大营西进,恰逢谣言四起。城中人人自危,风声鹤唳。这才记起,威震北疆的临乡侯亦多日未曾露面。风传已与虎牙营军同日西去。足见河西情势危急。这可如何是好。京兆尹又行宵禁,只进不出。家家户户开始积水屯粮。谨守门户,以备万一。
鸡鸣时分。
距离横门颇近的一家商肆。便有数百黑衣人,破墙而出。在纵横的街巷间快速穿行。
若那些被劫掠的苦主,此时还健在的话。定会认出这些皆被市中官吏列为‘脱籍失踪’的商队随从。正是这群太平妖孽的通风报信,才让五百秃发鲜卑劫掠成风。
待鲜卑离去,便又悄悄返回长安,充作东羌内应。
已潜伏多时。
外虏虽可恶,内奸尤可恨。
数百人皆手持利器劲弩,暗披内甲。借重楼墙垣遮掩,飞快向城门摸去。
天黑后,横门前后便早早设下拒马鹿角。还有数辆塞门刀车。守卫看似严密,实则稀松。话说,荼毒天下的太平道,为何西凉、幽州、并州,等边疆州郡,信众甚少。乃因诸羌、杂胡、南蛮、百越,各有信仰。不信太平。
嗖嗖嗖——
劲弩暗袭。刀车拒马后的卫士,皆被一箭贯脑。
不等卫士悉数倒地。黑衣人这便举刀涌上。搬开钜鹿木牌(大盾),推走刀车。直冲门洞而去。
门洞深且长。城门居于三分之二处。黑暗中又无火烛,只能摸黑前行。
目光渐能视物。黝黑的门洞渐能看出前方城门的轮廓。城门三道。只需开启一道,事便成矣!
黑暗中忽现一团刺眼的火苗。
不等众黑衣人反应,门洞火把高举。一时光如白昼。
数百兵丁,全身披甲,手持连弩,早已等候多时。
众黑衣人惊呼后退,齐齐缩成一团。
麴义暗自点头。看似受到惊吓,其实是快速堆厚人盾。
见居前数人,身上甲胄并非虎牙制式,密集的黑衣人中圈,便有人厉声呵问:“尔等何人!”
麴义很认真的在心里默念一遍。这才稳稳开口:“汉,辅汉将军,西域长史,临乡侯麾下军曲候,西平麴义。”
“射他!”恐怖的劲弦声直接崩碎嘶喊。
狭长的门洞一时弩发如雨。
双方皆穿良甲,自当射向面门。
却见麴义闪电般歪头,竟避过劲矢。
砰!
劲弩直入门板,溅起一片火星。
黑衣人纷纷环视战场,麴氏先登竟毫发无伤。
本以为抢得先机。不料一通乱射,竟未毙敌一人!如此短的距离,如何还能来及再上弦。
麴义挥刀扑上:“杀!”
1。126 壮士八百()
黑衣人张弓不及,纷纷弃弩抽刀。
却见麴义猛然撤步。
正对麴义的黑衣人,还没来及松口气。喉咙一痛,被一箭穿颈。
“无……耻。”
被麴义貌似凶猛的扑杀,吓得自乱阵脚。很自然的把弩丢掉。结果……
对面乱箭如雨。拥成一团的黑衣人如何闪避的开。
比起能晃来晃去的脑袋,脖颈却一直是竖起来的哇!
无处可躲。纷纷喉咙中箭,气绝而亡。
还是没经验啊。
下辈子记得射人脖子啊。
门洞深阔。前后一堵,黑衣人插翅难逃。一轮箭雨射罢,黑衣人折去多半。剩下黑衣人急忙弯腰捡先前丢掉的强弩。却见麴义又挥刀扑来。
“杀!”
还来?
瞪着呼啸加颈的利刃,黑衣人拼了命的张弦。
噗——
脖子一痛,一腔热血呼啦啦的流出来。
“你……”
麴义手持雁翎刀,如猛虎入羊群。连斩数人。麴氏先登前后合围。劈砍无用,便换成直刺。百炼钢刀连穿数人反手抽出,再奋力捅入。
互相拥挤成铁板一块的黑衣人,只能无助的伸手向天。任由身躯被一次次的穿刺,脚底血流成河而亡。
尸骸层层扑倒。包围圈迅速缩小,越来越多的麴氏先登退出战斗。仗剑守卫。
麴义挥刀甩尽残血。
走到一个斜依墙边,捂着汩汩冒血的肚囊,直抽冷气的黑衣人身前。扯下面巾,沉声问道:“如何与城外贼人联络。”
“举火为号。”黑衣人颤声答道。
“如何举火?”
“三明二暗。再绕三圈。”黑衣人再答。
麴义挥刀割颈,赏他一个痛快。
“大哥,可要枭首。”血溅满脸的麴演,这便上前。
“一群杂鱼,不值钱。”麴义看也不看。
“哦。”大哥说得对。用这些家伙的脑袋来邀功,别说主公身边的骄兵悍将,便是麴氏先登也自觉无脸啊。好在,那些惨死的苦主可以闭眼了。
率众登上城楼。麴义借满天星光,举目四望。
只见城外街市一片死寂。起伏的重楼墙垣之后,透着浓浓的杀机。
羌人的先头部队便藏身在街市之中。而更远的天幕下,则埋伏着大部。
“举火为号。”麴义言道:“听我号令,徐徐落下吊桥。”
“喏!”
须臾,城头出现火光。三明二暗。再绕三圈。
一片死寂的街市忽起骚动。却又很快被压下。
但见一匹骏马猛地冲出大半,又徐徐撤入楼后阴影之中。
恶意扑面。
麴义看得真切。却不知城外街市内的商家,是否尽数撤回城中。
“仲延。”
“大哥。”借堞墙遮掩,麴演伏身上前。
“待羌贼靠近,火把大张,箭发如雨。而后击鼓高呼。我领五百人下城,绕行背后,再遥相呼喝,以为疑兵。前后夹攻,羌人必退。”
“大哥可是担心羌人攻城未果,纵火泄愤。”麴演问道。
“然也。”麴义冲城下绵延起伏的街市努了努嘴:“若市中还有商家,我等又岂能坐视其葬身火海。”
“大哥且带八百人去。”麴演笑道:“长安城高墙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守此坚城,何须五百。”
“好。”麴义这便点头。
麴义遂身背长矟,领八百人从南墙坠下城去。
“矛长八尺曰矟(槊)。”
待八百人就位。麴演这便深吸一口气,低声言道:“落桥。”
众人合力转动绞盘。厚重的包铁吊桥缓缓落下。
下落一半,便有羌骑冲出。待吊桥全部落下,羌骑已如潮水般蜂拥而上。
眼看突前的骑兵,已达桥边。
麴演猛然扣动弩机。
噗!
羌骑溅着血花坠马。
“杀——”
城头杀声震天。箭发如雨。羌骑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落马。
吊桥随即加速升起。
便有羌骑飞身扑上,用力攀住边缘。
手臂还未撑起。即额头中箭,惨死入水。
大批羌骑堵在护城河岸。进退无据,被乱箭射杀。
“杀——”埋伏左右的八百先登,举火齐出,连弩并射。羌骑以为中伏,顿时大乱。还有麴氏先登奔走呼号。一眼望去,火把如龙。一时火光冲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