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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第3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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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幸赶得及。”队伍中的青年文士,不禁长出一口气。举族从冀州魏郡一路逃亡至此,殊为不易。见易水河港,泊满蓟国明轮舟船。逃生在望,如何能不长出一口气。

    却也不敢大意。这便唤来一背剑少年,好生言道:“速领宗人前往港口,切莫耽搁。”

    “大哥要去哪?”少年问道。

    “为兄前往黄金台一试。”说话间,青年文士眸生异彩。

    “大哥且去。若能登顶黄金阙,出仕蓟国,宗亲老小自当保全。”少年颇老成。这一路餐风露宿,变换舟船。若非大兄机敏,每每料敌在先。全族千余口,早已丧命贼手。与善待贫苦百姓不同,凡遇大族,贼兵皆下狠手。烧伤淫掠,无恶不作。惨绝人寰。

    “好。”青年文士这便与族人告别,径直前往北通黄金台的舟桥。

    目送大兄渡河,登车离去。背剑少年这便深吸一口气,令族人赶去渡口,乘明轮船前往最近的流民营地。静待大兄喜讯。

    自田丰捷足先登后,黄金台再无喜讯传出。许多应试者,甚至连二层都未曾登上。百石少吏又何须面见蓟王,到相府长史处,便可安排就任。

    见许多空有其名却无实才者,纷纷落败。众人方知四方馆长之能。

    这黄金阙,又岂是寻常人等可高攀。

    自颜良、文丑,田丰,接连登顶黄金阙,往来黄金台之名士高人,便如过江之鲫。奈何四方馆长,大相者朱建平,火眼识金。名不副实者,皆铩羽而归。饶是整日接来送往的车夫,亦有些无精打采。

    身负全族希冀,车厢内,正襟危坐的青年文士,亦难免心生惴惴。自己虽满腹经纶,却从未应试。不知会出何题。若只是清议,不考也罢。

    “先生,黄金台已到。”马车停稳兰马台。见厢内文士无动于衷,车夫便好声言道。

    “噢。”青年文士起身下车,便有馆中佐史笑脸迎来。

    一路登临四方馆,见有不少人神色慌张,掩面而出。其中不乏冀州风评清议名士。不及多想,青年文士这便暗提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下,迈步走入大堂。

    “魏县沮授,前来一试。”

    端坐高士正中,一直闭目养神的四方馆长,闻声猛然睁开双眼。

    细细看过青年文士面相,疑窦顿生:“取镜来。”

    “喏!”便有高士起身,取来铜镜,让青年文士自观。

    见自己一路风尘仆仆,脸上颇多污迹。尤其是眉角有一泥团,仿佛面生黑痣。这便伸手擦拭。

    “取水来。”见黑痣消失,四方馆长嘴角有笑容一闪而逝。

    又有人端来铜盆清水。青年文士道谢后洗尽风尘,整理衣冠,这便再上前行礼。

    “魏县沮授,前来一试。”

    四方馆长笑道:“先生大才,何须再考?请出门转左,直升黄金阙。”

    “这……”沮授一愣:“我之才学,阁下如何得知?”

    四方馆长含蓄一笑:“论识人辨物,乃是我等专长。若论治国安邦,神国之谋,便是先生之长。何须见疑?且速速登楼。田沮归位,冀州才气,已去八分也。”语出四方馆长,“八分田沮”,遂成典故。

    “如此,沮授却之不恭了。”说完,这便长揖及地。

    一圈高士,皆伏地回礼。

    待沮授出殿,众人见他耗时之短,本以为也会如前人掩面奔逃而去。岂料径直左转,入天梯,直升……七层!

    七楼馆丞,高声唱喝:“沮授荣升黄金阙——”

    嗡的一声,四方馆再次炸开锅。

    围观人群中,不乏有登临二、三层,暂住馆中,等待二位国相召见的北地士人。见沮授直升黄金阙,各个喜形于色,与有荣焉。

    四方馆上下,更是群情振奋。再遇大才,辅佐王上,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喜极而泣者,亦不在少数。

    王宫马车,早已备好。

    便有先前迎接佐史,面带泪痕,赶来引路。

    不等沮授登车。一匹鲜卑快马,已蹄溅飞雪,绝尘而去。

    蓟王宫。

    下朝后,刘备一直陪在妻儿身边。七位小姐姐中,已有五人诞下麟儿,狄霜、苏绾,产期亦近。七姐妹排队待产,越往后,压力越大。五姐妹皆是麟儿,万一我生了女儿怎么办?

    刘备唯有好言宽慰。

    蓟国长公主刚牙牙学语,便得汤沐邑。我刘备的女儿,又能比男儿差到哪去。

    忽见亚马逊女王飞身入殿。手举锦囊,高声言道:“沮授荣升黄金阙!”

    刘备浑身一震,这便眉开眼笑:“哈哈,又得大才!”

    “速速把二位国相,左丞、军司空、临乡令,请来一见。”

    “喏!”一身戎装,英气无双的亚马逊女王,这便转身出殿。

    顺着夫君的目光,绾儿姐柔声笑道:“夫君还要等到几时?”

    “什么?”刘备还没反应过来。

    “妾是说,希雷娅等人,夫君需早些给个名分,以安其心。”绾儿姐柔声说道。

    “嗯。”刘备轻轻点头:“待西域五十五国公主事了,我便安排。”

    安顿好二位小姐姐,刘备沐浴更衣,前往正殿。

    二国相、幕府左丞荀攸、军司空田丰、临乡令娄圭,先后抵达。

    待王宫马车驶入临乡城,城内民众已尽知。见路上行人,欢呼挥手。饶是沮授也难掩激动。

    “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

    蓟国上下对人才的渴求,窥一斑而知全豹。

    先入国宾馆沐浴更衣。再入蓟王宫,与蓟王相见。

    “魏县沮授,拜见蓟王。”

    “速速免礼,赐座。”

    “谢王上。”举止得体,甚有风仪。

    落座后,刘备这便向沮授介绍殿内众人。

    得知陪坐之人,乃是左右国相,幕府高官,王城令宰,沮授亦吃惊不小。

    所谓先礼后兵。究竟有几多实才,一试便知。

    寒暄后,由临乡令娄圭咨问政事,由幕府左丞荀攸及军司空田丰,询问军事。

    沮授皆对答如流,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鞭辟入里。且颇多新意。

    众人纷纷点头。

    “恭喜主公,又得贤良。”右相耿雍起身行礼。

    刘备这便笑问:“以诸位之见,可拜何职?”

    左相崔钧笑答:“二千石,皆可。”

1。112 虚席以待() 
“哦?”刘备欣然点头:“既如此,可先拜为幕府军正,参军事,兼领王宫中庶子如何?”

    军正,乃是军中执法官。掌军事刑法。

    自春秋起,历代皆设此官。汉又设军正丞。“其副职名军正丞。““有军正、正丞,掌军法。”军正、军正丞,乃是最早的专职军事法官。

    ”(军)正亡不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二干石以下行法焉。”军正、军正丞,二执法官,职权极大。将军有罪,由其上报朝堂。二千石以下军官犯法,无需请示,便可直接依军法处置。

    军司空为军中主狱官,军正为军中执法官。二千石以下军事审判,皆有二人负责。

    一言蔽之。军正与军司空协同互依,共掌营中刑狱。

    因是辅汉大将军幕府属吏,刘备可自行匹配俸禄,只需他出得起。参军事,又称参军,本“参谋军务”,便是后世的参谋。二职合一,比照同样参军事的军司空,亦开出二千石高俸。兼领蓟王宫,中庶子一职。二俸相加,得钱七十五万六千。再加春腊二赐,轻松破百万。还都是号称“一兑五”的四出文钱。

    称位极人臣,亦不为过。

    “臣,领命谢恩!”初来蓟国便领食双俸,沮授岂能不感激涕零。

    “传令,王宫夜宴,为公予接风洗尘。”

    “遵命!”二位国相,这便领命。

    恰逢多事之秋,一切从简。王上喜得贵子,都未曾开国宴。今日却为沮授破例,足见持重。

    沮授,字公予。少有大志,长于谋略。历史上曾与冀州三杰一起,劝说韩馥勿让冀州与袁绍:“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与之?”

    奈何韩馥不从。有道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后投袁绍,与田丰一同,为其谋主。奈何袁绍好谋少决。所出奇策,多不能为其用。即便如此,亦为袁绍尽节而死,忠心可鉴。

    话说,袁绍“宽而不断,好谋少决”,麾下聚拢英才何其多,却不能同心协力,反而拉帮结派,互相攻伐。不能尽为己用。一言蔽之,人多嘴杂,袁绍优柔寡断,不知听谁。如今,冀州人才多入蓟国。只剩郭图许攸之辈,化繁为简,对袁绍而言,或未见得是坏事啊。

    国宴上,从沮授之口,刘备这才得知黄巾贼所施暴行。

    说到底,这便是一个纯粹由农夫组成的军事组织的弊端。

    比如,对“世家豪强”的区分。黄巾贼不论田亩,不论金银,只论人数。凡人数过百,便被视作是豪强而尽皆杀之。沮授宗族虽有千人,却也只是自给自足,勉强称温饱,距离富足还很远,焉能是豪强。然只因为人数众多,便被视作豪强大族,而围追堵截。若不是沮授智计百出,料事在先。又岂能活到蓟国。

    如此乌合之众,还有何所惧。

    刘备当真是高看他们,太多了。

    所有因压迫而奋起反抗者,在成功成仁之前,皆要过的心里一关。便是仇恨。黄巾军之所以滥杀,正因积攒在心中无从疏解的仇恨使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所有踩着累累白骨而成功登顶者,心中没有仇恨,只有欲壑难填。

    当然,黄巾贼也会蜕变。当杀人杀到厌倦,开始为各自打算时,便是蜕变之始。时下,不过是一群被仇恨支配的无脑暴徒而已。

    想必,恩师战胜不难。

    临乡城内豪宅林立。虽早已建好,府中也有仆人日日打扫,却大多未曾住人。数日后,一座二千石高官府,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沮授亲族,自有临乡令娄圭,安排到外城定居。位于中城的府邸,便只有沮授一家人入住。

    背剑少年,名叫沮宗,年十五。血气方刚,乃是沮授胞弟。四处看过不禁心生感叹。如此大的一座豪宅,只住一家人,实在太过阔气。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大兄此去马到功成,如愿登顶黄金阙。声名远扬,料想很快便天下知名。

    如今官拜二千石之幕府军正,又兼领蓟王宫中庶子。若父母泉下有知,亦能瞑目了。

    “小弟,我已与二位国相说好,许你入太学坛求学。今日便走,明日拜师。究竟拜在何人门下,还需你自决。”沮授笑道。

    “多谢大哥,小弟自会担待。”长兄如父,沮宗肃容行礼。

    “此去楼桑,切不可惹是生非,坏我沮氏门风。需虚心受业,多听多问。切记三人行必有我师。”沮授谆谆善诱。

    “弟已知晓。”

    沮授这便点头。须臾,忽然开口:“豪宅太阔。不如……”

    “尊卑有序。如今大哥身居高位,便是让宗人入府居住,也多会推脱不来。”沮宗知大兄所想。

    “如此,也罢。”沮授轻轻颔首。有些事勉强不来。

    “王上授二千石高俸,便是让大哥将这座军正府,尽快充盈起来。话说,大哥也到了娶妻之年,待我下次归来时,望大哥已成家立业,为我家开枝散叶。”说完,不由鼻头一酸。这便强行忍住,冲端坐上首的大兄伏地行礼,起身后,怀揣名贴,直奔南港而去。

    “小弟……”目送幼弟离去,沮授亦不禁洒泪。时不我与。之所以狠心逼走幼弟,便是怕他被眼前富贵所累,悔其一生。

    门前卫士来报,临乡令娄圭登府。

    沮授这便收拾心情,出府迎接。

    “军正。”

    “明庭。”

    “请。”沮授伸手相邀,与娄圭相伴入府。

    宾主落座,婢女送上香茗。娄圭便将此行目的,娓娓道来。

    蓟王遣人送来诸多居家器物,以充家用。又送来服冠印绶,待明日入宫早朝时穿戴。

    娄圭又叮嘱了些朝议事宜,这便告辞离开。

    作为二千石高官府,自带仆从。府中婢女,皆受过专门礼仪训练。朝服如何穿戴,自当铭记在心。

    鸡鸣时分。沮授早早起身,沐浴更衣。披朝服礼冠,持笏板,乘车出府,前往宫城朝会。马车刚入宫门,便有女官将沮授迎入偏殿。奉上香茗,静候不提。

    “召沮授上殿——”

    须臾,闻殿内高声唱喝。沮授这便整衣而起,迈步出偏殿,趋步入正殿。在百官注视下,自跪殿前:“臣,沮授拜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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