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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步。
嗯……安玄去边章营地久驻,究竟是何意?
洪池岭。
五万大军,一万辅军,数千工匠,依山下寨。抢修障城、烽燧。长城多有损毁,墙基犹在。修复不难。此地东距金城约四百里。不远不近,大军三日可达。得知此消息,修筑金城关的边章,自当加倍努力。
百年羌乱,沿途障城、烽燧,损毁严重。万幸地基大多完好,修葺速度极快。
论营造城池,蓟国当数天下第一。建筑诸材何须西域运来。依山而建的龙窑,和围满山脚的砖窑,已产出第一批硬陶水管、空心汉砖、云纹瓦当。堆以备用。万丈高楼平地起。城池也是一样。通渠引水,地下管网,一出一进,皆是重中之重。
与原先单单一道城墙连接东西不同。此时修造的乃是规模宏大的关隘。
何为关隘?
简而言之,便是大型障城。倚靠要冲,借助地势。或前或后、或前后筑障墙。居内造城。便是关隘。如虎牢、壶关,皆是如此。
安远、安门二城亦将扩建。变单纯的军堡为横竖五里,容纳十万军民的坚城。
“民从何来?”臧霸不禁问道。
戏志才笑道:“自然是迁徙而来。”
臧霸仍满脸不解:“此地甚是荒芜,且不宜耕种。距河西四郡,凉州东部数郡,皆甚远。乃是一块飞地。且四周皆是羌人部落……”
话到此处,臧霸已悟出:“二位府丞欲引羌人来此?”
李儒这便言道:“如宣高所想,我与左丞,已上报主公。战后将迁部分羌民及湟中胡,牧羊放马,驻守此城。”
“原来如此。”臧霸亦是上将。这几年耳濡目染,在两位府丞身边亦多有长进。回想凉州与西域山川地形图,这便幡然醒悟:“二位府丞,欲取河西四郡乎。”
“然也。”戏志才笑答:“河西走廊,乃进出关内之咽喉。岂能扼在他人之手。”
“为何不趁机夺取凉州?”臧霸再问。
“我等亦想。奈何朝堂必不许也!”李儒叹道。
“原来如此……”臧霸理解了。河西四郡扼守河西走廊,乃是连通西域之咽喉要道。若以关中大地,天下之中的洛阳为着眼点。西域、河西、甚至凉州,皆是不毛之地。可以舍弃。
然若以西域为中心,河西四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先取四郡,再谋凉州。而后是三辅司隶。待关西、关中尽入彀中,关东一地,还有何难。再将大河南北揽入怀中,只剩江东之地,何其容易。
“所谓徐徐图之。西域和凉州,多有异族聚居,汉人数量稀少。凉州一地攻取不难,固守却不易。如主公所言‘持续汉化’,方为正道。不可操之过急。”李儒循循善诱。
臧霸悉心受教:“末将明白。”
立关隘于洪池岭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此地亦是通往西羌的战略要地。
广宗县境,车骑将军大营。
攻取邺城后,车骑将军卢植,率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左中郎将皇甫嵩,兵分数路,四面合围,攻入广宗县。
将冀州黄巾,逼入绝境。
主帅卢植,亦想早日围剿冀州黄巾,而后挥师南下,解长社之围。
批阅最后一册公文,已是鸡鸣时分。卢植这便起身,洗漱更衣,刚刚卧榻,忽听帐外呼声四起。
“何故喧哗?”卢植起身问道。
“报——”便有军士帐前禀报:“大营忽遭地陷,毁去西北角营墙数段。营帐、车辆,马匹,皆已埋入土中!”
“地陷?”卢植一愣:“可有地震?”
“未曾地震。”军士答道。
“可有异常?”卢植再问。
“……”军士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无妨,但且说来。”
“有巡夜兵士在地陷前,遥见西北夜放豪光。正是,正是……”
“说!”
正是…沙丘平台方向!”
1。177 困龙之地()
待卢植出帐,与副将宗员赶到事发地。
营地西北角,已围满军士。人手一把巧工铲,本想刨出同伴。然,待聚拢到此地时,却仿佛丢了魂一般,所有人皆面冲西北,直直站定。
宗员上前,搬动一人肩膀。那人犹未清醒。只是目光呆滞,伸手指向西北。
宗员抬眼一看,顿时一惊。
只见,西北夜放豪光,光芒宛如利剑上举,直冲云霄。光芒之下,遥现一高台。
隐隐约约,台上似还上陈一物。
“可是沙丘平台?”身后响起卢车骑之语。
“正是…正是沙丘平台方向。”饶是宗员,亦不禁心生惴惴。天生异相,必事出有因。时人深信天人感应,如此玄而又玄之事,既亲眼所见,又如何能不信。
卢植轻轻点头:“唤醒兵士,各自回营休息。塌陷营墙,围以拒马鹿角,排设板楯。待天明再清理修造。另遣工匠,举火挖掘被埋兵士,军马。不得有误。”
“喏!”宗员这便领命。领军中执法官唤醒兵士,遣散人群。又令军中工匠,刨挖埋入地下的人马。
入帐前,卢植又传令:“各自谨守营盘,有妄言者,斩。”
“喏!”
说完,卢植这便返回中军大帐。
不久,宗员来报:“帐篷车辆俱在,人马却消失无踪。”
卢植不置可否:“让工匠们回营休息。”
“……喏。”
陷入地下的人马,竟然凭空消失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即便下了封口令,又如何能瞒住。大营人心惶惶,士气低迷。
翌日,卢植亲临挖掘现场。清理出的帐篷、马车、损毁营墙,皆列在旁。独独没有陷入的兵士。
“垫土修墙。”卢植随即下令。
工匠们这便回填陷坑,重立营墙。忙忙碌碌,午后大营重归原样。士气稍有回升。
是夜,又起骚动。
“报——”军士帐前禀报:“大营再遭地陷,毁去西北角营墙数段。营帐、车辆,马匹,皆埋入土中!”
又是西北角?
略作思量,卢植这便言道:“命各营军士谨守营盘。无令不得出帐。”
“喏!”
待卢植赶到,副将宗员已先行抵达现场。
低声言道:“还是昨日那段营墙。垫实之土,再次塌陷。不知何故……”
见他吞吞吐吐,卢植遂问:“西北方向,是否仍有豪光。”
“有。”宗员口出凉气,不由得牙关都在打颤。
同一地面,两次塌陷。若只说巧合,如何能信。最诡异便是,明明工匠已垫土夯实。如何能二次地陷。
“装神弄鬼。”卢植冷声道:“黄巾逆贼假托神术,实则不过是借机关术,行障眼法。正如邺城机关阵那般。众将勿惊。明日且随我往沙丘平台,一探究竟。”
“喏!”主帅乃一军之主。卢植气定神闲,麾下将校这便稍稍心安。将校得安,方能稳住麾下军士之心。不令士气崩盘。
好容易撑到天明。大营战鼓隆隆,卢车骑升帐点兵。
麾下文武齐聚。
审配、逢纪、张逊等为参军。宗员、高览、朱灵等为将校。
一身戎装的卢车骑环视众人,朗声道:“大营一隅,累次地陷。必是黄巾贼人装神弄鬼。今日我欲前往沙丘平台一探究竟。何人愿同往?”
“卑下愿往。”审配起身。
“卑下愿往!”高览出列。
“好。正南,元伯与我同往。余下人等谨守营盘,不得有失。”
“喏!”
沙丘平台,便是沙丘宫平台。离宫被焚毁,只剩高台。后,赵高等人将始皇帝尸体置于其上,又称为“晾尸台”。距离扎营地,数十里之遥。
斥候一日数报。言,贼人皆龟缩在广宗各城,沙丘平台附近,并无贼兵踪迹。卢植方可轻骑前往一探。
或有人问,大营地陷,与沙丘平台何干。
正因一个“困”字。
广宗之所以被称为“困龙之地”,便是起于沙丘宫传说。赵武灵王和始皇帝,皆困死其上。历代帝王敬而远之。往来民众亦多绕行。
那日大营地陷,沙丘平台夜放豪光。乃至车骑大营困守此地,军心不稳,寸步难行。
正应了这个“困”字。
于是,卢车骑便领军往沙丘平台一行。
所谓台,乃指“观四方而高者”。时下,多为建在高台之上的建筑。如窦太后居住的南宫云台,刘备建四方馆的黄金台。沙丘平台,为古时建沙丘离宫之高台。离宫被焚毁,荡然无存,如今只剩平台。
平台高数丈,远远得见。四周围以条石,居中辟有阶梯。沿路两侧,还间隔着立有人马石雕。虽饱经风霜,面目依旧清晰可辨。
遗迹之所以能保存的如此完好,与“困龙”传说息息相关。人皆避恐不及,如何敢来破坏。
不然这些上好的条石、石雕,早被搬运一空。堆砌自家宅院。
马蹄声忽变清脆。不知不觉间,队伍已踏上通往平台的青石板路。耸立道旁的石雕,仿佛沉睡百年的卫士,无声的恭迎这群无畏的访客。
“下马!”在通往平台的阶梯前,卢植一声令下。
骑士纷纷下马,将马匹拴在排列整齐的石柱上。留下足够看守,高览领精骑护佑主帅卢植,踏上了通往高台的青石阶梯。
石阶本是宫殿的台阶。或是赵武灵王时修造。数百年时光荏苒,风吹雨淋。雕刻纹饰已模糊不清。原先被打磨光滑的石板,今已是凹痕斑斑,满是龟裂。
众人刀盾并举,围成圆阵。阵中弓弩手警惕的巡视四周。护佑主帅一步步走上高台。
本该空无一物的平台正中,却摆放着一具棺椁。
“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其厚三寸,桤棺一,梓棺二,四者皆周”。郑玄注日:“尚深邃也。诸公三重,诸侯再重,大夫一重。士不重。”
天子棺椁四重,贴身那重称“椑”bei,其外蒙兕及水牛皮;第二重叫“地”;以椴木制成;第三重叫“属”;第四重才称“大棺”。
帝后的外椁,为两层,因多用梓木制成,故通常称棺椁为“梓宫”。
王侯、公卿、士大夫依次递减。
尺寸亦有差。天子大棺厚八寸。大夫大棺厚六寸。庶民百姓只准厚四寸,不配椁,后世一直沿用至今。
而此棺,外重虽被尽数剔除。但从漆纹、材质、器型及尺寸上,皆可看出,乃是一座两汉帝王棺。
待辨清棺上纹饰,卢植不禁勃然大怒:“无耻鼠辈!”
黄巾贼竟掘了陛下的祖坟。
1。178 苌孝仁皇()
陛下先父刘苌之墓,称“慎陵”。
“建宁元年,帝即位,追尊(刘)苌为孝仁皇,陵曰慎陵,以后(董太后)为慎园贵人。”
慎陵位于冀州河间国,正是黄巾播乱之地。
只是不曾想,黄巾贼人竟胆敢私掘先皇陵寝。行如此大逆不道,罔顾伦常之事。
“黄巾逆贼,无君无父。欺君罔上,天人共戮!”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卢车骑,竟怒急泪流。自卢车骑以降,无不目眦欲裂。
见卢车骑两行热泪,径直向先皇棺椁走去。高览急忙挡在身前:“将军不可!”
“尔等速退,待我向先皇谢罪。”
“小心有诈!”高览话音未落。忽听革棺咔咔作响。
地面亦随之发颤。
拍击棺盖的砰砰声,紧跟着从棺内传出。
似相互呼应,地面碎石竟群起而动。
轰的一声巨响,革棺竟猛然直立。伴着喷溅的黑烟和磷火,棺盖徐徐侧移。
现出了孝仁皇刘苌裹覆着“金丝玉衣”的遗体。
台上众人无不面如土色,胆战心惊。哪还顾得上悲愤。
“小心戒备!”高览一声怒吼,惊醒众人。松散的圆阵再次合围。举盾在前,捉刀在后。圈中弓弩手弓开满月,瞄向各处,以待来敌。
“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窃钩窃国,盗嫂受金。”
“惑世盗名,欺天罔上。”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阴声阴语,忽从脚底升起。待众人细去辨认,又飘散无踪。声音仿佛出自看不见的鬼魂,在晾尸台面钻上钻下,四处飘荡。
一时飞沙走石,鬼哭神号。
平整的地面,竟飞快隆起一个个土丘。只只血手破土而出。身穿汉军盔甲的尸兵,紧跟着拔地而起。
高览看得真切,眼前尸兵,皆是被地陷掩埋,无故失踪的大营兵士。
风中千言万语,忽向平台中央汇聚。
革棺内孝仁皇遗体,猛然自立:“孤,死不瞑目。”
“嗡——”
惊恐至极的弓弩手,冷然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