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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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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中千言万语,忽向平台中央汇聚。

    革棺内孝仁皇遗体,猛然自立:“孤,死不瞑目。”

    “嗡——”

    惊恐至极的弓弩手,冷然失手。利箭电射而出,正中孝仁皇左胸。

    砰!

    玉片崩碎,黑血迸溅。

    万籁俱静,神鬼无声。孝仁皇僵硬低头,看向穿胸而过的白羽箭,又缓缓抬头,猛然前扑。

    将尸身生生拔出。

    金丝玉衣,乃属两汉“玉衣葬制”。时下,皇帝葬以“金缕玉柙”,诸侯王、列侯、始封贵人、公主“玉柙银缕”,“大贵人、长公主铜缕”。如越级使用,则为僭越,必受严惩。直至魏黄初三年(222年),曹丕鉴于“汉氏诸陵无不发掘,乃至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于是禁止使用“玉襦玉匣”。从此废止玉衣葬制。

    刘苌本是解渎亭侯,本不可用“金缕玉柙”。换句话说,身上这件“金缕玉柙”,很可能是被陛下追尊为孝仁皇,后命人暗中置办。

    此等隐秘,卢植自不会知晓。

    眼前之物,是否为孝仁皇遗体,犹未可知。

    然却无人敢妄动!

    亵渎先皇圣体,夷三族。

    话说。(楚)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乱而攻吴起,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并中悼王。悼王既葬,太子立,乃使令尹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余家。

    看看,宗室大臣本想射吴起,不料却射中了悼王尸。吴起故难免一死。可因亵渎王尸而被诛三族的大臣,却有七十余家。

    先前谁人误射,已不可考。

    见尸兵正踉跄着,随孝仁皇尸向众人扑来。

    危急关头,卢车骑不避神鬼,举弩射向尸兵。而后愤而出声:“杀!”

    “杀——”高览怒目圆睁,奋力劈出。长刀如虹,势若山崩。

    尸兵一刀两断。刀劲破体,尸身迸射而出,分落二地。

    不及收刀。只剩上半截的尸兵,落地后竟拖着满腔脏器,僵硬翻身。双手爬行而来。

    “啊啊啊!”如此场面,强如高览,亦被惊到癫狂。人如疯虎,冲出战阵。手中钢刀四面劈舞,砍瓜切菜,将昔日袍泽,尽数砍碎。

    背后腥风扑颈。高览想也不想,反手一刀。

    叮!

    金石相交,火星迸射。

    这一刀,竟将孝仁皇尸盖脸的“金玉覆面”生生斩去!

    刀脸交错。枯尸猛然张口,喷出一股黄绿秽水。

    高览闪身躲避,左耳廓仍被溅中。

    剧痛入脑,耳廓吱吱作响。高览怒急,反手一刀,直透胸腹。

    “受死!”

    “元伯小心!”

    枯尸竟未死。挥手击中头颈。高览吐血横飞,落地后人事不省。

    “随我来!”卢植领战阵飞扑而去。从尸兵丛中抢走高览,又捡起“金玉覆面”,且战且走,退下高台。

    驱马离去。

    “慢藏诲盗,冶容诲淫。窃钩窃国,盗嫂受金。惑世盗名,欺天罔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背后阴声,如影随形。

    强压心头惊惧,奔入大营。许多骑士竟口吐鲜血,倒栽马背。

    高览更是面如金纸,生死一线。

    卢植一身正气,清白无鬼。自可全身而退。然除卢车骑,几乎人人受创。皆伤及内腑,精神失常。饶是号称名士的审配,亦面如土色,六神无主。竟无法下马,被众人合力抬下,送入营帐,犹自牙关打颤,口不能言。

    何须多问。

    “速遣良医!”

    “喏!”

    好一阵兵荒马乱。将高览、众骑士送入庵庐,卢植面沉如水:“后退十里扎营。”

    副将宗员,沉重抱拳:“喏!”

    “明公……”见审配如此,逢纪亦举止失常:“此,此去……”

    说话间,军中良医已先行为审配诊过:“审参军乃惊吓过度,并无大碍。只需服下几剂安神养心之汤药,不日便可痊愈。”

    众人方才安心。

    良医又诊高览:“高军候身中尸毒,非蓟国名医华大夫不可治。需速转运蓟国国医馆。”

    “来人,速将高览运往蓟国。着令麾下精骑沿途护佑,不得有失。”

    “喏!”

    探视受创军士,又送走高览一行。又后退十里,重立营地。稳住军心,卢植遂将高览挥刀切下的“金玉覆面”装匣封印,六百里发往洛阳禁中。

    此物究竟是否为孝仁皇玉衣葬器,或许只有陛下与长乐宫董太后知晓。

1。179 清白无鬼() 
长安大营。

    当刘备从邸报上,看到端端正正的“尸兵”二字时,不禁一愣。

    “钻地而出”、“口喷尸毒”、“腰斩由动”。这些匪夷所思的词语,让刘备徒生出一种魔幻的即视感。

    先是车骑将军大营,累次地陷。而后是陛下尊父孝仁皇,陈尸沙丘晾尸台。到此处都还好,接下来便是好一通神鬼乱舞,前方高能。恩师显然不信神鬼。但时人却深信不疑。为稳军心,唯后退十里。

    饶是如此,大营周围仍常闻鬼怪之声,乃至人心惶惶。不敢言战。

    不久,他听到最多的便是“偃师”二字。

    偃师,乃《列子·汤问》中记载的一位古代工匠。善造能歌善舞之人偶。

    依刘备理解,“偃师造倡”,应是上古先秦顶级机关术。按《列子》文中描述,人偶不仅行动如人,器官亦如人。

    换句话说,偃师人偶术,或叫傀儡术,不仅要拟态,还需拟形。

    此与晾尸台上的尸兵类似。

    正因太过真实,乃至于连高览都受惊发狂。正在蓟国国医馆养病。

    也因晾尸台事件,太过匪夷所思。甚至让所有人都忽略了,恩师亲笔录下的:“慢藏诲盗,冶容诲淫。窃钩窃国,盗嫂受金。惑世盗名,欺天罔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晾尸台上,尸兵口出的谶语。

    “慢藏诲盗,冶容诲淫。”出自《周易》,大意是说,收藏财物不慎,等于叫人来偷。女子打扮妖艳,无异于诱人来调戏自己。

    “盗嫂受金”,出自《史记·陈丞相世家》。“绛侯、灌婴等咸谗陈平曰:臣闻(陈)平居家时,盗其嫂;臣闻平受诸将金,金多者得善处,金少者得恶处。于是汉王疑之。”

    剩下几句,皆不难理解。看似散乱,不知所云。然却皆指代同一件事:盗窃。

    还有陛下生父孝仁皇,最后那句:“孤,死不瞑目。”

    刘备隐约觉得,比起所谓的偃师傀儡术。此,才是黄巾军暗藏的杀机。

    洛阳西园。西邸,万金堂。

    陛下独坐大梁,聆听铜钱雨落。

    须臾,中常侍封谞趋步近前,匍匐在地:“老奴拜见陛下。”

    “可问出来由。”陛下轻轻落杯。

    “老奴幸不辱命。”封谞压低声音答道:“东园匠认出,卢车骑遣人送来的‘金玉覆面’,正是为孝仁先皇打造的秘器。”

    秘器,乃是指皇室、显宦死后所用的棺椁葬器。因在东园制作,故称“东园秘器”。“及至东园秘器,珠襦玉柙,豫以赐贤,无不备具。”

    主秘器制造的官员,称:东园匠。“东园匠,主作陵内器物者也。”

    “如此说来,沙丘平台之上,当正是朕之亲父?”陛下低声发问。

    封谞闻言,五体投地。如何敢接此句。

    “摆驾永乐宫。”陛下猛然站起。

    “喏!”

    建宁二年,陛下尊母亲董氏为孝仁皇后。因居于永乐宫,故通称“永乐太后”。“始与朝政,使帝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

    “孝仁皇后使故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交通州郡,辜较在所珍宝货赂,悉入西省。”

    永乐宫。

    “皇帝来了。”董太后自帘后出声。

    “拜见母亲。”陛下于帘前跪地行礼。

    “起来说话。”董太后轻声言道。

    “谢母亲。”陛下这便起身。

    “吾儿此来,所为何事?”

    “母亲可还记得,为父亲制作东园秘器一事?”陛下低声问道。

    “如何能忘记。”董太后叹了口气:“你父早逝,草草下葬。后吾儿贵为天子,追尊你父为孝仁皇。我便想着,既然皇位皆可追尊,东园秘器何不同享?便诏令东园匠,暗中制备金缕玉衣,棺椁等物,又重修慎陵地宫。此事皆交由夏恽、封谞督办。吾儿今日为何问起?”

    陛下便将晾尸台上之事,细细道出。

    董太后惊悚:“怎会如此……”

    “卢车骑为人清白,断不会有假。”陛下叹道:“若真是先父,为何口出‘死不瞑目’?”

    帘后董太后颤声道:“莫非,重开地宫,惊扰了,惊扰了……”

    陛下轻轻点头:“儿子亦如此想。”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董太后顿时乱了分寸:“朕就说,天平道之事,定要谨慎。如今,如今……”

    陛下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了:“为今之计,当与‘台上之物’撇清干系。”

    “若真是你父,如此大逆不道,必遭报应。”董太后急道。

    “家国天下。母亲怎就忘了,自承帝位,朕便是先帝之子。与‘孝仁皇’已无干系。”

    “此话……亦说得通。”

    “台上那物,竟口出‘慢藏诲盗,冶容诲淫。窃钩窃国,盗嫂受金。惑世盗名,欺天罔上。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之句,可意指朕,窃取了大汉江山?”陛下心结在此。

    “这……”董太后亦词穷。

    “其它也就罢了。只是这‘盗嫂’从何而来?”陛下忿忿言道:“朕富有四海,西园美人如云。何必去偷人。再说,朕别无兄长,何来长嫂?”

    “这……”董太后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强笑道:“人老而昏,兴许此句,只是…凑数而已。”

    陛下点头:“如此说来。盗嫂受金,许只是指‘受金’了?”

    “多半如此了……”董太后一声叹息。

    母子枯坐无言。此事一旦传出,必将天下哗然。母子二人,卖官求货,敛财无度。连早已入土的‘孝仁皇’都忍不住要诈尸跳脚啊。

    是不是亲儿子?是不是亲爹?

    一笔糊涂账。

    许久,董太后忽然开口:“此事当速速了结。”

    “儿子知道。”陛下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奈何军心不稳,车骑营中军士,皆裹足不前。如之奈何。”

    “此事……何不问蓟王?”董太后索性明言:“蓟王称天家麒麟。身具麒麟圣体。先前珊瑚妇人被鬼魅所缠,便是靠他驱尽邪魅。那日,陛下亦亲眼所见。今日之事,何其相像。为何不寻蓟王?”

    “蓟王远在长安,督战关西。如何能轻离。”陛下心有顾忌。

    “吾儿可是忌惮蓟王出身宗室。乱世之中,恐危及大位。”果然知子莫若母。

    “然也。”陛下叹了口气。心中隐秘被母亲说破,似轻松不少。

    “吾儿多虑了。”董太后声音忽缥缈难寻:“蓟王乃天降祥瑞。必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自继位以来,屡降灾异。朕贵为天子。是否真如黄巾贼所言,‘苍天已死’。”陛下亦不禁反省。

    “吾儿切不可如此着想。灾异乃为警示。若天帝不在,又如何能频频降下灾异?”

    “母亲言之有理。”

1。180 破解之策() 
返回西园的路上,陛下忽然开口:“太后……最近可有事缠身?”

    “回禀陛下。”中常侍封谞为永乐太仆,焉能不知:“乃为司隶校尉之事忧心。”

    自何进升任大将军,司隶校尉一职,便被董太后私授予姐姐之子,外甥张忠。

    “所为何事?”陛下追问。

    封谞这便答道:“年前,荆州刺史,广陵徐璆(qiu),奏举时任南阳太守张忠,臧馀一亿。又奏五郡太守及属县有贪贼者,皆缉拿法办,一时威风大行。陛下曾当百官之面,亲口嘉许。”

    陛下这便点头:“确有此事。”

    话说,董太后姐姐之子张忠,为南阳太守时,挟势弄权,放滥不羁,得赃数亿。恰逢徐璆接任荆州刺史,太后便派身边中常侍暗中叮嘱徐璆,定要善待张忠。徐璆却答道:“臣身为国,不敢听命。”太后大怒,急召张忠为司隶校尉,欲假威势相逼。岂料徐璆不为所动。到州后,揭举上奏张忠臧馀一亿,并遣冠军县上簿给大司农。又奏五郡太守及属县有贪贼者。恰逢国难当头,陛下秉公决断。凡有所奏,皆缉拿法办,便是张忠亦饱受斥责,未曾姑息一人。开年以来,朝中气象,为之一新。引得群臣交口称赞。

    封谞又道:“年后,荆州黄巾攻城略地,困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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