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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见到姗姗来迟的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合众将军王国终是松了口气。这便令人关闭城门、府门,大宴宾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国端杯站起。
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眼角,有戾芒闪过。
“诸位且听我一言。”浑身喜气的王国,目视堂内济济众人,心生无限豪情:“我等弃身家性命,共谋大事,当以和为贵。然,军中却有人罔顾大义,逼迫同袍改信太平道。有道是头上三尺有神明。夺人神明,可比夺人父母。此乃大不敬。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王国此言,大快人心,听得三十六部羌渠连连称赞。
目视堂内各人表情,韩遂这便起身言道:“当除兵权,免其军职。令其戴罪立功。”
宋建亦起身附和:“文约此言大善。”
三十六部羌渠虽无人起身,却各自点头。也同意此举。
王国这便冲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居高言道:“如此,请二位将军交出兵权。”
“哈哈!”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李文侯拍案而起:“王国匹夫!若无我推举,你何德何能,忝居高位!”
“放肆!”韩遂怒叱:“合众将军为我等共主。乃道之所存,义之所向。岂容你出言冒犯!”
“嘿!”北宫伯玉亦站起:“你韩某人不过是一背主之徒,跳梁小丑,竟还言道义?”
此话亦激怒边章:“我等为图大事,背弃汉庭。所谓弃暗投明。在场诸位,又何尝不是汉民。莫非,在北宫将军眼中,皆如此不堪?”
见众人出言附和,北宫伯玉猛然挥手:“多说无益!敢问合众将军,我二人若不交兵权,又当如何?”
王国龇牙一笑,奋然摔杯。
“拿下!”
1。190 军师节哀()
耳杯应声落地,刀斧手倾巢而出。将大堂团团围住。
“将此二人拿下。”王国居高临下,并指一点。
“喏!”刀斧手杀气腾腾,直扑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
二人一脚踏翻食案,拔刀高呼:“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扑在最前的刀斧手纷纷惨叫毙命。
“贼人在刀斧手中!”韩遂与边章、宋建等人早有戒备。纷纷拔刀,对战扑来刀斧手。
“哈哈!”连斩数人,北宫伯玉大笑出声:“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声音出自身后。王国毛骨悚然。不及回头,刀光一闪。
血柱冲天。
大好头颅,翻滚落地。
“啊——”惨叫才将将出口。
“将军!”怒斩数人,韩遂目眦欲裂。势如疯虎,扑向王国无头尸身。
受此一激。边章、宋建亦双双挥刀扑上。堂内血肉横飞,各方势力乱战一通。
“渠帅小心!”雕零浑话音未落,身后雕零混身中数箭,惨叫毙命。
“梁上有人!”暗箭来自头顶,雕零浑只手抓住案腿,将食案挡在身前,护住三十六部羌渠。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呼喝渐渐齐声。场中闲杂人等,尽被屠杀一空。只剩韩遂、边章、宋建,与数十亲兵围成一圈。而三十六部羌渠,除去被暗箭射杀的头领雕零混,余下大多幸存。此也是双方刻意而为。三十六部羌渠乃此次联军主力,无论是谁夺权,皆要倚重。断不能滥杀。
贼兵不断涌入。韩遂左支右绌,自顾不暇。眼看败局已定,一声怒吼:“以下犯上,杀无赦——”
“哈哈哈!”眼看胜利在望,李文侯大笑出声。
“将军——”忽闻堂外一声悲呼。李文侯下意识回望,心头骤然一痛。
砰!血花迸溅。
一支飞虻箭穿胸而出,再中梁柱。入木三分。
李文侯目眦尽裂。低头看向滋滋喷血的胸口,倒地气绝。
轰!尸体重重砸落。
电光石火,形势急转。堂内正以命相搏的众人,皆一愣。大堂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别人不知,北宫伯玉岂又不知。为防万一,临来时二人皆身穿三重甲。本以为刀剑难伤,竟被一箭穿心。焉能无惧。
片刻之后,箭如飞蝗。
堂内乱贼浑身喷血,惨叫毙命。劲弩连穿数人,带出肉眼可见的道道血线。纵横交错,声势骇人。
眨眼间。数百贼兵,尽数射杀。
头顶碎木迸溅,瓦砾雨落。伏在梁上的黄巾贼兵,亦遭射落身亡。
所幸韩遂等人见机快。伏地遮头,任由头顶劲弩呼啸,拼死护住周全。
劲弦一响。三十六部羌渠更如惊弓之鸟,当即匍匐在地。用食案遮头,躲过了乱箭攒射。
不知过了多久,待嗡嗡回响的弦音,渐渐隐去。
韩遂抬头一看,大堂遍地伏尸,血流成河。片刻之前还喜气洋洋,赶来赴宴的一干人等,多半已命丧当场。而北宫伯玉竟被乱箭钉在柱上,浑身抽搐,垂垂将死。
人命何时值钱过。
“将军——”悲呼又起。
在一群合众将军府亲卫的护佑下。自宴会始,便不见踪影的军师阎忠,捶胸顿足,声泪俱下。踉踉跄跄,奔入大堂。“卑下来晚了,来晚了!”
扑到王国尸身前,本想伏尸恸哭。定睛一看,已无人头。
哭声戛然而止。
无头尸滋滋喷血,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急切间,距离最近的韩遂,趁人不备,抬脚将头颅揣出。
但见一颗大好头颅,蹦蹦跳跳,正滚落在阎忠面前。
“将军——”阎忠双手捧起,哭声直冲云霄。
“是卑下考虑不周,所托非人。乃至走漏消息,令二贼早有准备,更害将军身首异处啊——”
此情此景,当真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想着同为西州豪杰,今日却身首异处。韩遂亦热泪长流,推开卫兵,躬身上前:“合众将军人已逝,万望军师节哀。大敌当前,后续又该如何是好,还需军师为我等出谋划策。”
边章亦抱拳道:“军师节哀。”
宋建擦干眼泪,大声附和:“军师节哀。”
大难不死,惊魂未定的众人,纷纷出声:“军师节哀——”
连呼三声。阎忠这才止住哭声。
频频用衣袖拭泪。阎忠怀抱王国断首,抽泣言道:“为今之计,当再推首领,整合各部。”
韩遂再问:“依军师之见,何人可为首领?”
阎忠摇头道:“军政大事,岂能握与我手。各位自行相商,只需能服众,切莫,切莫覆,合众将军与北宫伯玉、李文侯,前车之鉴。鄙人,鄙人自当全力辅佐。”
“谨遵军师之命。”韩遂这便起身,环视堂内三十六部羌渠:“各位渠帅,可有合适人选?”
百年杀伐,羌人死伤惨重。今段太尉神威犹在。三十六部渠帅,无人敢挑头造反。互用羌语商议,便由雕零浑抱拳出列:“我等齐推韩将军为主。”
“这……”韩遂面色含悲,心头狂喜。
边章、宋建从善如流:“我等皆以韩将军马首是瞻!”
“这,如何使得。”
见韩遂还欲推迟,阎忠亦劝道:“将军众望所归,不必推辞。此位干系重大,非是美差。合众将军便是因我等而死。韩将军当谨记。”
“如此,韩遂恭敬不如从命。”韩遂这便应下。
“卑下,拜见合众将军。”阎忠将王国头颅,摆在一旁。这便扶正衣冠,肃容下拜。
“卑下,拜见合众将军!”堂内众人在鲜血与尸堆间,跪地下拜。
领麾下绣衣吏乔装打扮,射杀黄巾贼寇的臧戒,目睹眼前一切,不由得心生感慨。
黄巾贼假借神鬼,操弄人心。不过是下作之术。而蓟国谋主,却凭无双才智,翻云覆雨。才是上上大能。此六人,皆是智多近妖之辈。若心怀不轨,将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又是何其容易。但凡‘‘贾李和优’、‘八分田沮’、‘四才通达’,六大谋主,有一人辅佐乱世奸雄,为祸之烈,当不可预知也。
万幸天降英主。
主公麒麟护体,能逐百鬼众魅。一身浩然正气而百毒皆避。明以照奸。今日方知,大汉气数未尽,国祚犹存。
所谓,孤掌难鸣。“夺势”,最少也需二人。不然如何相争?
贾诩恐怖之处便在于,无论何时何地,无双如何连环。便是时过境迁再定睛一看,“夺势”仍在。
若此次兵变之后,韩遂一家独大,则势尽而去。留下边章、宋建,还有趁机上位的雕零浑。无论反贼内部,还是汉羌之间,“夺势”非但未除,其势更盛。
洪池岭,联军大营。
看完细作密报,李儒笑道:“二士除矣。”
1。191 天下雄兵()
从都护府左丞手中,接过密信细看后。臧霸这便问道:“二桃三士。已除其二,剩下一人,又是谁来?”
戏志才笑答:“宣高稍安勿躁,不日将见分晓。”
“哦……”臧霸也是习惯了。
三日后,天将初亮。
枹罕市楼前已人山人海。城中黄巾反贼与黄巾渠帅李文侯,今日午时将斩首弃市。
扁书出自新任合众将军将令,自不会有假。
于是,城内居民一大早便围拢在市楼前。怀揣好奇,惊惧,甚至窃喜,等待着一众死囚的到来。
合众将军府,大堂。
尸体早被清空,积血亦被抹净。匠人们正细心修缮着刀劈斧凿的破损,以及密密麻麻的箭痕。
新任合众将军韩遂,端坐主位。军士阎忠侧席作陪。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从被裹挟入伙的那日起,韩遂便心知谋反必败。然生死关头,只能铤而走险。投靠贼营后拼命壮大势力,亦不过是想在汉军破城前,尽可能积攒出足够的权重,谋一个好出身。
今身居高位,一统乱军。目的眼看便要达成,为何却徒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虻,无处挣脱。
“军师,蓟王,能兴汗否?”韩遂忽然开口。
阎忠轻轻点头:“可也。”
史上。中平元年,也就是明年,阎忠曾劝西凉平乱的车骑将军皇甫嵩,代汉自立。嵩不纳,忠遂离嵩而去。换句话说,阎忠也早已看出今汉国祚将尽。只不过,比起历史上即将天下大乱的汉朝,今有蓟王横空出世。
韩遂再问:“何以见得。”
“不出所料。蓟王此次平乱关西,将尽取河西之地。表我等为凉州刺史,金城太守,便是为助掌控关西。”阎忠答道:“如此一来,河西走廊咽喉之地,尽入蓟王之手。可比战国时,秦国据武关以拒楚,占函谷关以拒列国。进可攻,退可守。”
韩遂幡然醒悟:“都护府李、戏二丞,重修洪池岭,便是此因?”
“然也。”阎忠轻轻顿首:“蓟王深得我大汉兼容并蓄之风。后宫多胡女,麾下多胡人。朝廷如临大敌的羌胡蛮虏,蓟国却一视同仁,与国民无异。四百年煌煌天汉,无可匹敌。故四夷多已汉化,只需安抚善待,又岂会屡屡造反。”
“军师所言极是。”韩遂深以为然:“此次羌乱亦是如此。凉州多义从。并凉之人、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朝廷每每征用,伤残战死,却少有抚恤。凉州官吏,又坐视本地豪族欺压羌胡,如何能不积怨日深。平日敢怒不敢言,一旦如此这般,被重金利诱,便会铤而走险。凉州刺史,前有左昌、今有宋枭。皆难称贤良。凉州大族又多藏匿奴仆,故使汉人渐少。羌人各有部落,却不算齐民。若能编户为民,凉州人口,当不下百万之众。”
阎忠笑道:“并凉之人、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天下雄兵,皆入蓟国。何愁天下不定?”
韩遂终是释怀,这便抱拳道:“谢军师开解之恩。”
阎忠起身回礼:“合众将军当面,乃卑下职责所在,不敢言谢。”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
韩遂之所以瞻前顾后,举棋不定。乃性格使然。今日听阎忠一席话,可谓茅塞顿开。如前所说,史上短短数年间,州刺史左昌、宋枭、杨雍等人,先后因平叛不利被免。凉州一地,吏治早已荡然无存。
即便此次招安,归顺汉庭。得以身居金城太守高位。若不出二年便因故免官。如此搏命,又有何益。
所以,先前一席话。韩遂其实问的是,此次我等投靠之人,究竟是洛阳朝堂,还是蓟王刘备。
阎忠这便为其细分时局,助他下定决心。
心中芥蒂,涣然冰释。韩遂这便起身出府。亲赴市楼,监斩黄巾渠帅李文侯与一众余党。
“斩!”
一声令下。刀斧手,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