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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石战弓,终归是承受不住王傅神力,最后一击时弓臂崩折。张燕侥幸逃过一劫。
主帅弃城而逃,贼兵更是一哄而散。自西门蜂拥而出,四散逃窜。
游弋在周围的安次突骑,北地游击,宛如狼群嗅血,纵马追上。一路箭发如雨,贼兵惨叫毙命。许多慌不择路,跳下冰面,想逃向对岸。不料冰面薄脆,无从立人。贼人披甲落水,扑腾数次,皆沉入水底。葬身鱼腹。
“我等愿降!”眼看追兵迫近,便有宿贼弃刀跪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黑山贼人,纷纷跪地乞降。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于阵中高举千里镜的顾雍,亦不禁面露笑容:“传令青州兵搜剿降敌,就地扎营。”
“喏!”
杨氏县一众官吏,遂被入城汉军救出。此时方知,乃蓟国王傅驰援解围。亲眼所见数万贼兵如鸟兽散,方信“日复三国”,名不虚传。
“阿父。”浑身披血的黄叙,与身染敌血亦不逞多让的张,并肩登楼。
“子义何在?”黄忠问道。
“四哥领麾下飞翼,已去追缴残敌。”黄叙答道。
黄忠这便叮嘱道:“在家为父子,受事为君臣。以后不可再唤‘阿父’。”
“喏。”黄叙肃容行礼。
环视宛如地狱杀场般,伏尸遍地的残破楼宇,张不由暗自咋舌。王傅镇国十载,虽不常战,却所向披靡。话说王傅三十有余,正值盛年。天下能与之匹敌者,凤毛麟角。
“寻一宿贼上来辨认尸骸,枭首装匣。”黄忠拍了拍张肩膀,这便走下楼去。
“喏。”张急忙抱拳。
与此同时,水沿岸。
嗖嗖嗖
弩声呼啸。
沿河岸逃窜的贼众,颈间一痛,浑身劲力尽失。两眼一黑,喷血倒地。血箭纵横交错。贼人宛如一条绳上的蚂蚱,成串扑倒。
曲臂黄肩弩连穿数人的场面,着实可怖。
一弩激发,反手插入弩套内自动绞盘上弦。待满弦,曲臂黄肩又自行弹出,与齿轮脱离,虚插在弩套内。随取随用。此时,齿轮空转,马匹无需另耗体力。此乃将作馆最新改进。
八百飞翼卫所过。伏尸遍地,血流成河。热血注入,薄冰竟开始融化。
一路驱赶,见身后贼兵纷纷惨死。自觉无望,有宿贼奔走中,竟自刎而亡。
近岸处的一株老槐树。
战马力竭倒毙。滚落树下的张燕,双头抱头,浑身抖如筛糠。弓弦呼啸,血线交织。同伴临死前凄惨的悲鸣,响彻耳畔。
马蹄由远及近,张燕如坠冰窟。
“大…哥……”惊闻耳边轻唤,张燕一蹦而起。
“大…哥……”脖颈被飞虻洞穿,正汩汩冒着热血的宿贼,正是自幼追随他的同乡少年。
张燕一时泪如雨下。
“大……哥……”宿贼试着张了张嘴,表情渐渐凝固。
目睹伙伴惨死。张燕无助的抱成一团。不觉竟咬破下唇,乃至满嘴流血。
恐惧。击垮心志的无比恐惧,如潮水般袭来,笼罩全身。虽死里逃生,然面对如神一般的蓟国王傅,“剽捍捷速过人”,号称飞燕的张燕,彻底崩溃了。
不知过了多久。蹄声与惨叫,皆不可闻。面前河水猩红如血,腥味刺鼻。
张燕试着起身。举目四顾,正与一人四目相对。心头一颤,正欲闭目等死。
不料那人已先行出声:“渠帅。”
张燕试着睁眼看去,正是侥幸逃生的于毒。
“于别帅。”张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相见。
“该当如何。”张燕急问。
“为今之计,当远走朝歌。先前,我已命人在鹿场山苍岩谷中,立起营地。太行八径,军都、蒲阴、飞狐、井陉,此四径,已不可守也。”于毒言道。
“北太行四陉,近蓟国。断不可久持。然各部败兵皆奔走井陉,又该如何。”所谓抱团群暖。张燕与于毒,可谓难兄难弟。
“今见王傅黄忠,方知蓟国之强,无可与敌。此来,必有万全之策。且除去王傅所部,蓟国六校皆不见踪迹。想必,此时北太行各处山寨,皆已失守。蓟国惯掠人家小……”于毒想着营中堆积如山的粮秣铜钱,还有美人如玉。一阵剜心之痛。然与性命相比,金银美色,终归是身外之物。当弃则弃!
“也罢。沿途收拢残兵,南下朝歌。”张燕当机立断。
“喏!”
忽听蹄响,二人如惊弓之鸟,相伴窜逃不提。
晋《述记征》载: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今属河南府济源县,在县西十一里;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
北四陉与蓟国邻近。正如于毒所说,蓟王惯抄人家小。此时,蓟国四校已攻入太行山谷,尽掠黑山老弱辎重。又将山寨付之一炬。
杨氏县,东门城头。
坐视青州兵,一路吆五喝六,押解黑山降兵入牢营。黄忠微微一笑。
青州兵亦出黄巾。本与黑山同源。然投效蓟国后,转眼便自觉高出一头。对曾经贼伴,不假辞色。更打心底鄙视。
此种心理上的乾坤倒转,阵营剧变,可称之为“人性使然”。
抛开族类不谈。为在新主面前,站稳脚跟。势必要以旧友之血,洗清往日瓜葛。与“旧我”一刀两断。此举,亦称投名状。
所以,青州兵对黑山贼,只有发自肺腑的憎恨,全无一丝怜悯可言。
“禀将军,楼内尸身皆已辨认。大小头目三十九人,皆有名号。乃出黑山贼酋。”黄叙来报:“此战大捷。”
黄忠笑道:“枭首装匣,待子义回营,再细算功劳。”
“喏。”
右丞贾诩还心忧王傅久疏战阵,恐轻敌冒进。岂料张燕初登大位,一心扬名服众。不甘心不战而逃,据城而守,又将黑山头目尽数聚拢身侧。为其摇旗呐喊。
被勇冠三军的王傅,先登屠灭。除去在城头指挥战斗的于毒等人,侥幸逃脱。余下贼酋,皆死于黄忠无双刀箭之下。
王傅出师大捷,一人杀群寇。成为天下美谭。
所谓“有物浑成”。
右丞端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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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 偶露峥嵘()
陇山,大震关首,云霞殿。
“报”
有六百里加急邸报送到:“王傅将兵剿贼,勇为先登。杀黑山贼酋三十有九。渠帅张燕只身逃亡。荡寇、讨虏、破贼、扬武四校,分兵四路,挺入军都、蒲阴、飞狐、井陉,北太行四径。顺藤摸瓜,尽抄黑山各部老巢。得贼众三十余万,钱粮辎重,无可尽数!”
殿内百官,无不击掌相庆。
饶是几位谋主,亦面露喜色。
接邸报细观,刘备不禁笑叹:“寻常莫辨,偶露峥嵘。王傅真乃中流砥柱也。”
李儒笑道:“王傅敢为人先,毙杀贼酋三十有九。领四校,剿灭四径黑山。料想残敌必望风逃窜,冀北无忧矣。”
“王傅自孤幼时,便守护身侧。楼桑老宅,王傅守前院,王妃守中庭。还有……”想到甯姐姐,刘备不禁会心一笑:“孤,方能睡得安稳。”
张飞这便叫道:“那时俺爹看的紧,不然定与大哥日夜相伴,互相壮胆。若二哥早来,又何须劳烦王傅。”
关羽微微一笑。三弟言之有理。
殿内重臣,不禁抚掌大笑。
笑中多有感叹。能称万人敌者,蓟国竟有其三。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又岂是夸大其词。
“待军功簿到,再为王傅请功。”刘备对荀攸言道:“书报洛阳,亦让文和得知。”
“喏。”荀攸俯身领命。
刘备笑道:“得贼众三十余万,可填文安与雍奴,圩田所需。”
钟繇雍奴北部圩田已成。纵横水网如脉络,滋养百里良田。又筑高堤,锁诸水于河堤之内。多管并举,雍奴北部泽水尽退,只剩中、南部大泽。于是,开春钟繇上疏,请改雍奴为雍阳。山南水北为阳。正与北部数县名称相呼应。
刘备欣然应允。
“文安境内滏水、高阳水、滹沱水、水等,诸水交汇,散为大泽。径百二十里。若得循吏牧守,可比督亢秋成。”李儒起身奏问:“主公可有心仪之选。”
“确有初选。”刘备笑问:“诸位亦可共举良才。”
互相看过,荀攸遂起身奏问:“主公心仪之人,可是新昌令,陈群,陈长文。”
“正是陈群。”刘备笑答:“以孤之见,若论治世之才,长文当不在元常之下。”
蓟王善辨宝识人。天下皆知。然今将未曾及冠的陈群,与钟繇相比。众人亦颇多惊讶。
“若陈长文除为文安令,新昌又当交给何人?”荀攸再问。
刘备这便问计群臣:“诸位当用踊跃举荐。”
见众人皆在沉思,新任赀库令司马芝,起身奏报:“禀主公。臣,举荐一人。”
“何人?”刘备笑问。
“司马直。”司马芝答道。
“可是河内名士,司马叔异。”荀攸竟也识得。
“正是。”司马芝答道:“先前因党锢被禁足在家。今党锢已解,三公四府却屡辟不就。只因未遇明主。主公只需去信一封,当星夜前来,自投门下。”
司马芝与司马直,或有远亲。所谓内举不避亲。以司马芝之为人,能举亲不避嫌。司马直必有大才。
“三百石俸,是否太少。”既是大贤,又是名士,刘备不禁问道。
“若旁人相招,便是二千石高俸,亦不可动其心。然若出自主公,必欣然应募。”司马芝答曰。
“如此。便遣幕府公车,前往河内征募司马直。”刘备又道:“孤当手书一封,一并带去。”
“主公明见。”群臣下拜。
“钟存王庭遣使来问。三月戊申成婚大典,是否如期举行。”李儒又道。
“自当如期,何故见疑?”刘备反问。
“乃因此次与主公结亲,钟存大小豪帅,皆欲同来观礼。人数众多,女豪恐我等始料不及,未有万全准备。”李儒答道。
刘备遂会意:“可是怕孤不愿接待。”
“然也。”李儒笑道:“故女豪才出言相试。”
“东坂四海馆多已空置。西坂大使馆亦可暂居。两处馆舍,足可安置。”长史盖勋答道。
“修书女豪,一切如旧。”
盖勋又奏道:“钟存媵妾,人数众多。许师与许女皆在列。”
见殿内百官皆不语,盖勋又进言道:“许女年不过十三……”
刘备笑道:“长史只忧**乎?”
盖勋索性明言:“妻后母,纳嫂。乃羌人旧习。与人伦相悖。若任其所为,则陇右必争相效仿。荼毒甚烈,主公不可不察。”
“长史之意,孤岂能不知。”刘备言道:“孤已去信女豪,许女当以‘假子’视之。”
“主公明见。”百官拜服。
“妻后母,纳嫂”的上古陋习,刘备早有心铲除。然却不可一意孤行。需循序渐进,待羌人日渐汉化,通晓伦常,自当耻于为之。
若将旧时劣根一刀斩断。营中诸多夫妻便会劳燕分飞。所生子女又当如何。
以蓟王为始,当徐徐图之。
洛阳,西邸,万金堂。
陛下面上无喜无悲。
张让趋步登堂,偷看陛下脸色。心头一沉。不敢怠慢,急忙五体投地:“老奴叩见陛下。”
“阿父可识得此书。”说完,陛下竟将竹简掷于当面。
张让急忙取来一观。顿时汗如雨滴。
此书乃出张让亲笔,与黄巾私通之密信。却不知陛下从何处得来。
“王豫州于贼中,得阿父宾客与黄巾书。这便寻迹追查。今人赃俱获,铁证如山。阿父可能自辩?”陛下问道。
“老奴百口莫辩!”张让伏地叩首,涕泪横流。竟是王允匹夫!
“阿父与黄巾反贼暗通曲款。可是要联手害朕,另立新主。”陛下句句诛心。
“老奴纵粉身碎骨,亦不会让贼人动陛下分毫。”张让悲声泣道:“奈何一门老幼皆在颍川老宅。彼时黄巾势大,颍川被围,为救全家于水火,老奴,老奴……唯有与贼人虚与委蛇。”
说完便叩首不止。乃至额前崩裂,满面披创。
念及主奴旧日情分,陛下亦于心不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
危急关头。张让忽从怀中取一锦囊:“老奴愿罚铜抵罪。”
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