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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生命,已不知不觉间,在达成所愿的女王腹中,悄然孕育。
天家麒麟,因身染剧毒,而中断的子嗣繁衍,再次重启。
蔓蔓日茂,绵绵瓜瓞。百子达成,指日可待。
蓟王宫,急需守备。安德莉娅等人不敢怠慢,欢聚数日,便依依惜别,启程东归。
来去虽匆匆。然气势迥异,面貌一新。精、气、神,囊橐(nang tuo)充盈,满而漫溢。
多珠胎暗结,成功受孕。
还有西域五十六妃。不久之后,便被王太妃陆续送来。
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
先闻联军已退,后闻蓟王闭关。
自以为觅得天赐良机的三十六部杂羌,终于安耐不住,欲群起兵谏。
麦积山谷。
一队羌骑,数千之众,正在融雪烂泥地中,艰难前行。
为首之人,正是句就羌渠,滇吾。
穿越麦积谷地,入渭水狭道。便可循早已荒废的先秦路径,从大震关与大散关之间,悄然穿过,直抵陈仓。
“前队已到何处?”春暖冰融,山谷泥泞难行,急于逃出险地的滇吾,不时催问。
“前锋已到燔史关墟。”便有斥候答道。
“关墟可有人家?”
“确有猎户数家,见大队人马,老弱便蹿入山中。”斥候答道:“只剩兄弟二人,身一长一短,脸一红一黑。被我等拿住。”
眼看日头偏西,滇吾言道:“切莫滥杀,亦勿纵火。今晚便在关墟猎村宿营。”
“喏!”斥候领命而去。
1。143 杂羌兵谏()
关墟猎村。
诚如斥候所言。有身一高一矮,脸一红一黑,二猎户,大马金刀,端坐堂上。一众羌渠斥候反倒畏首畏尾,挤在犄角旮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细细看去,不少斥候虎口崩裂,各自披创,用麻布草草包扎。多半是手中兵器被重器击飞,乃至栽落马下,伤及虎口。
房上房下,还有持弩猎户,望风警备。手中所持,正是令敌望风丧胆的追魂弩。追魂弩与曲臂黄肩弩,近攻远射,皆能破重甲。乃蓟国两大神兵利器。
不用说。假扮猎户,伏于此处者,正是幕府五校之关羽、张飞,并麴氏四英中的麴英所部。
闻村外乱蹄踏响,斥候纷纷骚动。将将面露喜色,便被张飞大喝震慑。
“噤声!”
声震如雷轰,又猛如虎啸。两耳嗡嗡作响,各自丧胆,缩成一团不提。
便有假扮杂羌斥候的东羌百户(队率),出村迎接。艰难跋涉一日,人马皆饥肠辘辘。夜幕低垂,人影模糊。句就羌渠滇吾,亦不疑有他。便领麾下百余亲卫,驰入猎村。
入院下马,马鞭一扔:“速取酒食!”
“喏。”百户笑脸接过:“请豪帅先入堂内歇息。”
“嗯。”滇吾捉刀入堂,抬头一看。
只见二猎户,金刀大马,跨坐堂上。正含笑相看。
六目相碰,滇吾肝胆俱裂。不等身后亲卫一拥而入,这便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句就滇吾,拜、拜、拜见二位大人!”
见豪帅五体投地,身后正吵吵着‘好酒好菜速呈上来’的亲卫,面面相觑。
豪帅何故跪拜两个山野猎户?
便有族中勇士,伸手欲搀。
嗡!
箭芒一闪。疼痛钻心。
低头看去。一支飞虻箭穿胸而入,又透背而出。
口鼻溢血,气力尽失。两眼一翻,倒地气绝。
周围同伴见状不妙,正欲拔刀。
弦声大作。
箭如飞蝗,从梁上射下。
浑身崩血倒地,乱箭犹自射入。
滇吾双手抱头,五体投地。任由头顶乱箭呼啸,如缩头乌龟,动也不动。
若为杀敌,一支足以。弦响不断,乱箭穿心。便是虐杀示威。
族中大好男儿,毫无还手之力,被射成箭猪。体无完肤,碎肉迸溅。一时血流如注。
滇吾悲苦自知。
不知过了多久。劲弦犹在耳廓嗡嗡作响。便有人推门而入:“报,入院杂羌已尽数射杀。”
关羽微微点头:“打扫战场,切莫露相。”
“喏。”麴英领命而出。也不看地上缩头乌龟一眼。
“堂下所跪何人。”关羽不怒自威。
“句就……滇吾。”
“三十六部逆乱杂羌,可有你部。”关羽又问。
“正有本部。”滇吾如实禀告。
“意欲何为?”
“入关中纵火。”
“雕虫小技,如何能瞒过我大哥。不过三千兵马,杀之易耳。求生求死,自己说来。”关羽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求生!”滇吾以头触地。
“好。”关羽不置可否:“此生若再言反,句就灭种矣。”
“不敢!”劫后余生,滇吾一时五味陈杂,竟涕泪横流。
数日后,归义城。
“报——”便有斥候,飞奔入内:“幕府五校,纷纷离营东归。前锋已过大震关。”
“计成矣!”便有羌渠拍案而起。
“勿慌!”宋建稳坐上首:“待句就信使抵达不迟。”
“喏。”
又等一日。便有句就信使抵达:“报,我部已过陇山,蹿入关中。正沿途抄掠纵火,杀奔长安而去。此乃豪帅信物,将军速速起兵!”
“将军!”余下各部羌渠,纷纷起身请命:“机不可失,时不我待。速速起兵吧!”
“蓟王又在何处。”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宋建又问。
“大震关首,王旗犹在。然自闭关解禁,蓟王已有多日未见。”斥候答曰。
“关城细作,可有上报?”宋建再问。
“报——”又有亲卫来报:“关城细作来报,蓟王车驾已过东口驿。”
“将军!”羌渠各个眼放红光,已急不可耐。陇右牢城所押,皆是羌人。只需大军杀到,必里应外合,破柙而出。不断裹挟入伙,乱军当如滚雪球般壮大。抄掠汉人,正如先前一般无二。
“西域联军,今在何处。”宋建仍求稳妥。
“十日前已抵张掖。今时今日,当已出关,奔赴西域。”便有人起身答道。
“将军。联军远去,幕府东归。陇右只剩护羌校尉所部数千乌合之众。若等幕府回军,悔之晚矣!”
“将军!”堂内豪帅纷纷起身:“出兵吧!”
“既如此,各自起兵,抄掠陇右!”宋建终是下令。
“喏!”
整整一个冬日,蛰伏在大小榆谷,河湟谷地的三十五部杂羌,精兵尽出。宛如蝗虫过境,扑向陇右郡县。
一路驰骋,见军营空置。烽堠障壁,人去楼空。心中更加笃定。凡有岔路,便有人马呼啸而去,如此一路狂奔,撒欢似的散布四野。
不费吹灰之力,攻占几座幕府军营。尽取其中粮草辎重。最后一丝理智,遂被贪婪噬尽。
遇牢营,则一拥而上。奈何牢营竟坚如牢城。包铁吊桥高悬,护城春水微寒。城中还有营官,主持守卫。城头一阵乱箭射下,大队羌骑便又一哄而散。留下足够人马围城,再去抄掠别家。
牢城外羌人用族语高声呼喝。所说,多是破城之日,鸡犬不留,诸如此类。
城内羌人,听得真切。各个怒气横生。一墙之隔,区分内外。然阵营已悄然转换。
试想。城内水暖水洗水淋齐备。汉式华美宅邸,皆为羌人所居。家中老幼,早已迁出老寨,齐聚一堂。若放杂羌入城纵火,岂非自掘坟墓,自取其祸。
再者说来。我等纵马抄掠陇右之时,尔等杂羌还不知在哪!
如今才拿起锄头几天,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便捉刀背弓,登城迎敌。出门时,又嘱咐众子守好宅院,切莫放贼人入内。
为何同仇敌忾。正因利益相通,血脉相连。
牢城之长,皆是关东罪官。本就两袖清风,与民秋毫无犯。主政以来,羌人归心。称“父母官”。如今披甲登城,自当一呼百应。
城头弓手林立,皆我羌户。
祁连山脉中段,大斗拔谷。
“报——”便有一骑,自谷内奔出:“禀府丞。杂羌精锐进出,散布陇右。寨中只剩老弱妇孺。”
李儒与戏志才,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传令,兵发大小榆谷,河湟谷地。抄掠杂羌老巢。”
“喏!”
1。144 首尾难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是俗语所谓“顾头不顾腚”。
如前所说,时下丝路,有北、中、南,三线。时人多走中线:翻大震关,过洪池岭。入河西走廊,出玉门、阳关,直达西域。此路,车马不绝于道,沿途郡县,年年修善。路况最佳。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少有人问津的南线。
南线由长安沿渭水过陇关、经上、狄道、罕,由凤林渡,过大河,穿西平,越大斗拔谷(扁都口)至张掖。
“河水又东历凤林北。凤林,山名也,五峦俱峙。耆彦云:昔有凤鸟,飞游五峰,故山有斯目矣。”
换言之。李儒、戏志才二人领西域联军,先大摇大摆,从中路返回西域。翻越洪池岭,入张掖后,又悄然转入南线,伏于大斗拔谷口。趁杂羌倾巢而出,后方空虚,自大斗拔谷重返西平,经凤林渡过大河,再入罕。抄掠大小榆谷,河湟谷地。
蓟王善掠人家小。可不是说说而已。
“大斗拔谷在(删丹)县南二百里。”一作“达斗拔谷”或“大斗谷”。
谓杂羌者,便是所谓“别种”。
三十六部杂羌,与东西二羌,千丝万缕。西羌偏旧俗,东羌多汉风。居中杂羌,便是新旧之间,天然的润滑油和粘合剂。人数亦不在少数。从驯化角度而言,汉化程度弱于东羌而强于西羌。
多与烧当、参狼、白马三羌混种。西倾山中,钟存各部,亦有混入。
杂羌倾巢而出。陇右大地,万马奔腾。杂羌上下皆知,蓟王中调虎离山之计:领兵入关中,追逐句就种羌。却不知何时得归。时机稍纵即逝,不敢丝毫耽搁。尽掠沿途幕府兵营辎重,一路轻骑冒进。
不料却反中诱敌深入之计。
为引诱杂羌,不让鱼儿脱钩。沿途大营所存粮草辎重,足够丰厚。“三表五饵”亦不过如此。施以重利,方能引羌骑不断深入,远离老巢。
事实上,除去人吃马嚼。营中辎重,不过是暂存杂羌手中而已。待战罢,必重归幕府所有。
春秋时,晋献公一心想吞并虢国,却苦于无路可达。大夫荀息谏言,何不用骏马与美玉,向虞国借道。晋献公忍痛割爱,拿出骏马、美玉,向虞国借来道路。晋国轻而易举,灭了虢国。此时,荀息又谏言,何不乘胜反戈一击,再灭虞国。夺回美玉、骏马。于是一战灭二国。战后,“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
此事,共出典故二则:“假道灭虢”与“马齿徒增”。
正如羌人这般。
此时,亦看出城居的好处。所有牢城,皆筑高墙、掘深壕,引水护城,吊桥阻断。杂羌轻骑冒进,苦无攻城诸器,急切间如何能攻下。更何况,城内羌户同仇敌忾,与杂羌早已泾渭分明。任凭围城羌骑喊破喉咙,亦不曾动摇分毫。
城内一家老小性命,皆系于己身。说什么同宗同源!家中娇妻美妾,儿女成双。牛羊遍野,骡马成群。岂能与尔等贼寇为伍。再说,我等皆是“羌户”,腰牌傍身。又怎能自甘堕落,与贼寇混为一谈。
凡敢逼近,一箭射死。绝不留情。
数日后,散布陇右的杂羌,未等来幕府强兵。却惊闻后方老寨,噩耗频传。
西域联军,并护羌校尉部,兵出罕。兵分数路,攻入大小榆谷,河湟谷地。势如破竹,将寨中家小尽数掠走。牛羊马匹,掠夺殆尽。老寨至上而下,被舔舐一空,又付之一炬。
浓烟蔽日,百里可见。
围城羌骑悉知,仓惶而退。连天加夜,驰援老寨。又接连遇伏,人马折损无数。不等返乡,便半道折戟,主帅为流失所杀,残兵一哄而散。
危急关头。热锅蚂蚁般乱窜的三十五部渠帅,便又聚拢到宋建大营。问计破敌之策。
中军大帐。
宋建环视众人,居高下问:“情况如何?”
“西域联军与护羌校尉部,兵出数路,攻入河湟老寨。家中老小,无数牛羊,皆被掠走。又一把火,烧尽老寨。斥候已去看过,当真瓦砾无存,鸡犬不留。呜呜呜……”便有豪帅泣声答道。
“此必是蓟国谋主之计也。”宋建一声长叹:“蓟王惯掠人家小。我等还是大意了。”
“如今家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