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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太官令跪请“具御饭(一起吃饭)”,(御饭)到阶,群臣皆起。太官令持羹跪授司徒,持饭跪授大司农,尚食(官职,掌供奉皇帝膳食)持案并授持节,持节跪进御坐前(先给太后、陛下盛饭)。群臣就席。太乐令跪奏“奏食举乐”。太官行“百官饭”案遍(再给百官盛饭)。
和先前饮酒类似,吃饭也要伴奏。
食毕,太乐令跪奏“请进乐”。乐以次作(按照乐章,依次奏乐)。鼓吹令又前跪奏“请以次进众伎”。
酒足饭饱,再欣赏歌舞伎表演。
宴乐毕,谒者一人跪奏“请罢退”。钟鼓作,群臣北面再拜,出。
看完表演,退场曲响起。群臣再拜,依次出宫。
简言之。整个“上寿礼”,大约分四个仪式祝寿、饮酒、用膳、歌舞表演。每个仪式,皆有固定的礼乐与之相配。礼乐即是仪轨,又用于分隔、计时。“登歌乐升”时,饮酒。“奏食举乐”时,用膳。“请进乐”时,“请以次进众伎”,欣赏歌舞伎表演。“请罢退”时,钟鼓作,群臣再拜而出。
看似严肃无趣,实则不然。
席间觥筹交错,便有朝中雅士长揖而出,引吭高歌。先敬太后,再敬陛下,三敬蓟王。隔席互饮,隔案对饮,皆是常态。并无半点拘束。只需不袒胸露背,衣衫不整,口出不敬之语,皆无伤大雅。
汉家便是如此。庙堂和江湖,相隔不过咫尺。
陛下喜食胡饼。窦太后特意准备。由长乐少府程璜,亲自承给陛下。
陛下又与皇后、王美人分食。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当真羡煞旁人。
群臣离席敬酒时。敬蓟王者,尤其多。不敢灌陛下。蓟王生性洒脱,百无禁忌。又有重名,正当适宜。
蓟王亦是来者不拒。喝了不少蓟国进贡的翠玉琼浆。
见蓟王千杯不醉。反倒是敬酒百官,脚步虚浮,摇晃归位。帘后窦太后亦不禁掩口。听闻翠玉琼浆,陛下连喝三杯,便长醉不醒。蓟王怕只多不少。果然有容乃大。
酒足饭饱,陛下起身罢筵。
不等太官令出声,先已察言观色的永乐少府程璜高声唱喝“请罢退——”
这一声吆喝,悠远浑厚,中气十足。
群臣闻声落箸,离席再拜。鱼贯而出。
刘备亦与太后、陛下道别。在二妃的搀扶下登车。出上东门御道,入殖货里辅汉大将军府。
洗漱更衣,大被同眠,温香软玉,一夜无话。
鸡鸣时分,府门忽被人大力擂响。
“何人扣门!”守夜绣衣吏喝问。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门外之人已透哭腔。
幕府中庭,史涣自廊下轻唤“主公。”
“何事?”刘备问道。
“吕常侍遣人来报,王美人出事。”
“备车!”刘备猛然酒醒。
“喏!”
须臾,中门大开。蓟王车驾内,吕常侍亲随小黄门,涕泪横流,断断续续言道“王美人伴驾回西邸,忽觉‘头涔涔,渐烦惫’。本以为乃是醉酒,不料后半夜竟‘手足皆黑,几至危殆’!呜呜呜……”
闻此言,刘备冷汗直冒。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陛下知否?”
“陛下与美人共枕,焉能不知。奴婢来时,陛下已急召太医令前往诊治。呜呜呜……”
“速行!”刘备急道。
“喏!”御者挥鞭,车驾陡然加速。
“蓟王入城,速开城门!”门下督郑泰,高举令符。
蓟王车驾,何须查验令符。上东门守卫不敢怠慢,急忙开启城门。车队呼啸而入。
闻讯赶来的城门校尉赵延,目送蓟王车驾远去,不由眉头紧皱“莫非宫中有变。”
门下督郑泰,前车开道。城内巡逻兵士,纷纷避让。却又不敢放蓟王离去,一路尾随。汇聚成长长的人流。
一时举火如龙。满城惊扰,不知何故。
车驾直入西园,停在邸前。
刘备飞身下车,劈头便问“陛下何在!”
“陛下圣驾刚出,不知何去!”守夜小黄门脱口答道。
“吕常侍何在!”刘备怒急。
“吕常侍便在舍内!”守夜小黄门再答。
“速引孤去见!”
“喏!”
一队小黄门挑灯入邸舍。领蓟王迂回而行,抵陛下寝宫。
何须通禀。抬眼便见中常侍吕常面如金纸,枯坐堂前。旁边几个亲随小黄门,正伏地拭泪。
“吕常侍!”刘备疾步冲入。
吕强艰难睁眼。见是刘备,眼光一闪又熄“老奴愧对王上,愧对陛下。护主不力,无颜苟活于世……王上,王上当善保贵体,续我大汉国……祚。”
言罢,竟已气绝。
刘备浑身恶寒。一时竟愣在原地。
跪伏一圈的小黄门,便有胆大者,试探鼻息。
跟着“哇!”的一声,将刘备惊醒。
猛然闭眼,稳住心神。
再睁开,已如噬人猛虎。
1。3 香消玉损()
“美人何在。”刘备言道。
“美人在内室……榻上。”小黄门似忆起恐怖之事。眼中尽是惧色。竟不敢回望。
刘备缓缓起身,向内室走去。
陛下御榻,帷幄低垂。看似一切如常。然绕到榻前,却陡见一条胴臂,斜伸出帐外。本该如羊脂般白嫩的美人臂,今却遍生黑斑。宛如一条斑斓毒物,看得刘备心如刀割。
似听见一声微弱的喘息。刘备顾不得许多,疾步上前:“王美人!”
掀帘一瞥,触目惊心。
被喝声惊动。弥留之际的王美人,艰难睁开一丝眼缝。眸中尽是死气:“王……兄……”
见她艰难伸手,刘备下意识握住。不料失去支撑的上半身,陡然滑出帐外。刘备猝不及防,被压坐在塌旁。
此时已顾不得主臣有别。刘备挣扎着,将浑身冰凉的王美人,拦腰抱在身前。
“协……儿……”王美人嘴唇轻启,气息渐止。
“美人——”陛下披头散发,扑入寝室。
紧随其后,身背药箱者。正是被圣驾一路载来的太医令张奉。太医令属少府,奉职太医监。太医监,距西园甚远。陛下恐不及也,故将太医令亲自接来。难怪刘备入室时,陛下不在。
见蓟王背倚龙榻,将只着内服的王美人横抱身前。太医令张奉不由一愣。又急忙屏气上前施礼道:“陛下,王上。且容下臣为美人诊治。”
“速速诊来!”陛下心痛如绞,已泪流不止。
所谓情到浓时。与陛下四目相对。刘备仿佛又看到了十里解渎亭下,那个无助的孱弱少年。感同身受,亦不禁泪流。
“陛下…请…请节哀!”须臾,太医令张奉以头触地,浑身缩成一团。
“美人何故!”陛下眦目而起,字字锥心。
“美人已……毒发身亡!”张奉语出如五雷轰顶。又似晴天霹雳。陛下颓然坠地。目光呆滞,口涎直流。浑身皆抖。
哀莫大于心死。或正如陛下这般。
王美人最后遗言,却在刘备脑际无限循环:“协……儿……协……儿……协……儿……”
“协儿!”刘备猛然惊醒:“陛……下,陛…下,陛下!”
陛下亦被刘备惊醒。
四面相对,不等刘备语出,陛下幡然醒悟:“协儿!”
待从榻内抱出襁褓。俯见幼子了无生息,陛下已胡言乱语:“临睡前,美人曾喂食母乳。却不知,却不知……”
“陛下,容臣一观。”见惯生死的太医令张奉,大胆上前。从陛下怀中抢过次皇子。轻置地板,解开襁褓。细细查验。须臾,这才长出一口浊气:“回禀陛下,皇子无恙!”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陛下悲喜交加,只手指天,热泪横流。近乎疯癫。
爱之深,痛之切。此情此景,如何能有半分假装。
刘备奋力起身。将美人香消玉损,犹有余温的娇躯,重置榻上,盖好锦褥。
后退数步,伏地行礼:“陛下,恕臣无礼。”
“蓟王何须如此,朕,朕……”陛下泣不成声。
抛开各自身上的光环,陛下和蓟王,同病相怜。皆曾是三餐不继却无忧无虑的十里少年。又如何曾亲身品尝,这尔虞我诈,阴毒狠绝的大汉深宫之争。之恨,之痛。
果然,生死两难。
起身后,刘备遂冲太医令言道:“美人身中何毒。”
“或是……射罔之毒。”张奉答道。
“射罔”乃上古时鼎鼎大名的毒药。《神农本草经·乌头条》:“其汁煎之名射罔,杀禽兽。”注曰:“捣榨茎取汁,日煎为射罔,猎人以傅箭,射禽兽,中人亦死,宜速解之。”乃取草乌汁反复煎晒而成。据说“挑起取用,上箭最快,到身走数步即死”。
《国语·晋语》“骊姬受福,乃寘鸩于酒,寘堇于肉”,贾逵注:“堇,乌头也。”此应是使用乌头投毒的最早记录。
另一则记录,见于《汉书·外戚传》。女医淳于衍受霍光夫人指使,给宣帝许皇后下药,使用的也是附子、乌头一类。皇后饮下毒药,顿觉不适,问道:“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淳于衍敷衍几句,皇后便“遂愈加烦懑而崩”。
“岑岑”亦作“涔涔”,形容烦闷不舒。此也是“乌头碱”中毒的重要特征。乃为中枢毒性所致。后世亦有人曾误服乌喙中毒,症状亦是“头涔涔,渐烦惫,遍体皆黑,几至危殆”,所幸及时发现,催吐得以减轻。
传言。前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时,亦是将射罔毒酒,暗使人加入汤面。药性发作,质帝十分难受,派人速召李固。李固进宫,走到质帝榻前,询问病症来由。此时,质帝还能讲话,言:“朕吃过汤饼,现在觉得腹中堵闷,给朕水喝,朕还能活。”梁冀时也在侧,阻止道:“恐怕呕吐,不能喝水。”话还没有说完,质帝已崩。
足见此毒之烈。
吃过汤饼……刘备猛然醒悟:“胡饼!”
陛下猛一激灵:“蓟王……何意?”
“……”刘备张了张口,却无言以对。胡饼乃窦太后所赐。陛下与何后、王美人三人分食。如何下毒?
“陛下保重。”闻大队虎贲赶来护驾,刘备颓然起身,自顾自向室外走去。
越过吕常侍遗体时,又低头问道:“吕常侍如何中毒。”
一旁抹泪的小黄门,悲声答曰:“阿父乃是入内室看过王美人后,饮药自尽。”
刘备一声悲叹。
吕常侍必是辨认出此毒来历,知无可救药。才负罪饮药。先行一步。
见刘备丢鞋穿袜,走出西邸。门下督郑泰急忙赶来迎接:“主公!”
“公业,回府。”心神起伏,刘备已筋疲力竭。
“喏!”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见刘备失魂落魄,郑泰亦不禁满心披创。此地不宜久留。这便扶刘备登车,驶出园外。
王美人上寿礼后,毒发身亡。
无论是谁下毒暗害,窦太后皆难逃干系。且下毒时机,乃精挑细选。一石数鸟。
“好…手段!”车内刘备,切齿生恨。
1。4 大祸滔天()
车驾入府,四大谋主皆廊下相迎。
“主公……”见刘备下车,贾诩领四人长揖及地。以四位谋主之才智高绝,想必已料知一切。
“文和。”目视四大肱股重臣,刘备心神大定:“诸位且去歇息,来日再说。”
“喏。”见刘备神色如初,四人亦不由松了口气,齐声恭送:“主公保重。”
“孤,无碍。”刘备轻声言道。
恭送刘备入中庭。贾诩等人这才缓缓直身。
“右丞。”军正沮授,年少气盛,已面露愠怒。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忠臣岂能不为明主分忧。
“公予稍安勿躁。主公乃性情中人。此番内宫大案,牵连极深。大汉天家,陛下左右,多有近臣涉及。所谓‘卑不谋尊’。竟敢以下犯上,毒杀陛下枕边之人,主公焉能不怒。”贾诩好言宽慰。
左丞荀攸亦劝道:“我主乃当世英杰。自能拎清主次。今夜刚刚事发,明日当有消息传出。不出三日,便可见端倪。我等亦需稳住,为我主顾全大局。”
田丰叹了口气:“左丞言之有理。只怕洛阳城又要起一番腥风血雨。帝国将起生机,又出内宮血案。大汉朝风雨飘摇,国祚难继……”
四人矗立廊下,各自叹息不已。
阎行只手捉刀,矗立院中。高墙之上,角楼覆道内,绣衣吏目光如炬,俯瞰长街里道。不曾有丝毫放松。多次修建的辅汉大将军府,已是铁壁铜墙。断无死角。阎行领金城豪侠守前院及后院。史涣领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