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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史涣领命而去。
前途虽未卜,然乌云已退。刘备笑道:“诸爱妃,沐浴更衣。”
“喏。”众妃翩然而至。
1。10 大梦初醒()
洗漱更衣。出门见廊窗禁闭,密不透光。平座内,已点起灯盏。又乘天梯,直升五层。见檐墙、廊窗亦禁闭,外人不得窥视。刘备这便醒悟。乃为防有心之人,窥探“蓟王病情”。
入书阁,四大谋主皆在。
“主公无恙否?”贾诩起身行礼。
“无妨。”刘备叹了口气:“气血冲冠,怒而杀人。由此而已。”
贾诩这便伏地请罪:“关、张二校尉,亦是诩命其前往。”
“孤已想到。”刘备叹道:“可是退身之计。”
“然也。”贾诩答曰:“王美人毒发暴毙,陛下一石二鸟。便是要嫁祸何后一门。主公上门问罪,何进拒不认罪。险遭灭门之祸。此乃陛下所乐见也。”
左丞荀攸续言道:“陛下之所以恩宠主公,乃欲以宗室制衡外戚也。今我主不过领百人,便将大将军府阴藏死士、护卫千余众,悉数杀尽。陛下寝食得安也!”
军司空田丰又道:“此事之后,我主与大将军势不两立。陛下心结,涣然冰释。何后嫁妹,终归无用。趁此良机,当托言‘归国养病’。陛下必欣然应允。”
想想也是。刘备险灭大将军满门。袁长水、王虎贲、加之陛下亲临。三道敕令,才令蓟王回头。否则,霞楼火大,百里可见。大将军一门,骨灰迎风散满洛阳城郭。结此大仇,两位大将军,如何还能同朝为臣。
若刘备不退,何进势必托病不出。如此一来,被栽赃嫁祸的何后,断不会善罢甘休。所谓家和万事兴。陛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即便蓟王不上表请辞,陛下也会好言劝归。以避锋芒。
一山不容二虎。来日方长。委屈蓟王暂且忍一忍吧。
其中道理,刘备焉能不知。
然王美人之死,如鲠在喉。若不能一清二楚,将凶手绳之以法,以刘备之真性情,又如何甘心。
“我大汉以忠孝立朝。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若令王美人含恨九泉,不明不白。孤实难过自己这关。”刘备言道:“归国前,定要为王美人昭雪。”
刘备乃当世英杰。如此行事,实不出四谋主意料之外。
“主公勿扰。便是陛下与何后,又岂能让王美人含冤而亡。不出三日,当见分晓。”贾诩再拜。
刘备忙问道:“文和何不明言?”
四谋主互相对视,仍由贾诩言道:“见陛下真情流露,(贾)诩实难相信,王美人乃为陛下毒杀。虽说‘杀其母,立其子’,可绝外戚后患。然陛下并非武帝,能狠下心肠,如此杀伐果断。料想虽早生此念,必不忍心。且陛下若真有立贵子之心,必善待嫡母窦太后。又岂会选在嫡母寿宴下手。若如此,待贵子长成,登基帝位,焉能不对窦太后心生间隙。”
刘备这便醒悟:“文和言之有理。”
荀攸接着道:“如先前所说,此事亦非何后所为。然先有何后罚铜一亿抵罪。后有主公送嫁问罪,险灭大将军满门。此二事,已坐实王美人之死,乃何后所为。故为示清白,何后必会严令河南尹何苗,尽快查清此案。主公只需静观其变。不日,当有结果。”
先前胸中积怒,神志混乱。如今恢复,自当明以照奸。
正如四谋主所言。王美人之死,陛下、董太后、何皇后,三方皆有嫌疑。然幕后真凶,或另有其人。
刘备一声长叹:“此事,乃孤之过也。”
贾诩进言道:“主公切莫自责。陛下、董太后、何皇后,虽未真动手,却皆起杀王美人之心。今代人受过,亦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刘备轻轻颔首:“元皓、公予。”
“臣在。”田丰、沮授,双双起身。
“速回函园。约束幕府军马,不得妄动。”辨清形势,这便令出。
“喏!”
“公达。”刘备又看向荀攸。
“臣在。”
“与元皓、公予,同去。主持函园营造,务必尽早完工。”函园之重要,毋需多言。
“喏。”荀攸接令。
“三位谋主,皆良师益友。孤归国后,当与文和共守洛阳。”刘备道明心意:“切莫令朝中生变。”
贾诩领四大谋主,齐齐下拜:“主公安心就国。洛阳定万无一失。”
西郭,寿丘里。大将军何进府。
太医官以长流银匜,灌下汤药。须臾,大将军悠悠转醒。
待双眼辨物,这才看清侧坐床榻之人,正是当今皇后。
“臣……”大将军挣扎抱拳,却被何后好言阻止:“大将军万勿轻动。安心静养,不日当可痊愈。”
“唉……”思前想后,何进不由一声悲叹。
“蓟王如何?”何后笑问。
“万中无一。”何进挣扎开口。
“该当如何?”何后再问。
“合举国之力,与之相抗。”何进再答。
何后欣然点头:“大汉十三州,蓟王已得其四。剩下九州,大将军当早日握在手中。如此,方有抗衡之力。”
“皇后何出此言?”大将军一愣。
“幽、冀、并、凉。外加西域都护府。大汉之北,不出数年,将尽入蓟王彀中。剩下九州,蓟王却未曾染指。(王美人)此事之后,陛下废长立幼之心,昭然若揭。陛下纵情声色,必不能长久。弥留之际,只需一道诏令,蓟王必携虎狼之士,入京勤王。那时,若不能集九州之力,与之相抗。何氏一门,危矣。”何后字字诛心。
“臣,谨记。”何进竟猛然坐起。蓟王如利刃加颈,岂容他卧床不起,任人宰割。话说,向来都是他‘何屠’持刀宰杀,何曾轮到别人!
“未有一战之力前。定要礼贤下士,虚怀若谷。切莫再与之争锋。”何后最后言道。
“臣,遵命!”何进翻身下榻,跪地行礼。
见兄长大梦初醒,幡然悔悟。何后终是放心,又宽慰道:“只需天下太平,这万里江山,终归与蓟王无干。待我儿登基,那时,大将军今日之辱,当可百倍千倍以报之。”
何进紧咬牙关。目中厉色,一闪而逝。
“先养好虎躯,假以时日。”何后这便起身离去。
“臣,恭送皇后。”何进以头触地。
登皇后车驾,何后言道:“来人,转去辅汉大将军府。”
“喏!”
鸡卵嘛,终归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1。11 檀口温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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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来说,西郭到东郭,穿城而过,乃是最短捷径。皇后车舆正是如此。
那日何进纳妾。为避嫌,特意绕城而过。迎亲队伍,从西郭出发,绕行南郭,到东郭接亲后,再绕行北邙。不料却在谷门外,与奉命出城,前往北邙永平里吊唁的执金吾王斌,迎头相撞。才生出诸多事端。
奉命同行的吕常侍亲随小黄门吴伉,见势不妙,忙去吕府通风报信。正遇蓟王车驾。这便涕泪上前,请来蓟王出面。
于是乎。寸步不让的何府家奴,被蓟王单人匹马,尽数打翻在地。
盛怒之下。蓟王披丧送亲,险屠何进满门。
“披丧送亲”,遂成典故。意与“笑里藏刀”相近。却多褒义。
遥见皇后车舆入里道,幕府游徼( jiào)急忙赶回通禀。
待幕府属臣前来接驾。皇后车舆已入中门。
“下臣等,拜见皇后。”右丞贾诩,领属臣列队下拜。
“免礼。”十月冬寒,皇后已披狐嗉大氅。雍容华贵,艳盖京华,果然天家帝后。
“蓟王何在?”
“我主抱恙,恕不能前来接驾。”贾诩奏曰。
“无妨。前方引路,我去见他。”何后颐指气使。
“这……”贾诩微微一顿,再拜领命:“下臣遵命。”
《仪礼·士相见礼》:“凡自称於君,士大夫则曰下臣。”时下,下臣,意同“外臣”。《仪礼·士相见礼》:“他国之人则曰外臣。”
之所以不称“外臣”,只因时下“外臣”乃特指“百蛮外藩”。上计大典时,“百蛮贡职”之百蛮,皆称外臣。主要为南越及漠北等,处于“化外之地”的异族政权。称“外臣”者,对大汉朝需尽的义务,主要有:“时纳贡职”、“朝请”、“藩屏”、“侍子”等,不一而足。
贾诩等人这便将皇后一行,引入中庭。
仰视重楼高耸,密不透风。何后微微一笑,直入大堂。
“下妾叩见皇后。”窦氏、何氏已闻讯下楼。
“免礼。”何后除鞋登堂,将蓟王二侧妃扶起。颇多嘘寒问暖:“蓟王病情如何?”
“王上昨日已醒,府中侍医言,不可轻动,故正在寝宫,安心静养。”何氏答曰。
“既如此,可否领我一见。”何后笑问。
“这……”窦氏与何氏,下意识对视,正欲婉拒。不料何后已先开口:“前方引路吧。”
“喏。”二妃只得领命。
“尔等再此等候,不必跟来。”何后又发施令。
“喏。”随行郭常侍等人,躬身领命。贾诩等一众府臣,自当作陪。
有何氏与窦氏在场,料想皇后亦不会,多生事端。
同登二楼寝宫。
窦氏扣门。龟兹妃白卓开门。见何后亲临,急忙伏地行礼:“叩见皇后。”
见白卓有倾国之色。何后点头笑道:“龟兹妃免礼。”却不知,皇后如何得知其身份。
须臾。寝宫内诸妃,皆列队相迎:“下妾等,叩见皇后。”注曰:“下,犹贱,谦言贱妾也。”
“免礼。”何后抬眼扫过,不由一窒。西域诸妃,皆有殊色。齐聚华室,群芳争艳,美不胜收。蓟王坐享齐人之福,果然天家麒麟也。
“蓟王何在?”何后朗声发问。
“王上正在寝室小寐。”汉化程度最深的龟兹妃,白卓答曰。
“且去通禀。”何后柔声笑道:“问蓟王可愿见我。”
“下妾不敢。”白卓再拜而去。
如此动静,刘备岂能不知。白卓闪身入内,替夫君打理好一切,这才引何后入室。
“臣……”刘备挣扎欲起,却被何后所阻:“蓟王且安卧。”
白卓取来坐榻。何后独坐刘备榻前。窦氏、何氏,陪坐一旁。
见刘备丰神如玉,面色红润。与形如枯槁的大将军何进,不可同日而语。何后笑问:“王上无恙否?”
“禀皇后。正如太医令所言,怒血攻心,一时闭气,乃至昏厥。实无大碍。”刘备如实以对。
“昨日,若非陛下亲临,王上会纵火否?”何后再问。
“实不相瞒。若非陛下亲临,大将军除去幼子,满门皆休矣。”刘备字字肺腑。
“难不成,王上竟也以为,王美人乃我毒杀。”何后泫然欲泣。
“非也。”刘备摇头:“正如皇后所言:‘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王美人自诞下次皇子,便是皇后‘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而陛下……”
“陛下如何?”何后眸中一亮。
“陛下亦深知我朝‘内忧外患’。故欲先除内忧,再去外患。如此,可保大业,延国祚。善待嫡母窦太后,便是此因。”刘备虽未言明,以何后之智,焉能不尽知。
这便替刘备说完:“如王上所言。我煌煌天汉,时至今日,已病入膏肓。遍生‘内忧’、‘外患’。‘美人不死,内忧不止’。‘杀其母,立其子’。亦是陛下心中所想。”
刘备一声轻叹:“皇后聪慧,母仪天下。若能全‘家国天下’,何愁国祚不继,社稷长存。”
“蓟王且说,我当如何做?”皇后肺腑发问:“试想。陛下无兆而崩,若我垂帘。大将军能与内官共存否?”
“不能。”刘备摇头。
“若大将军,誓诛内官。与前大将军窦武,如何?”皇后再问。
“窦大将军称‘三君’,仍为宦官所败。何大将军,远不及也。”刘备亦实言以对。
“如此说来,我何氏一门,当步窦氏之后尘。那时,只剩我孤儿寡母,蓟王辅我皇儿,又与佐次皇子何异?”
刘备不由一滞。
何后,竟有此见地!
既已交心,何后也无所顾忌:“陛下早崩,剩我孤儿寡母,自当以王上马首是瞻。皇次子能给王上的,我‘母子’又何逞多让?”
正说着,白卓捧药而入。做戏做全套,蓟王既卧床,自当按时服药。
本想趁用药,寻机送别。
不料药到床前,却被皇后伸手接过。
只手捧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