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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仗剑独立,双目泛红:“大将军,自寻死路!”
千算万算,棋差一招。岂料新帝,竟是剑击高手。个人勇武,远超屠夫何进。
何进剧痛钻心,不管不顾,一声怒吼:“王匡何在?!”
1。55 众怒难犯()
“王匡在此!”
音犹在耳。藏身看台,冒充宾客的何府死士,如雨后之笋,接连冒出。
手中所持,乃南阳仿造蓟国“并发机关弩”。正是何苗,从陪都工坊运来。
虎贲郎、西园卫,甚至阿阁之内,皆有何府死士潜伏。趁二犬相争,遍体鳞伤,筋疲力竭之时。何府死士,背后一击。台上、楼上,箭如雨下。
西园卫、虎贲郎,背腹受敌,惨死一地。
虎贲中郎将王越与西园上军校尉蹇硕,目光遥遥相碰,各自心领神会:“并肩御敌!”
“并肩御敌!”一息前还刀兵相向,你死我活的敌我双方。一息后已各自背身,背靠背,抵挡看台并阿阁,前后袭来的箭雨。
叮!叮!叮!
大平座上,新帝挥剑挡下并发连弩。大将军何进,趁机逃出战圈。
阿阁之中,亦有武臣取阵亡虎贲郎兵器在手,与何府死士战成一团。
“陛下!”张温等重臣,亦发觉新帝身陷险境,被一支劲弩射穿肩膀。
“何人行刺!”张温怒发冲冠,不顾一切扑向大平座。三公九卿,等一众文臣,遂蜂拥而出,为新帝以身挡箭。
多人中箭倒地,百官仍前仆后继。
“众卿”新帝热泪横流。
百官手挽手,组成人墙。将新帝层层护佑。外围官吏不断中箭,却被左右同僚死死撑住,屹立不倒。
大将军何进,弄巧成拙。只手掩耳,心头骇然。愣在当场。
便在此时,四面八方,蹄声如雷。
但见一将,杀奔入城。
东障百川,力挽狂澜。长刀一指,身后如乌云逆升又迎头攒下。
四面看台,遍生荆棘。
何府死士,万箭穿身,再无活人。唯有藏身坐榻下的四方宾客,侥幸活命。
“辅汉大将军麾下,前军校尉关羽在此,降者免死!”
关羽所部,多鲜卑精骑,骑射俱佳。一轮齐射杀尽看台死士。遂纵马入城,绕行鞠场。张弓搭箭,疾如火线流星。四面攒射,皆中咽喉要害。还有十八具装羌骑,随关羽冲上看台,直扑阿阁而去。
青龙偃月,斩钢截铁。碎尸一地。
重装甲士,层层崩碎。血流成河。
赤菟踏尸而上,马速丝毫不减。抢在长矛排刺前,奋力跃空。刀光一闪,断首冲天。
不及倒下的无头尸,遂被十八羌骑乱刀劈碎。
身前甲士被一刀劈成两半。迸射的血线,重打在脸颊,竟让蹇硕眼冒金星。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我等愿降!”余下甲士,更是一刀破胆。
阎行领绣衣吏,射出飞龙爪。神兵天降,攻入阿阁。自上而下,逐层扑杀楼内死士。府掾王匡见事不可为,遂与何进破窗而逃。
“我等愿降!”阿阁内外,哭号四起。
从插满羽箭的尸堆下,艰难爬出。见败局已定,赵忠趁机潜逃。
浑身披血,抄近路直奔永乐宫。赶去与张让等人汇合。
刚刚踏上阶梯。猛抬头,只见张让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犹如行尸走肉,又如提线木偶般,挪步向下。
赵忠心头一沉,快步迎上:“事成乎?”
连问数声,张让才缓缓回神。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见是赵忠,张让稍有回魂:“事不济,乃天亡我等也。”
赵忠两眼一黑,仰面栽落时,却被张让一把抓住:“陛下何在?”
赵忠惨笑答曰:“人在阿阁鞠城,略有小伤,性命无碍。董太后又如何?”
“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张让涕泗横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去陛下面前领死,乞活全家性命。”
“夷三族之重罪,还有何所忌!”赵忠顿足言道。
“兹事体大,实不能说也!”张让仰天长嚎,声泪俱下。
能将不可一世的张让,逼成如小儿夜啼。足见事大。
赵忠猛然闭气,挣扎许久,只唤来一声叹息:“如此,你我且束手就擒,坐等人头落地。”
见张让犹恸哭不止。赵忠这便扶他并坐于阶上。
西邸,万金堂。
何后惊坐而起。
下意识皱眉。炉中安神香气,难掩刺鼻血腥。都说孕妇嗅觉很灵,总能闻到特殊气味。何后亦不例外。
“来人。”
扬声轻唤,却万籁俱静。
连唤三声,忽听廊下有人粗声言道:“皇后且安睡,有俺张飞在此,无人能加害。”
“有劳张校尉。”何后略作思量,这便捧腹安睡。
千军万马入梦中,一夜无话。
天将露白,厮杀渐止。
如右丞贾诩所言。幕府五校,兵分数路。解鞠城之危,肃南北二宫,又将城中十常侍党羽,并大将军府上下,悉数缉拿。
鞠城看客,死伤惨重。文武百官,无辜毙命。二宫兵荒马乱,还有城中巨寇乱入西园,被猛张飞就地扑杀。
洛阳百姓,后知后觉。
待天光大亮。
幕府精兵强将,护永安窦太后、永乐董太后、灵思何皇后,登临阿阁。幸存百官及四方宾客,齐齐流泪下拜。
无辜卷入一场宫廷政变。累及身家性命,可想而知。群情是何等激愤。
见新帝无恙,董太后终是暗自松了口气。
万幸,三公九卿俱在。朝中重臣,多无大碍。然有不少郎官,死于非命。不啻雪上加霜。
四方看客,多半殒命。早在关羽所部齐射前,便惨遭连番屠戮。余下未死者,大多活到日升。侥幸活命者,十不存一。尤其是宗室诸刘,洛阳贵胄,几乎死绝。
百蛮朝贡使、郡国上计吏,亦折损过半。此次兵祸,影响恶劣。若无交待,国祚危矣。
追本溯源。始作俑者,便是新帝本人。
有道是众怒难犯。
“陛下知错否?”董太后流泪相问。
新帝艰难开口:“知错。”
“事到如今,该当如何?”董太后又问。
“累及朝之栋梁,险断大汉国祚。二宫血流成河,皆因朕而起。朕当一力承担。”新帝答曰。
“‘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以安国,危之道也’。”说完,董太后冲窦太后盈盈下拜:“太后以为,该当如何。”
“陛下狂病难愈,不宜再为君。”窦太后轻声答曰。
董太后又转视何后:“灵思皇后以为如何。”
何后亦颔首:“妾,实无异议。”
1。56 痛并乐极()
“大事不成,乃是天意。”新帝亦未争辩:“废帝诏书,笔笔皆是为君之过。事已至此,朕无话可说。”
董太后垂泪言道:“语曰‘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陛下才将及冠,何其急也。”言下之意,十常侍日渐衰老,而新帝却如日中天。不出十载,大权在握。何必急于求成。
要说三位帝后中,痛之深,责之切。自是陛下生母,永乐董太后。本以为“兄终弟及”,前后两任皇帝,皆出董氏外戚。母凭子贵,当可坐享一生荣华富贵。岂料新帝竟假嫡母皇太后上寿之礼,趁洛阳贵胄齐聚,突施冷箭,发兵围剿十常侍。
只可惜行事不密,十常侍狗急跳墙。发“矫诏”调动西园卫,欲“清君侧,挟天子”。
兵乱一起,难以收拾。乃至死伤惨重。
众怒难犯。再加蹇硕当场诵读《废帝诏书》,已成事实,覆水难收。
便在此时,何后忽问:“大将军何在?”
新帝眸中戾气一闪而逝。二位太后亦才发觉,“内秉国政,外则仗钺专征”的大将军何进,竟不在当场。
“大将军何在?”何后又问。
便有太尉张延,近前奏对:“时,西园卫与虎贲郎,竞相厮杀。流矢来袭,百官多有负伤,陛下遂命我等入阿阁躲避。唯有大将军及虎贲中郎将,率众板楯虎贲,守卫陛下。后战况胶着,陛下相继遣王虎贲与板楯虎贲,楼下御敌。唯剩大将军守护在侧……”
见张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何后心忧兄长下落,这便言道:“太尉但说无妨。”
“稍后,忽听大将军怒喝:‘王匡何在’。阿阁内便有人答曰:‘王匡在此’。形势突变,箭如雨下。便有死士伏于各处,不分敌我,还欲刺杀陛下。我等急忙冲出护驾。彼时,大将军似也受创,满脸血染。待蓟王幕府精兵抵达,扑灭兵乱。大将军已不知所踪。”
张延所言,句句属实。先前何进背刺陛下,百官并未曾得见。待楼内忽现死士,不分敌我,乱射一通。百官这才记起陛下安危。危急关头,幸被张温窥见。这才怒发冲冠,领百官冲出护驾。
至于“大将军偷袭不成,反被新帝手起剑落,削去一耳”等,前后诸情。百官阿阁辟祸,并未得见。虽心生疑窦,却也不敢乱言大将军谋反。
“阿阁鞠城,何来刺客?”心头一沉,何后扬声问道:“可留活口。”
太尉张延答曰:“有。”
“速速带来。”董太后亦道。
“喏。”
须臾,便有何府死士,气若游丝,被抬到近前。
“何人行刺。”何后问出此话时,心头不由一阵狂跳。知兄莫若妹。且孕身后五感灵异,何后隐隐已有觉察。
“狗皇帝人人得而诛之。”死士似早有准备:“只恨功亏一篑,未能如愿!”
“你等究竟是何人指使?”何后强压心中惊慌,厉声喝问。
“呵呵!”死士吐血出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闻此言,何后心头骤松。
新帝却猛然睁开双目。
董太后又忙问新帝:“一切皆如太尉所言乎。”
动了动嘴角,新帝忽轻轻颔首:“诚如太尉所言。”
“宫中还有太平道余孽!”董太后切齿生恨。
“究竟何人指使?”何后再问。
“神上使‘马元义’。”说完,死士便气绝而亡。
“此人乃黄巾大方首领,主京畿诸事。先前事发,曾被海捕缉拿。本以为此贼已死于黄巾乱军之中,岂料贼心不死,仍藏身幕后,暗行不轨。如此想来,此事与太后前次上寿礼时故事(王美人之事),颇多相似。”太尉张延斟酌言道。
此推论,合情合理。三位帝后不疑有他。
只是,为何新帝亦未揭破。
“十常侍何在?”窦太后又问。
辅汉大将军幕府,前军校尉关羽,抱拳答曰:“除去数人死于乱军之中,余下皆已羁押入狱。”
“甚好。”窦太后稍感欣慰。
一夜历经生死两难,可谓惊心动魄。此时大局已定,董太后遂生倦意:“此地便交由太尉等,朝中诸公善后。我等权且暂避。如何?”
“好。”窦太后轻轻颔首。
与此同时。
洛阳金市,胡姬酒肆。
大将军何进,悠悠转醒。危急关头,王匡护大将军破窗而去。落地时虽有尸身垫背,奈何身躯颇重,重磕昏厥。
正欲开口,不料牵连右耳创处,一时疼痛钻心。
何进咬牙忍耐。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闻内室动静,便有二人掀帘而入。
“大将军!”来者正是府掾王匡并长史许攸。
“此是何地。”待熬过钻心剧痛,大将军艰难吐字。
“乃金市胡姬酒肆。”王匡答曰。
“家人何在?”
“大将军府一门上下,皆被捕入狱。只剩我等。”王匡悲声答道。
何进一时万念俱灰:“扶我起来。”
“大将军万勿轻动。”许攸含泪劝道:“当善保有用之身,以求来日重振声威。”
“谋逆重罪,诛三族可乎。”何进惨笑:“此命休矣。只求能保全幼子。”
许攸劝道:“大将军乃汉室外戚,何来谋逆之说?”
何进哭惨:“悔不该一时蒙心,行刺陛下。反被削去一耳。如今人证物证俱全,何来转圜?回天乏术矣!”
许攸却高深一笑:“大将军切莫胡言。若被外人窥见,当误以为亦身患‘狂病’矣。”
“嘶——”何进久历官场,渐有宿臣之姿。焉能品不出许攸,语中深意。
“长史是说……”
许攸再拜,口出诛心之言:“听王府掾言,时众目睽睽之下,蹇硕高声诵读《废帝诏书》,乃至陛下狂病发作,尽起河洛死士,大杀四方。不知,此事然否?”
“然也。”大将军何进目中,精光毕露。
“若大将军一口咬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