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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第6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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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诩笑道:“如公予所言,以大贤良师为首之太平道黄巾军,确与我主势不两立。然,自神上宗师主事以来,黄巾余孽还是生死大敌否?黑山、白波,甚至葛坡黄巾,先后来投。料想,只需我主王旗所至,天下黄巾必闻风而降。”

    “换言之。大贤良师誓与我主为敌。神上宗师,则…不然!”田丰一时浑身恶寒。显然亦窥破此中迷局。

    贾诩一声长叹:“彼时,先帝被困沙丘,诩便已生疑。神上宗师行事,为何皆使我主得利。先前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终是醒悟。神上宗师,是友非敌。”

    上兵伐谋。计谋之作用,无非是“损人利己”。最大程度使本方获利。以最小之代价,攫取最大之利益。

    那么,从获利角度而言。神上宗师一系列的所作所为,正潜移默化,将刘备一步步送上大位。

    先帝崩后,蓟王刘备再无掣肘。更为托孤重臣,力排众议,扶立新帝,声名如日中天。今新帝被黜,蓟王又立谏太皇窦太后垂帘监国。朝中只剩孤儿寡母,废史立牧,自取其祸。二宫流血,朝堂日渐衰弱。天下人心思乱,更思变。

    一言蔽之,“代汉者,当涂高也”。

    先前种种矛盾,被众谋主归咎为太平道一心反汉。如今再看,皆是利益使然。

    神上宗师与蓟王刘备,最大的共同利益,便是“天下得安”。

    听到此刻。饶是猛张飞,亦幡然醒悟。瞪大环眼:“莫非,神上宗师乃大哥之友不成!”

    此答案,太过匪夷所思。然却又,合情合理。

    荀攸亦醒悟:“‘养国贼’乃阴阳连环之阳环,‘清君侧’则是阴阳连环之阴环。文和早知,神上宗师乃我主身边之人。故行连环,只为‘清君侧’。”

    “然也。”贾诩深长一笑。

    永兴元年(153年),秋七月,郡国三十二蝗。河水溢。百姓饥穷,流冗道路,至有数十万户,冀州尤甚。

    白日高悬。便有一辆马车,行驶于冀州官道。

    见路上饥民,衣衫褴褛,面容枯槁。车上女童稚声言道:“阿爹,这些人好可怜。”

    “天灾人祸,亡国之兆。”车内文士言道:“甯儿且安坐,莫再窥视。”

    “是。”

1。63 焉能见疑() 
沿途亭舍,早已人满为患。赶车老仆,即便手持传证,亦不得入内。讨了份草料,这便怏怏返回。

    “前方何县?”车内文士问道。

    “乃广宗县。”老仆答曰。

    “如此,且投广宗城内栖身。”文士言道。

    “喏。”老奴奉命登车。日薄西山,方抵达广宗城外都亭。

    远离大河,流民渐稀。入广宗城后,见粥棚林立,饥民聚集。冀州大地,各城虽皆施粥赈济灾民,奈何杯水车薪。三十二郡国蝗,河水漫溢。数十万户,流离失所。冀州饱受荼毒,万民饥流,饿殍遍地。如何能救的完。

    那股秽物混合体味的恶臭,久久不散。老奴催动驽马,加速远避。

    “停车。”车内文士忽道。

    老仆闻声勒缰。马车缓缓止步。

    “阿爹因何停车。”女童稚气未脱。

    “甯儿且看。”随文士手指,女童隔帘眺望。须臾,稚声言道:“只见流民,未见其他。”

    “此流民,与先前所见,有何不同?”文士笑问。

    “有何不同……”下意识的嗅了嗅,女童双眸一亮:“此地无臭。”

    “然也。”文士言道:“此处流民,虽面露饥色,却目中生光。井然有序,坐而不乱。其首领必非,常人也。且下车一观。”

    “阿爹来河北,便为寻此人么?”女童又问。

    “十之八九。”文士笑答。

    见一文士,仙风道骨,缓步而来。流民中,便有长者起身相迎:“足下所为何来?”

    “敢问老丈,贤师何在?”文士长揖。

    “足下何人也?”长者又问。

    “天师道,南阳张机,特来拜会。”文士答曰。

    “原是同道中人。”长者急忙行礼:“我家贤师,月前外出,广施符水救人,昨日方归。先生稍后,老朽这便入内通禀。”

    “有劳。”

    须臾,有兄弟三人,大步出迎:“钜鹿张角(张梁、张宝),见过张嗣师。”

    “鄙人张机,嗣师乃某长兄也。”文士笑答。

    “原是‘二嗣师’当面,失敬。”张角当即改口。

    “不敢。”文士言道。

    “你我虽出同门,却各有所奉。以大河为界,泾渭分明。我教信众,从未越雷池一步。不知二嗣师,所为何来?”张角劈头问道。

    “实不相瞒。此来,乃奉家父之命,请贤师南下论道。”文士答曰。

    “张天师请我论道?”张角微微皱眉。

    文士欣然点头:“然也。”

    张角却摇头:“传闻张天师山中得道,羽化升仙在即。如此紧要关头,因何要与我等,空费唇舌。”

    文士答曰:“家父欲将毕生所学,传于贤师。”

    身旁张宝脱口而出:“张天师欲收我等为徒乎!”

    “未可知也。”文士含蓄一笑。

    蓟国,临乡城,王宫正殿。

    将作令苏伯,百忙中奉命入宫。刘备取齿油瓶视之:“苏公,可识得此物。”

    苏伯双手接过,拔塞轻嗅,又用小指腹抹过瓶塞,细细碾磨,再观油渍,这便答曰:“此物,名曰‘蛟鱼油’。”

    “何为蛟鱼油?”刘备忙问。

    “传闻,南海之外有鲛人。鲛人善纺织,可织入水不湿之‘鲛绡’,且滴泪成珠。蛟鱼油,乃人鱼膏也。极易燃,一滴便可燃数日不灭。传说,始皇陵中,便有用鲛人油制作的长明灯。‘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便是此物。”苏伯答曰。

    “人鱼膏?”天下奇闻,刘备如何能信。

    事实上,关于南海鲛人,历代流传甚广。

    如《太平广记》所载: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然也。”苏伯言道:“此物易燃。无需明火,日光曝晒,便可点燃。”

    除去匪夷所思的“人鱼膏”,刘备倒是想到了另一物。

    白磷。质软,冷时性脆,见光色变深,易自燃。在湿气中约四十度(40c),便可着火。甚至因摩擦或缓慢氧化而产生热量堆集,只需局部温度达四十度,便可燃烧。

    时人言及始皇冢内长明灯,亦有“燃鲸鱼膏为灯”之记载。

    换言之,齿油瓶中“人鱼膏”,或为“鲸鱼膏”。以鲸鱼脑油,混合白磷制成。

    再往深想。河洛死士,连番操弩。齿轮不停咬合,乃至温度激增。只需局部升温超过白磷着火点,弩架内所注齿油,便会起火燃烧。而鲸鱼脑油,出名耐烧。据说,每立方米鲸鱼脑油,可燃五千天。如此,足可确保始皇冢“不灭者久之”。

    于是乎。一瓶“人鱼膏”,足可将追魂弩,烧成焦木。

    “此乃先秦时墨家禁物。敢问主公,从何得来。”苏伯问道。

    “先秦禁物,却在南阳现世。”刘备遂将此物来历告知。

    “主公是说,南阳有人出售追魂弩?”苏伯表情已说明一切。

    “然也。”刘备目光清洌无波:“右丞贾诩据此推测,将作馆,造弩技艺或已外泄。”

    “这,如何可能……”苏伯一时面无血色。

    见他反应,不似作假。刘备遂劝道:“自广宗战后,墨门二宗合流。自那时起,便有墨门子弟北上。其中不乏匠师、大匠师,机关大师等,入列将作馆。鱼龙混杂,乃至技艺外泄,亦未可知。”

    “主公明见,老臣实无话可说。”苏伯再拜,一时老泪纵横。心中虽有一万个不信,然如主公所言,“人鱼膏”与“追魂弩”,先秦并今汉、一上一下,二件墨门重器,同时现身南阳。墨门如何能撇清。更何况时至今日,墨门一统,并入蓟国。再无明隐之分。

    将作馆,难辞其咎。

    刘备宽慰道:“苏公切莫伤怀。孤与天下国贼,势不两立。一路走来,所倚仗,便是‘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苏伯自幼来投,二十载如一日。孤,焉能见疑。”

    “老臣,感激涕零。”

    南阳官道,仍是那辆老马轻车,徐徐而来。

    驾车老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车内少女,俏声问道:“阿爹,此去何处?”

    “林虑山中。”中年文士笑答。

1。64 朝闻夕逝() 
《汉书·地理志》:“林虑山有铁。”南阳冶铁兴盛,便是深山,亦多车马。

    沿重车碾压的车辙,向山后高炉冒出的浓烟,老马轻车,徐徐而进。绕行入山,遥见座座炼炉,排列于河道旁高台地。各有旗号,皆是南阳冶家所建。此地名曰正阳亭。亭旁邑落,多“冶家佣”客居于此。再加车马往来,转运矿石铁锭。久而久之,遂成热闹亭市。

    “阿爹,此来欲访何人?”少女及笄,落落初成。十年如一日,刻苦修行。已是天师道三大女刺客之一。

    “乃是一位名士。”中年文士言道:“数年前,身逢大难,形貌巨变。闻其剪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匿姓名,为治家佣。无人能识,只知人在正阳亭。”

    “正阳亭下‘冶家佣’,不下数万之众。不知相貌,如何找寻?”少女蹙眉问道。

    “甯儿可还记得,少时随父北上冀州,寻访贤师否?”文士反笑问。

    “依稀记得。”少女轻轻点头。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文士轻抚三缕长髯,一声笑叹:“然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终归有迹可循。”

    “张角自得我家真传,今已称‘大贤良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人叩头思过,赐以符水饮之。得病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得病深而不愈,则云此人不信道。成与不成,皆引无知百姓,五体投地,深信不疑。传闻已收拢十万信众。”

    “张角行事,与人‘相面’,一个道理。”文士笑道。

    “话虽如此,然张角野心初露,断难清静,更难无为。”少女一语中的:“乱天下者,必张角也。”

    “清静无为,已治不愈天下顽疾。”文士答曰:“或如张角,聚集信众,破而后立,大有可为。”

    少女无言。

    轻车在市内穿行,路过酒垆,被文士叫停。门前酒旗书曰:“正阳酒垆。”

    “市中酒垆,只此一家。”文士掐指一算:“吟诗作赋岂无酒,高士或身在其中。”

    父女二人,相伴入内。老奴自赶车去后院不提。

    入一楼通铺,父女除鞋上榻。酒保并好妇,遂近前侍奉。

    待好妇屏退,少女问道:“阿爹可寻到高士。”

    “即来则安。”中年文士似有所获。

    顺父亲所看,少女遂见一老者,临窗独酌。老者烟熏火燎,形貌毁瘁,泯然众人。与周围酒客,别无不同。

    少女疑道:“窗下老丈,便是阿父欲寻高人?”

    “十之八九。”文士轻轻颔首。

    “何以知之?”少女又问。

    “一问便知。”文士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便起身下榻,端杯走到窗下。

    “并榻可乎?”文士笑行一礼。

    老者猛然回神,忙起身还礼:“君请自便。”

    文士与老者并榻而坐,又举杯相邀:“请。”

    老者面露狐疑,却仍与他同饮。落杯后,老者低声问道:“足下何人也?”

    “南阳张机,字安子。”文士答曰。

    “我与足下,素不相识。不知,意欲何为?”老者颇为谨慎。

    “敢问老丈,可是子治先生。”

    老者目露惊慌:“足下乃禁中鹰犬乎?”

    “非也。”文士答曰:“我家累世山中修道,非朝廷鹰犬。”

    “足下如何笃定,我便是‘子治先生’?”老丈稳住心神。

    “凡‘冶家佣’入酒垆,皆欲‘借酒解乏’。唯先生‘借酒消愁’。众皆食高盐炖肉,唯先生清心寡欲,只食山果野蔬。焉能等闲视之。”文士笑答。

    “唉……”老者一声长叹,这便实言相告:“实不相瞒,老朽正是夏馥。”

    文士喜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何其幸也。”

    “敢问足下,因何寻我至此?”

    “在下此来,一为结交,二为救世。”文士眸中生光。

    “结交易,救世难。”夏馥叹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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