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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备心情渐已好转,母亲便将太史慈母子留在府中。
既有西楼,自有东楼。
本也是待客之用,然,来客多喜住邑中客舍。东楼一直闲置。正用来收留太史慈母子。母亲这便命人打扫东楼,让太史慈母子居住。
累日提心吊胆,一路昏昏沉沉的慈母,直到入了东楼这才潸然泪下。
虽不知少君候为何如此看重母子。但能有如此豁达炯慈的母亲,刘备又岂能是居心险恶之辈?
再说,母子二人孤苦伶仃,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被人惦记?
一通百通。
生活难以为继,举家避入豪强。几是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共识。慈母又岂能例外。
况且,刘备又远非一般豪强可比!
此次此刻,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想着突遭横祸的前后诸事,慈母悲从心来,不能自己。
母亲感同身受。说,能哭出来就好。
刘备深以为然。
这便收拾心情,为太史慈母子细细规划起来。
自己大喜忘形,不曾细想。如今的太史慈,不过七八岁孩童,何来表字?自己却脱口喊出‘太史子义’。也不知吓着人家母子没有。
文武双修,这是自然。
史书上说太史子义,身长美髯,猿臂善射。信义笃烈,有古人之风。身长美髯乃父母所赐,无需刘备操心。猿臂善射,当拜师黄忠。信义笃烈有古风,当属恩师!
黄忠、卢植,潜心教导,何愁大才不成!
咩哈哈哈……
刘备这便起身,向学坛奔去。
白毦卫急忙跟上,一路护少主周全。
然而,事与愿违。
刘备虽给太史慈安排好了师承,不料小小少年却与清静无为,明礼让、善德化的大儒陈寔,对上了眼。
急切间,刘备不由压低声音,多说了两句。
不料耳尖的大儒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言道:“少君侯,欺老夫不知兵法呼?”
刘备冷汗直冒,这便跪伏道歉。再不敢多言。
别说刘备,便是恩师脸上,也颇多遗憾。
天纵之才,谁人不喜?
奈何心有所属,强求而不可得!呜呼哉,呜呼哉。
赢了恩师一筹,陈寔扬眉吐气,神采飞扬。名士斗而不破,妙哉,妙哉。
刘备左右看过,还不快跑哉!
居于东楼的太史慈和居于西楼的黄叙,很快打成一片。两人年岁相仿,都是他日之猛虎,惺惺相惜本就自然。
见识过黄叙的家传武艺,很有些家传功底的太史慈,这便央求拜师。
三岁看老。根骨奇佳的练武奇才,百年难觅。黄忠自然满口答应。
虽不能两全其美,刘备却也终能松一口气。善哉、善哉。
1。118 陈寔遗盗()
阎柔刚走,太史即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前人诚不欺我。
关于陈寔,刘备已从恩师挚友口中,知之甚多。
母亲亦说起一个与他相关的典故。
桓帝时,陈寔任太丘县长。他理政有方,秉公办事,心地醇厚。善于以德感人,深受人们的尊敬与爱戴。一天晚上,陈寔发现有个小偷躲在梁上。他并未声张,而是把子孙叫到跟前,讲了一番做人的道理。他说:人人都应自尊自爱,严于律己,防止走上邪路。干坏事的人,并不是生来就坏。只是平常不学好,慢慢养成了恶习。本也可以是正人君子的,却变成了小人。梁上君子就是这样的人。
躲在梁上的小偷听得句句扎心,无地自容,遂跳下来磕头认罪。陈寔仔细盘问,方知连年歉收,生活贫困,才做了小偷。又见他不像坏人且确有悔改之心,便送与他两匹绢充作本钱,让他做小生意养家糊口。那人拜谢而去。
此事传开,成为民间美谈。太丘县因而很长时间没有发生盗窃案。从此梁上君子成了一个典故,后成为窃贼的代称。人们也把陈寔送给小偷两匹绢的事,称作“陈寔遗盗”。后世常以陈寔遗盗,比喻义行善举。
能被着书立传,且留下典故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陈寔虽不知兵,却熟读各家兵法。
更加上刘备那日耳语。大儒这便将各家兵法倾囊相授,至于太史慈能领悟多少,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当然,以太史慈的能力,通兵事,晓兵法。那是必然。
刘备实无需过多担心。
算上黄叙,黄忠共收三徒。刘备的二兄刘武,还有渡海而来的太史慈。
刘武和黄叙都喜用大刀。可太史慈却偏爱用枪。
黄忠见他爱枪如痴,这便找来崔霸和黄盖,三人同时传艺。崔霸使的是双钩镰枪。黄盖善用双鞭。枪法脱胎于棍法,又与双钩镰枪颇多相通之处。如何合练,或有奇效。而黄忠,只教他射术。
现在想想,太史慈猿臂善射,背持双戟,是否便是此因啊!师从黄盖学双持。师从崔霸学双钩镰枪。又师从黄忠学射术。自己非但没有精神错乱,还融会贯通,合三家之长,武艺大成。只能说,天资无敌。
安顿好太史慈母子,刘备这便去港口邸舍,向田氏商队的主事,当面致谢。
沿桥楼闹市一路西行,路过宗祠、演武场、义舍医馆、抵达清溪港口。
港口下游不远,便是顺阳卫族人的滨水桥楼。为防备水上来敌,刘备又在港口上游不远,新建了一座横跨河道的桥式重吊。名曰:桥吊。设计图早已想好,只因先前导轨和滑轮制造困难,暂而未建。匠人们不断重铸,终于完成钢制导轨和重型滑轮。
如此一来,百石商船便可泊于桥下,船上所载货物,皆可被吊钩抓取,沿导轨平移到岸边,或堆积港口,或直接送上牛车。十分方面。比起力臂有限的塔吊,覆盖整个水面的桥吊堪称全能。
桥吊即是重器,亦是堡垒。梁下设有闸门,梁上建有重楼水砦。砦内设床弩弓手,以御上游来敌。
沿青石堤岸再往上行,便是刘备家的百亩良田。以及藏身野林之中的西林邑。
寝垫颇重。即便是牛车,也载不了几张。用船贩运,最是便利。皆因贩运楼桑特产之故,清溪水道商船往来,十分繁忙。大量的铜钱随船载来,一张张包裹整齐的寝垫随船载去。一来一去,收入颇丰。
卖八百钱的鼠胶麻垫,销量一般。南阳郭氏、交州士氏,皆有贩卖。正如前面说过,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高昂的运输成本让鼠胶麻垫只能在涿郡和临近州郡贩卖。
楼桑乃寝垫正宗。销量最大的便是作价三千钱的锦垫、一万钱的名垫、十万钱的磁垫。传送中的极品垫,可遇而不可求。
购买者多为诸侯贵胄、世家大族、名士高官、地主豪强。单寝垫一项,少君侯月入五十万钱。
实在是令人咋舌。
金铜各半。上好的五铢钱,用来发放佣金。马蹄金饼存在赀库,以备不时之需。
刘备入了邸舍,直奔田氏包下的精舍,见到了主事。
见少君侯亲自登门道谢。主事惊喜莫名。这便躬身请入舍中。宾主落座,身后艳婢送上一盘金饼。主事大惊,连连摆手。只说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刘备笑道,千里送来麒麟儿,正是大功一件。又说,但凡以后有人欲搭船北上楼桑,便只管送来。
主事连连称是。只是这十枚金饼,说什么也不受。
知他心中顾虑。
刘备这便说道,我且去信一封,将此事告知田氏家主。金饼你权且收下,至于如何处理,且听你家主之言,如何?
少君侯想的妥当。
主事这便长揖及地,将金饼收下。
白湖水榭,沉月阁。
微风习习,莲香扑鼻。
身前置一青铜博山薰炉。
珠帘帐内,阁主士异,正坐听乌莲滔滔不绝的口述。
“师傅,不,长姐,你倒说说看,刘备是不是看上那小娃儿母亲了?”
“乌莲妹妹。刘备何人,你岂会不知?他灵秀天成,号称麒麟子。你亦知牵招刘备之事。纯良如他,又怎会对一个素味平生的妇人,狂喜而忘形?”士异笑虽轻,可眼神中却暗藏深意。
乌莲麾下千余聚落,百名突骑,皆虎狼之士。若能为刘备驱驰,必是一大助力。既已心有所属,又自带嫁妆。见刘备身边诸事,让她如何不急?
话说刘备正妻已定。余下八妾,或有空位。乌莲的诸多不满,在士异看来,多是想与公孙氏,争上一争这正妻之位。只是,此事难比登天。乌莲全无机会。士异旁观者清。可作为当事人的乌莲,却犹不自知。
又或许是,假装不知。
“说的也是。”乌莲这便稳下心神:“长姐,依你说,那个小娃儿,确有不同?”
士异轻轻点头:“自然不同。”说着,这便在心底叹了口气。刘备善识人。但凡被他看中的,必是人中龙凤。
想到这里,这便展颜一笑:“你说那童子,叫何名?”
“东莱太史慈。”乌莲脱口而出。。。。“”,。
1。119 北海一龙()
夏末秋初。草长(chang)马肥。
正是贩马好时节。
张世平和苏双,这便要启程北上,前往右北平贩马。苏双年岁虽小,却深谙马道。后院马厩雇佣的数位宗人,都以苏双马首是瞻。今日要出远门,这便细细交代,反复叮嘱。生怕宗人有失,殃及马群。
白湖水砦。黄叙、太史慈皆在。有了太史慈的陪伴,野惯了的黄叙最近也收心不少。日日去学坛聆听恩师教诲。这让没能将太史慈收入门中的卢植恩师,颇为欣慰。吾门亦出彪虎!
亦让黄忠尤为欣慰。
此去不仅有刺奸、精卒数人从旁护佑,还有乌莲族人作伴。轻舟熟路,断不会有失。刘备亦提前去信告知程普,助二人成事。毕竟两人年少,又是初去。刘备还是免不了担心。
与众人道别,张世平和苏双相伴登上楼桑舫舟,这便顺流而去。此大船乃是程普回赠。
送走苏双和张世平,闸门缓缓落下。刘备等人遂乘扁舟返回水榭。
黄叙、太史慈还有课业在身,急忙告辞离开。刘备闲来无事,便转去了沉月阁。
扁舟先送二人上了滨水长廊,这便缓缓驶向士异居所。
隔三差五来一次的乌莲,自是不在。掀开丛丛轻纱暖帐,刘备信步走到堂前。脱去丝履,循着一缕悠扬的琴音,上到二楼。见到了正在抚琴的沉月阁主,士异。
两人初见是,士异刚刚及笄。如今年岁渐长,颜色尤为瑰丽。
刘备此时正年少,更多是赞美欣赏,别无他意。
“琴音高亢,必有英雄窃听。”王异笑着停琴。
刘备亦笑着走到近前,行礼道:“却是小弟,何来英雄。”
王异笑叹:“楼桑繁华如梦,少君侯日积斗金。编户齐民,拖家带口。忠义之士,纷纷来投。车水马龙,名流齐聚。能成此事者,岂不称英雄?”
刘备得意一笑:“确实不易。”
王异盯着刘备神采奕奕,清澈见底的双眼,忽又轻声说道:“因何来寻我?”
“无事。”刘备笑答:“刚好顺路,便过来看看姐姐。”
“可是想问乌莲之事?”士异追问。
“问她作甚?”刘备吁了口气:“那日……算了,不说了。偷得浮生半日闲。姐姐琴音与家慈多有不同。可否为小弟抚琴一曲。”
“好。”见刘备确实无事,士异心中不由一喜。这便素手调琴,为他轻弹一曲。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不闻香。”刘备凭栏俯瞰,趁此良辰美景,不禁出口成章。
士异细细品味,便出声相问:“为何满架蔷薇,却不闻其香?”
“子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刘备笑道:“夏日既长,我又久坐。如何还能闻见花香?”
士异眸生异彩。略作思量便一声赞叹:“妙哉!”
“如今楼桑大治,你又复爵。今后将作何打算?”士异素手抚琴,以闲话相问。
“走一步看一步。”刘备想着即将到来的黄巾之乱,这便语气一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能到哪算哪。不求马到功成,毕功于一役。但求且看且走,无愧本心。至于成与不成,亦在天不在我。”
伴着抚慰心神的琴音,刘备这便临榭高卧。不多时,已睡意深沉。
士异不时抬头,打量着刘备青涩未退的脸庞,不禁也神游天外。
暮色渐深。有一扁舟顺流而来,泊在滨水石阶前。公孙氏纵身跃上水榭。上楼环视,这便放下心来。冲士异盈盈一礼,便轻轻走到刘备身前,拦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