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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镝远闻。侧耳细听,每隔数里便有镝箭射空,接棒传讯。
宜城老窑。
听到鸣镝,埋伏多时的吕冲、魏袭二将,这便从雪窟中直起身来。
冬夜酷寒。放风的马贼皆卷着厚厚的毛皮大氅,各自酣睡。被白毦卫用强弩射杀。二将悄悄爬上窑顶,向下窥探。只见昨日还空荡荡的窑腹内,今已挤满了汉胡少年。彼此以铁链锁成一串,身裹碎皮烂布,抱团取暖。
还有十几个马贼,手持利刃睡在人群之外。
三座老窑,计数百人。正如刘备所料。先前抵达的是马贼大部,奴兵稍后被运到。故而晚来一日。
“尽数屠灭?”魏袭悄问。
“少主只说杀贼,却未曾说起这些童子奴兵。”吕冲摇头。
“你我不妨做一次主,为少主谋个大功,如何?”魏袭龇牙一笑。
“莫非想杀良冒功!”吕冲大惊。
“何来良民?别看他们此时年幼,长大必为贼作恶。胡酋把他们当畜生豢养长大,他们长大后必不行人事。丧尽天良,是为畜生尔!尽早杀之,一了百了。”魏袭辩道。
“你我兄弟,同生共死,此话我只说一遍。且听好:白毦卫乃我主手中捉刀。主,捉刀杀人。可曾听闻,刀要替主做主?”吕冲沉声道。
“大哥言之有理。某已尽知。”魏袭抱拳一礼:“从此往后,要杀必死,不杀便活。一切全凭我主。”
“然也。”吕冲这便松了口气:“马贼尽数杀之,奴兵全部押回。听凭少主处置。”
“嗯!”
等派出去的白毦精卒,驱篷车、马群返回。战后清单已汇聚到刘备手中。
部曲有伤无死,马贼全数毙命。
枭首一千余。得战马八百九十七。
还不包括吕冲、魏袭从马贼营地缴获的高车数十辆,战马百十匹。以及汉胡奴兵数百人。
随身物品,尚需时间清理。马贼首级亦交由刺奸中善敛尸者打理。刘备急忙去看落马的阎柔。
好在演武场皆是平整沙地,阎柔年纪虽小骑术颇精,再加上救援及时邑中多有良医。虽手臂骨折,却无生命之危。
义舍医馆,三层特护病房。
喂下汤药,阎柔咳嗽数声,猛然惊起:“小弟!”
“阎柔勿惊!”刘备急忙上前安慰。
深吸一口气,阎柔刚欲伸手,却吃痛缩回:“少君侯,且让我去寻幼弟!”
原来心系幼弟。
刘备这便劝道:“我已派人扫荡马贼据点,汉胡幼童已尽数运来楼桑。其中必有令弟,切勿心急。”
阎柔摇头:“少君侯有所不知,为此次抄掠,大首领将幼弟扣为人质,如今远在上谷,今若不速去,恐不及也!”
原来如此。刘备当机立断:“我这便去救。”
“我也去。”阎柔强行下地。
刘备正要出言阻止,与他目光一碰,知其心意难改。这便说道:“也好。”
事不宜迟。刘备命人回禀母亲。招来乌莲的乌桓突骑和徐荣的辽东游骑,更换胡杂马贼的装扮,一人双马,日夜兼程,奔赴上谷郡。
此时的上谷郡,地广人稀。《史记·货值列传》云:“上谷至辽东,地踔远,人民希,数被寇”。光武年间,汉庭又将幽、并二州人民迁往常山(代郡)、居庸关(上谷郡)东南。且增添边地屯兵,修筑亭驿,设置烽燧。匈奴仍不时抄掠,上党、扶风、天水、上谷、中山等郡,皆受其害。后匈奴分裂,南匈奴内迁,北匈奴远遁漠北。其故地尚有边民十余万户,皆为南下鲜卑人领属。促成鲜卑日后之强盛。
此时,上谷郡有上谷乌桓王难楼,率众九千余落。
刘备总觉得,马贼来袭非阎柔一人之力。单凭一个奴兵,就能说服胡酋率众远驰千里。胡酋的智商,是不是也太儿戏。
刚从西阙奔出,刘备猛然醒悟:“停步!”
“前骑缓行,后骑止步!”徐荣大声号令。
“少君侯!”见队伍停下,面色惨白的阎柔,便忍痛驱马上前。
短短的时间,刘备已想通一切:“阎柔,你可信我?”
“信。”阎柔目光坚毅,郑重点头。
“好。”刘备缓缓点头:“我料令弟安全无虞,且已不在马贼营中。”
“为何?”阎柔忙问。
“明日,你且随我去县里,一切自有分晓。”刘备又道。
“得令!”阎柔不疑有他。
刘备这便命左右送阎柔去医馆养病。与徐荣等人返回演武场,安排诸事。
血战一夜,街巷满是狼藉。檐墙插满箭羽,砖瓦多有损坏。垣墙上血迹斑斑,刀砍斧劈,伤痕如累。零星的火箭插在门上檐下,还有火把散落各处,部曲正四处汲水灭火。所幸冬日木材湿润,盐渍木又颇能防火,故未引起大灾祸。
刀车旁、门阙下、角楼巷道,甚至是邑民门槛旁。精疲力竭,和衣而卧者,比比皆是。刘备遂命人抬入兵营,以防寒夜冻伤。伤兵先行运往医馆救治。除了几个重伤员还未苏醒,余下多以无妨。
饶是以一当十的白毦精卒,浑身披血。搪瓷甲胄上遍布伤痕,犹如刻画。甚至有胸前甲片受钝器重击,碎去大半。所幸甲片后的复合垫片防钝器有奇效,未让蛮力破体,护住了心脉。
能令白毦精卒损甲如此,必是宿贼悍匪的拼死一击。
万幸!
若不是搪瓷札甲防御强悍,楼桑大建用足材料,刘备与众良匠呕心沥血,今晚便是能赢,也多半惨胜。
回想起马贼悍不畏死,以肉身撞刀墙,刘备仍心有余悸。见白毦精卒们纷纷掀开鬼面,互相报以微笑。刘备这便一想:嗯……要不要在搪瓷札甲外,再披一层钢丝锁环?
比起刘备和血战一夜的楼桑部曲。门窗紧闭,躲在阁中看戏的邑民,又是另一番感受。
胡杂马贼固然悍勇无匹。可楼桑武卒也堪称无敌!钩镶磕飞棒上狼牙,卅炼钢刀连人带甲砍成两断。若不是顾及误伤马匹,多行腰斩。胡骑死状更惨。
居高俯瞰全局,这才醒悟,楼桑因何无门,又因何能杀敌千人而无一折损。
高墙、覆道、望楼、角楼、阙楼、桥楼、街巷、沟渠,刀车、弩车、精卒、部曲,精兵良将,尚有万人敌。
今日方知皆是御敌壁垒。
少君侯苦心经营,真乃天降瑞麟。
1。136 借刀杀人()
楼桑学坛。
圆楼高阔。自能俯瞰街巷。马贼夜袭时,楼桑学子,亦纷纷挑窗窥视。
厮杀场面,无不震惊。许多胆小者,两股颤颤乃至失禁,都全然不知。
北海一龙心中更是翻起滔天巨浪。平日里邑门敞开,广迎四面八方客,富庶繁华,悠然自得,流连忘返,熏熏然不觉自醉。犹如人间仙境的楼桑邑,竟有如此恐怖之獠牙!
那些平日里乐乐呵呵,嬉笑怒骂好似邻家兄弟的楼桑部曲,竟手起刀落,杀人如麻!
尤其是白毦精卒。竟能一肩顶翻胡马!
堪称、堪称、堪称……
“虎狼之士。”管宁一语中的。
“我只想问,少君侯又杀贼几何?”问话的是华歆。
管宁这便领悟:“或也有千人。”
“能封乡侯否?”邴原又问。
“上次诛千余贼寇,乃复亭侯。今虽又杀贼千余,恐不足以进爵乡侯。”管宁想了想道。
“此次不同。据说入侵楼桑者,乃是鲜卑胡骑。”华歆却有不同看法:“近年来,鲜卑屡寇边郡,守军败多胜少,鲜有胜绩。听闻今冬鲜卑数路并发,抄掠幽、并二州。边郡皆无取胜消息传来,唯有少君侯剪灭胡虏千骑。两相比较,可为大功一件否?”
邴原欣然点头:“子鱼言之有理!”
管宁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见好友欲言又止,邴原便追问道:“幼安因何不语?”
“边郡皆败,唯少君侯独胜。是喜是忧?”管宁言道。
“这……”两人皆不语。
刘备虽未参与厮杀,却无时无刻不与部曲家将同仇敌忾。精力耗损,颇为疲惫。归家后向母亲报过平安,倒头便睡。
翌日清晨,刘备被公孙氏唤醒。
原来,一夜无眠的阎柔一大早就到了府上。刘备知他心忧幼弟,这便急急忙起身。交待诸事后,和他同乘复爵时御赐安车,在黄忠和一众白毦精卒的护卫下,前往县中。
列侯安车,自有威仪。路上车马纷纷避让。城门守卫也不敢多问,这便放入城中。
刘备没去县治,直奔马市。
马市本已闭市。举目四望,帐篷仍在。
果不出所料。
马市看门人亦不敢多问,这便打开市门,请少君侯入内。
驷马安车将将停稳,不等刘备来扶,阎柔就跳下马车。白毦卫纷纷下马,抽刀在手,将帐篷团团围住。
待黄忠挑开厚厚的门帘,便有悠扬琴声伴着马奶香味一同溢出。
刘备侧眼一看。胡商正端坐帐中,自顾自的弹着胡琴。
站在门口,耐着性子听他一曲弹完,这便轻轻鼓掌。
“琴声忽而高亢,原是贵客盈门。”胡商笑着起身,冲刘备鞠躬行胡礼。
刘备这便平揖回礼:“闻琴声悠扬婉转,多有思归之情。厩中无马可卖,马市也已关门闭市,阁下为何还滞留汉土?”
胡商笑道:“奉主人之命,只为见少君侯一面。”
刘备暗松一口气。果然被他料中了。
见阎柔急切难安,刘备这便直言相告:“阎柔,令弟便在他手。”
“他?”阎柔的惊讶全在脸上:“我与他无冤无仇,且从未相识,为何幼弟会在他手中?”
刘备叹了口气:“还是让他来说吧。”
胡商这便放下胡琴,将众人请入帐内。又命老奴送上胡饼糕饼,待众人坐定,这便娓娓道来:“一切还需从少君侯北上贩马开始……”
正如阎柔曾告诉刘备的那样,幽州马市,皆被三郡乌桓包揽。
涿县马市胡商,便是上谷乌桓王难楼的人。但凡是涿郡北上贩马的行商,也多去上谷郡与乌桓王难楼交易马匹,不会去寻其他卖家。这是涿郡约定俗成的通例。可惜刘备不知。因涿县马价奇高,恰逢楼桑大建,财力有限。刘备便跨海远赴右北平郡,找右北平乌桓王乌延贩马。
乌延亦想新辟销路,广开财源。便和刘备击掌为誓,又令其妹乌莲常驻楼桑,督促贩马诸事。苏双和张世平更是贩回大群马匹,在邑中贩卖。同等马匹,价格却比马市便宜。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右北平乌桓王插手涿县马市,惹得上谷乌桓王不满。这便诱之以利,驱使杂胡马贼远赴楼桑。所求,无非是想给刘备一个惨痛的教训,能灭了邑中马场方才解恨。
至于想教训到何种程度,现实之结果又当如何,就不知是否如眼前胡商所料。但从他此时表情亦不难看出,多半没料到刘备会窥破一切,找上门来。
听到这里,阎柔终于明白这背后的缘由。
原来,说动胡杂马贼远赴千里抄掠楼桑之人,不仅仅有自己,还有上谷乌桓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想通一切,阎柔这便急问:“如此,又该如何?”
见众人皆将目光投向自己。胡商这便说道:“我主说,若少君侯来马市见我,一切全凭少君侯做主。若不来……”
刘备笑着替他说完:“若不来见,便将阎柔幼弟杀之灭口。而本侯,阎柔,还有一众亲随,皆死于驰援上谷途中。是与不是?”
胡商一声长叹,这便拜服:“正如少君侯所说。若少君侯领麾下人马直奔上谷郡,必死于鲜卑铁骑下。”
胡商口中的‘鲜卑铁蹄’,正如抄掠楼桑的胡杂马贼一样,多半不是真正鲜卑,而是上谷乌桓王使人假扮。行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
黄忠剑眉倒竖。便要拔刀斩杀胡商,却被刘备所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刘备笑道:“如此,烦请阁下将阎柔幼弟交付与我。我与你家乌桓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我家主人说,但凭少君侯做主。”胡商再拜于地。
等众人走出帐篷,便有胡族武士押解一个幼童,从马厩内走出。
“小弟!”阎柔虎目含泪。
“大哥!”幼童更是喜极。
胡族武士伸手一推,幼童这便踉跄走来。黄忠取弓在手,以防有诈。
直到阎柔兄弟相认,也无异状。刘备这便与二人上车,风驰而走。黄忠翻身上马,领白毦卫呼啸跟去。
许久,帐篷内响起一声标准又低沉的幽州汉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