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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胡乱在嘴边抹了一把，迎着东边的朝阳，眼睛眯成一条线，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师叔的仇还没报，我不会放弃的。”
“好，说的好，过去帮他们搬尸体吧，既然你要参军，早晚都要经历这些。”
少年楞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为什么我们要听那个小孩的？等这些吐蕃人聚齐了再杀岂不是更好？咱们这样搞偷袭，万一他们吓跑了，不过来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老人显然没料到少年郎会说这些，一张老脸皱成了菊花，挤出了一个自认为灰常慈祥的笑容：“首先你要端正你的态度，不可以叫人家小孩，能够有胆子组织人狙杀吐蕃人，值得我们尊重。第二，以后到了军营，收起你那些在家族里学的规矩，什么偷袭不偷袭的，能杀一个是一个，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
“你不是记得很好嘛？趁他们没有和主力汇聚起来，对商队形成不了威胁，能杀几个是几个。等到他们组成骑兵军团，就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所能对付的了。”
青袍少年依旧抓着这一点不放：“可是，我们这次偷袭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我们啊，是在做最正确的事情，正常商队遇到这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打，或者跑。”
“我们人比他多很多，直接跑显然不现实。又不能让他们靠近，要是发现商队里头全是护卫或者突厥人假扮的，那不就糟了？所以我们先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往大唐跑，你明白吗？”老人耐心的给青袍少年解释，远处收尾工作已经完成，得了好处的突厥人卖力地在地上挖着坑。
吐了一阵然后又歇了一会，明显好上许多，老人的开导还算有用：“也就是说，我们完全不给吐蕃人思考的时间，他的大部队要么选择加速冲上来，要么放弃这次行动，这二百人的小队根本无法探知我们的具体情况，只能拖慢我们的行程。”
“不错，依照吐蕃人的性格是不会放弃了的，只能一路追过来，这样也能为躲在暗处的伏兵掩护一些。”
少年想通了事情之后脸色反而更加难看：“这厮真狡猾。”
老人闻言略微不悦：“怎么说话的？习武之人当胸怀广阔，庆州一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比人家大几岁，你知道吗？他在突厥牙帐的时候就已经向阿翁赔礼道歉了，你还揪住不放。”
随着老人劈头盖脸的一阵数落，少年双颊发烫，原本苍白的小脸竟然好看了许多：“阿翁息怒，潮儿知错了。”
“知错便好，去吧。”
“诺”
草地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尽，远处的众人热火朝天地挖着坑，期间吐蕃人还试探性地突进了两次，都被唐人的箭矢射了回去，这一去，就再没靠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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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使团闹出的泻药事件最终不了了之，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有人混入队伍投放泻药所致，首领松果英给的解释厨子做的烤肉不卫生，为了这事开当场将两名厨师打了一顿，算是平息了前来赴宴的突厥人，然而暗地里却一刻也没放松调查过。
两个蹩脚间谍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知道打草惊蛇这种说法，傻兮兮地准备策划第二次投毒。
阿史那都真派来看着吐蕃人的骑兵肚子好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上来，兴许被吐蕃人的拉稀撸串吓得够呛，险些死在屎坑上。送走这些突厥人之后，松果英也就不再遮掩，仅仅往西赶了一天的路便改道向南，已经在屎坑上耽误了一天，再不追上唐人，此行出使计划将彻底失败，回去之后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松果英这些天累的够呛，内部的排查工作毫无进展，晚上放出去警戒的斥候也没有半点发现。两名突厥向导在经历了屎坑事件之候变得极为敏感，已经将住的地方挪到了自己的帐篷附近，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泻药事件查了几天一点头绪都没有。
前面的二百人小分队传来的消息也不乐观，探查工作进行的不顺利，唐人商队没有选择先行逃跑，而是回头偷袭了一阵然后加速向南前进，内忧外患之下松果英急的直抓头发。唐人商队探查结果不详，队伍里头还潜伏着一个内奸，难道是老天爷暗示我不要在追下去了？不对，绝不是这样，若是前方有诈，他们应该不急不慢等着我才是，绝不会这样仓皇而逃的。
“传令下去，明早四更下灶，五更出发，加速前进。”
“可是首领，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泻药事件中，松果英在屎坑上呆的时间最长，身体最虚。这几日几乎都在赶路，还要处理换防、查内奸的事物，脸色极为难看，一旁的吐蕃士兵看心中不忍。
“无妨，唐人的血，是最好的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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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第八十九章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对唐人的试探性进攻尽管没有造成多少杀伤但是很有成效，至少松果英知晓了唐人商队的底细，六百人组成的混合商队，抛开拉车人员与商人不算，真正有作战能力的人不会超过四百人。商队中混搭着一些游侠儿，这些人武艺高强，近身搏杀估计很强，到时候打起来尽量避免被车架地形等因素打乱骑兵冲锋的节奏，骑兵团一旦将速度提起来，任你武功再高又能如何？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士兵们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加上之前还组织了一场进攻，可以说现在这只吐蕃队伍是他们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候，即便当初被十几万突厥人撵的满世界跑也没今天这么疲惫过。
“你带一队人，在附近巡逻一下，如果有唐人商队靠近，不用考虑直接进攻就行。战士们体能消耗的非常厉害，再不好好休息的话，会出大问题。”
“怎么可能，那支商队已经被我们吓跑了，首领放心吧，我们休息三五个时辰，饱食一顿，一口气就能追上去将那些唐人砍光。”
即便松果英在脑海之中自行脑补了唐人尽数被砍在马下的场景，可是他依然将内心的喜悦紧紧按下，板着一张脸朝那士兵继续吩咐：“战斗结束之前，必须保持警惕，不得懈怠，去吧。”
“是”
帐篷的帘布悠悠放下来，随着微风荡漾开来，宛如那洁白的哈达，经由少女的双手，挂在松果英的脖子上。然后就被热情的人群簇拥着往城门走去，路的左边是一群拿着饭食瓜果、举着鲜花的孩童，右边是一群撅着屁股排列整齐的绵羊。松果英眉头紧皱：“本使现在没空数羊，你们走开。”
羊群轰然散开，松果英继续前进，站在城门下的吐蕃大相正在那里等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堆不下，挂到了胡子上，被风一吹，飘的满山遍野都是。
与大相禄东赞相扶而行的画面已经渐渐模糊，身上的衣裳变得越发英武、华丽，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权利的味道，谈笑间唐人在吐蕃军团的进攻之下成片地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大唐的军队弱的不可思议，松果英想不明白，大非川他们败了两次，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和吐蕃再战一场。
看守营帐的士兵一个劲地晃动松果英的肩膀，眼看着自家首领沉睡不醒，反手就是两个耳光。“首领，首领醒醒，唐人夜袭。”
松果英吃痛，困难地将眼睛睁开，心里暗骂，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扰人清梦。
“何事喧哗？”
“唐人夜袭，唐人夜袭。”
连续听了两遍，松果英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睡意如潮水般退去，清晰的喊杀声也从外头传了进来，西南方向隐隐还有一些火光。
“马上组织迎击敌人，将我的马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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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的另一边，禄卡正在组织人进攻吐蕃人的营帐，常年在外打劫商队的他指挥起两千余人搞偷袭有些手忙脚乱。
以往他只是小打小闹，净挑一些软柿子捏，抢到钱货就走，遇到硬点子偶尔也打过，不过都是输多胜少。头一回跟正规军打架，仗着里面有内应，才渐渐将局面稳定下来。
虽然唐人商队和突厥士兵组成的杂牌军没有什么人员上的伤亡，但是战果却少的可怜，两千人冲营，放火加杀人，居然只杀了三五百人，毁了部分马匹和物资。按照薛紹的想法，起码也要杀掉一半人，这群猪一样的队友，没吃过猪肉总该见过猪跑吧。
主要是冲进去的突厥人都不是正规军，人倒是没杀几个，光顾着捡东西了。唐人的骑兵小分队倒是记得杀人，不过也只是杀杀人，单知道用刀用剑，胯下的马儿难不成是摆设吗？居然有人嫌马碍事，直接跳下马和敌人肉搏，也得亏武艺高超，没有死在里头，被人救出来的之后还各种吹嘘，纯属无知者无畏。
见吐蕃人已经稳住局面，抢的盆满钵满的突厥人也就退了回来，在吐蕃人的营帐前集合列队等待下一次冲锋，或者说直接打道回府。
稳定住局面的吐蕃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自家的将士的体力几乎接近极限，这一路长途奔袭而下，都没好好休息一下，才刚刚睡下唐人就来搞偷袭，要说队伍之中没有内奸，打死松果英他都不相信。
若是今天夜袭的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骑兵，别说两千人，哪怕只有八百，甚至五百人，也能将整个吐蕃使团踩在马下。还好这只商队护卫只是一些野路子骑手，不懂战法，不懂配合。内奸的事情暂时无法追究，突厥人骑兵的突然出现也无法细细思考。松果英只想积蓄体力，等待队伍稍稍恢复一点就可以一鼓作气将敌人杀退，届时攻守角色必当逆转。
禄卡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一点，耀武扬威地在吐蕃人的营帐前来回晃荡，说着一些不疼不痒的垃圾话来嘲讽吐蕃人，还好他脑子还没锈干净，始终与吐蕃人保持一箭之地。
十四郎看着松松垮垮站着的唐人游侠儿，还有远处晃荡的脑残禄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能就这样让他们拖下去，我们得速战速决。”
“吐蕃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你看他们的脸都累的煞白煞白的，两腿直打哆嗦。”领头的唐人老者眯着眼睛，捻着胡须，手上居然没带半寸兵刃，不装逼你会死啊。
“小兄弟不要着急，咱们这些人也累了不是吗？让弟兄们休息一会儿。”旁边徒手下马肉搏的大汉舔着脸凑上来。
薛紹闻言差点气的晕过去，俯首在十四郎耳边低语片刻，后者连连点头，随后驱马朝突厥人的前头赶去。
“三郎这是准备做什么？”
薛紹本不想回答，余光瞟见问话的是那日在庆州有过交集的少年郎，曾被十七郎一招放到，略微想了一下，便朝那少年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话间，不远处的突厥人一阵骚动，禄卡已经停止向吐蕃人兜售垃圾话。拿着十四郎给的包裹，走到队伍前头，长刀向后一直屋里哇啦一阵乱吼，然后整个突厥队伍也被唤醒，高举长刀屋里哇啦跟着一起叫。
随后禄卡将手边的包裹打开，一整袋的金子从袋中落下，发出阵阵沉闷的撞击声，这声响却如闷雷一般打在一群突厥人的心头。
最后一块金饼子跌落在地的时候，马蹄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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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末路（）
第九十章末路
禄卡打开袋子的一瞬间，松果英便知道事情已经向最坏的方向倾斜了。敌方最有战斗力的就是这些土生土长的突厥人，简单的冲阵之法还是懂的。本以为可以在对峙的时候和对方多周旋一会儿，让士兵们将情绪稳定下来，重新集结队伍，最后失败的只能是对面这些人。
可惜棋差一招，还是有人看了出来。由于距离的远，松果英不知道那个袋子里头到底有多少金子，看着身后陷入疯狂的突厥士兵，想来这些金子不会很少吧。
“那两个突厥向导跑哪里去了？”
“回首领，没找到。”吐蕃士兵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显然怕松果英怪罪于他。
“行了，不用找了，去核实一下我们还有多少人？”很明显那两个突厥人就是内奸，趁着昨晚夜袭逃走的。由于赶路需要一直没有对他们下手。本想着歇息之后直接处理掉，谁曾想唐人率先发动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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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人的抵抗十分顽强，部分受伤的吐蕃士兵竟然调转马头朝突厥人冲了过来，即便未能对突厥人造成太大的伤亡，至少也拖慢了队伍追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