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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炳炎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
徽州会馆的下人通传:“浙江布政使陈迪陈大人求见!”
一众徽州商人大惊。刚才刘玉溪还在说算计陈迪的事,怎么陈迪立马就来了徽州会馆?
苏炳炎倒是丝毫不惧:“快快有请!诸位,你们先各自回家,待我单独会会这位镇海伯!我倒要看看这个十四岁的少年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陈迪来到苏炳炎面前,拱手道:“苏老板,久仰大名啊。”
苏炳炎跪下,给陈迪行礼:“草民苏炳炎,拜见镇海伯!”
陈迪赶紧将苏炳炎搀起:“苏老板快快请起!”
苏炳炎问陈迪道:“镇海伯深夜造访,不知有何事?”
陈迪笑道:“浙江商界,分为两派。一派是江浙土著商人,一派则是你们徽商。徽商名扬天下几百年,实力又在浙江商人之上!我到浙江做官,却一直没得空见见你这位徽商领袖,实在是一幢遗憾。今晚无事,就特地来拜见你。”
苏炳炎是老狐狸一般的人物。当初浙商因有利可图,一窝蜂似的去跟倭寇做生意,苏炳炎却不为所动。他知道与倭寇做生意有多大的风险。陈迪现在拿到了浙商们的把柄,将浙商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却控制不了徽商!
苏炳炎笑道:“其实草民已经神交镇海伯已久!镇海伯到了浙江,组建新军,屡胜倭寇,保境安民,您的大名对草民来说,早已是如雷贯耳!”
陈迪道:“苏老板谬赞了!”
苏炳炎又道:“其实嘛,镇海伯跟草民并非没有交集!复兴商行的东家,应该就是镇海伯吧?复兴商行收购了大量新安江两岸的灾田,这些灾田,都已经转卖于草民。草民与镇海伯,已经是生意上的伙伴了!”
第九十四章 谈笑交锋()
陈迪看着这位胡子花白的苏炳炎苏老板。这苏炳炎果然是老谋深算!上来先点明复兴商行亦参与了兼并百姓土地的事情,弦外之音不言自明:你镇海伯都在带头兼并浙江百姓的土地,你凭什么怎么管我们徽商兼并百姓土地?
陈迪道:“哦?是么?复兴商行是我的一点小生意,能与苏老板您这位徽商领袖合作,实在是我的荣幸!”
苏炳炎又说道:“其实草民与镇海伯的交集,并不止于此!当朝首辅严嵩严大人是您的义父!严首辅在江南有着颇多生意,都是我在打理!”
陈迪没想到苏炳炎竟然和严嵩亦有关联。
苏炳炎提严嵩,是为了让陈迪投鼠忌器。你的义父在跟我做生意,你自己也在跟我做生意,你还怎么管我?
陈迪道:“原来苏老板竟然是我义父的朋友!”
苏炳炎摇摇头:“朋友一词,实在是不敢当。大明有制,士农工商,商为最末。草民这个市井小商,只不过是在给严首辅跑跑腿罢了!”
陈迪心说,你苏炳炎要是市井小商,那整个大明朝就没有大商人了!
陈迪道:“苏老板谦虚了!历朝历代都是重农抑商。其实要我看,商业能够给一个国家带来更多财富,让更多普通百姓有个活计赚饭吃,重农抑商的国策,早该改了!商人应该得到与之相符的地位!”
苏炳炎没想到陈迪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见识。他说道:“镇海伯的话,实在是让我这个经商数十年的人心中一暖!”
陈迪又说道:“自大明开国以来,朝廷一直将商人当作鱼肉!太祖爷在世时,天下第一富商沈万三曾出资修复南京城墙,又拿出巨资劳军。最后却落了个被太祖爷杀头的下场,实在是可悲可叹。大明只要出了灾荒或战事,只要是朝廷缺钱,或对商人加征重税,或直接摊牌捐赋给商人,这对商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为国出了那么多力,最后却得不到与之相符的地位。按照大明律上讲的,商人竟然连绫罗绸缎都不能穿,这就不仅可悲、可叹,而且还可笑!”
陈迪不遗余力的为商人们说好话,苏炳炎竟然有些感动!苏炳炎心想,陈迪这个十四岁的镇海伯看来不是浪得虚名。如果今后能与之合作,定然对徽商大大的有利!
陈迪心中却巴不得将这个苏炳炎千刀万剐!老百姓好容易能靠着几亩薄田增加些收入,以苏炳炎为首的徽商马上就盯上了百姓们的土地。他还不顾百姓死活,在新安江大堤上动手脚,导致成千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苏炳炎这人着实该杀!
陈迪虽然恨苏炳炎,却不能立刻动他。一来,苏炳炎掌握着复兴商行参与兼并新安江两岸百姓土地的证据,他这个复兴商行的幕后老板本来就理亏。二来,苏炳炎跟严嵩搅和在一块,陈迪还指望严嵩在朝廷里帮自己的忙呢!要是动了苏炳炎,岂不是得罪了严嵩?
羽翼未丰之时,还是不要轻易与自己的那位“义父”翻脸的好!
苏炳炎说道:“听镇海伯一言,胜读十年书!草民有一个请求,希望真海伯能够应允。”
陈迪问苏炳炎:“什么请求?”
苏炳炎道:“草民希望镇海伯能够准许徽商大量收购浙江的土地!在价格上,我们绝不让百姓们吃亏!当然,这其中我们徽商能够得到重利。这份利益,徽商不敢独吞,我们将拿出一大股,白送你镇海伯你!”
苏炳炎这是图穷匕见了!陈迪三令五申不准兼并百姓土地,苏炳炎却直接说出徽商要大量收购土地。苏炳炎自信自己掌握了复兴商行参与兼并新安江两岸灾田的事情,再加上有严嵩这张虎皮做大旗,陈迪绝对不会拒绝。
在苏炳炎看来,天下为官之人,都是为了发财!百姓的死活与这些做官的何干?
苏炳炎不会知道,在陈迪心中,百姓是第一位的!抗击倭寇是为了百姓,中兴大明的志向也是为了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
陈迪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允,只是模棱两棵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回去想想,咱们今后再谈。
苏炳炎又说:“对了镇海伯。草民在为严首辅打理生意,每季都会派人去给他送去红利。过几天又是派人入京给他老人家送红利的日子,真海伯可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要草民捎给严首辅?”
苏炳炎又提严嵩,陈迪心中却是大惊。他突然想到,既然苏炳炎可以提出与自己联手兼并浙江百姓的土地,那他同样可以提出和严嵩联手兼并百姓的土地!以严嵩的脾性,绝对会对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感兴趣!
要是严嵩这个内阁首辅搀和进来,那浙江百姓的土地还保得住么?
陈迪对苏炳炎说道:“多亏苏老板提醒。最近太忙,竟然忘了已经快入冬!我马上让人准备一笔碳敬银子,劳烦苏老板转交给我义父!”
苏炳炎倒是很大方:“何劳镇海伯准备什么银子?草民愿拿出一万两白银,以镇海伯的名义送给严首辅!”
苏炳炎是诚心想将陈迪拉到徽商的这条船上。使起银子来大方的很。
陈迪来者不拒:“苏老板破费了!”
苏炳炎心中得意,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儿?看来这个镇海伯陈迪也是个贪财之辈。徽州商人怕什么也不会怕贪财的官员!因为他们有的是钱!
陈迪对苏炳炎说道:“唉,眼下布政使衙门那边事情多,千头万绪的,弄得我整日焦头烂额。我得回衙休息了!今日与苏老板算是接上了头,今后可要常来常往啊!”
苏炳炎拱手拜道:“那就恭送镇海伯!”
陈迪回到布政使衙门,脑袋飞速的旋转。
一定要阻止“义父”严嵩和徽州商人勾结,共同兼并浙江百姓的土地。
严嵩贪财,对这种事,肯定会乐于参与其中!怎么办?
有了!自己除了严嵩这个“义父”还有一个“义父”在宫里呢!
何不利用吕芳,阻止严嵩参与兼并浙江百姓的土地?
对了,那位河道监管李玄,因新安江大堤决口的事情吓得屁滚尿流。这李玄可是吕芳的徒孙啊!
陈迪命人备轿,直奔河道监管衙门。
第九十五章 断不可为()
陈迪来到河道监管衙门。河道监管李玄一看见陈迪,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跪着抓住了陈迪的双脚。
“镇海伯啊!你一定要帮奴婢啊!奴婢的性命能否保全,就全看您是否会为奴婢说话了!”李玄大哭的说道。
陈迪拿起了堂:“李公公,大明律里有明文。江河决口,主管的河道官员要被撤职!因江河决口导致百姓被淹死的,视情况还要将主管河道的官员流放、囚禁甚至杀头!新安江大堤决口导致百姓死伤无数,万顷良田被淹,这后果可是太严重了!我一个小小的布政使能帮得了你什么?”
李玄听陈迪这样说,哭的声音更大了:“呜呜呜。。。。。。镇海伯要是这样说,那奴婢的人头定然不保了!”
陈迪将李玄搀起:“好了李公公,你放心,只要我能帮的上忙,我一定帮还不成?”
李玄抽泣着:“镇海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又是严首辅和吕公公的义子!官场之中还盛传,皇上有意召您为驸马。要是您都帮不了奴婢,真是没人救得了奴婢了!”
陈迪道:“李公公啊,其实按照宫里的辈分,你是吕公公的徒孙,我是吕公公的义子,那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公,我该叫你一声贤侄。做叔公的怎么会不帮自家人?”
李玄眼前一亮:“这么说,镇海伯是要帮奴婢了!”
陈迪道:“唉,其实我让人查访过。新安江的堤坝,在决口之前的确是固若金汤。决口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在大堤上做了手脚!”
李玄问:“是谁在大堤上做了手脚,这可是诚心要害奴婢我!”
陈迪反问李玄:“李公公可知朝廷在浙江施行改稻为桑的事情?”
李玄道:“奴婢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不过奴婢没读过几天书,自出宫就一直在河道监管衙门任职。对于河道之外的事情,都不甚了解。”
陈迪对李玄细细道来:“朝廷施行改稻为桑,浙江百姓的土地能够得到更多收益。这土地嘛,自然也就成了聚宝盆。有些人开始眼红,处心积虑的想要兼并百姓的土地。新安江决口,千倾良田被淹。新安江灾田的价格,从六两银子变成了二十升谷子!自然有人借机收购灾田,大获其利。”
李玄也不是傻子,他问道:“镇海伯的意思,是有人想廉价收购百姓的土地,所以在大堤上动了手脚?是谁?”
陈迪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徽商们捣的鬼。”
李玄咬牙切齿的说:“这群人敢陷害奴婢!奴婢今后一定要让他们吃到苦头!他们要是以为宫里出来的人是好欺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陈迪对李玄说道:“我会给皇上上奏折,说明新安江决口是因为天灾,与李公公无关。”
李玄大喜道:“皇上对镇海伯宠爱有加!要是您为奴婢说话,那奴婢的人头和官帽肯定是保住了!不过,那些个狼子野心的徽商,岂不是要逍遥法外了?”
陈迪说道:“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迟早要替李公公收拾了那群徽商。不过嘛,吃哑巴亏可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你可以入京,向吕公公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迪知道,吕芳这种宦官心眼比针鼻还小。吕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控制着大明第一特务机关锦衣卫,自然知道徽商与严嵩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以吕芳的性格,肯定会找严嵩抱怨一番。李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徒孙嘛!
李玄对陈迪说道:“奴婢马上就动身去京城,跟吕公公汇报这事。”
十日之后,京城慧春楼。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单独宴请首辅严嵩到慧春露喝酒。
半天之前,吕芳的徒孙李玄刚刚对他汇报了新安江决口的来龙去脉。
严嵩和吕芳对饮了一杯酒,吕芳用一方罗帕擦了擦嘴,而后说道:“严大人从次辅升任首辅,杂家一直没机会祝贺你。”
严嵩拱手道:“吕公公伺候皇上劳苦功高。您又当着司礼监掌印,内阁的所有票拟都要您转呈皇上然后披红。您可谓是日理万机啊!”
严嵩虽然做了首辅,却丝毫不敢小看吕芳。要知道,嘉靖一朝,首辅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位有一位,吕芳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却是雷打不动!
吕芳又说道:“唉,最近杂家有一件烦心事啊”
严嵩说道:“是什么事情让吕公公烦心?”
吕芳道:“从嘉靖元年起,宫里派出了不少人到各地。他们以监管少监或镇守太监的身份,协助地方官处理些公务。浙江新安江监管少监李玄,是杂家的徒孙,最近却有人想要陷害他,你说杂家能不烦心么?”
严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