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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峻对自己诳走崔氏心中有些不忍,毕竟她是自己的长辈,又是崔嫣的母亲,此时他真不想让崔氏在路上走得有多匆忙。不过崔氏在家里高峻更不放心柳玉如,这事情真是矛盾,也许把她们两个分开才是正理。
崔氏还是吩咐高白立刻去旧村中准备,只带两个家丁、一套马车、一个仆妇。丫环本来想问崔氏的,不过看崔氏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随行的人里面提都没有提到她。
在崔氏心里,是把指戒易主这件事怪在了丫环的身上。对此丫环没什么好说的,事情都是自己办的,她也终于明白:在自己与柳玉如之间,谁才是配戴这只指戒的人。
不过,只要能留在高府就还有机会,退而求其次吧。
高岷对五叔说,“我兄弟在气头上,我们越压制、他劲越大,或许他到了阿拉山口那边就知难而回了呢。再说牧场里有我。”
于是高大人的阻力就小很多了,他去马掌房拿来了那把长刀,是给热伊汗古丽打造的,份量轻,刀长且锋利,可以双手持握,这件兵器可以弥补她力量不足的缺陷。
樊莺的那套人、马皮甲也交到了她手上,高大人安慰她说,“你在家里护着你柳姐姐,我才会放开手去干,你的作用能抵一百护牧队不止。”
樊莺低声道,“师兄你不必拿迷魂汤灌我,我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便宜思晴了。”
八月十六,高峻亲眼看着崔氏带了高白等两名家丁、一个仆妇坐车走了,这才集齐了护牧队开拔。
柳玉如这些人一起到村头相送,看着高大人骑着炭火,腰挂乌刀,提着一杆明晃晃的大戟,而他身后那些护牧队雄赳赳的,从人到马全副的牛皮护甲,从弓手到弩手人人带箭三壶,队伍整齐,让柳玉如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过等高大人消失在了村口,柳玉如这些人回来后彼此一看,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樊莺看到思晴骑着马跟在高大人身边,心中虽然痒痒,但高大人有安排她也只能如此。
她回到院子里,把那副马甲往自己的马上披挂,任哪儿都是那么的合适,连马的迎面、脖子、腹背都有防护。她有些闷闷不乐。
柳玉如走过来看她,樊莺叫了声“柳姐姐——”便伏在柳玉如的身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柳玉如知道樊莺是担心高大人,但又不能随着去才会如此。
她抚着樊莺的后背安慰这个最小的妹妹,提议道,“不如你随我上去,把你那副甲穿起来我看看。”
樊莺让柳玉如等人众星捧月一般拉着上去,在二楼上看着樊莺将牦牛皮甲一件件穿到身上。很快,一位不同于思晴的、英姿飒爽的女将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们啧啧地称赞着,是发自内心的。但是樊莺又要哭,柳玉如道,“妹妹不要这样,高大人知道你这样该不放心我们了。”
晚上的时候,郭孝恪果然如高峻预料的那样出现在牧场村,高审行、李袭誉和高岷一同把郭都督迎到家里来。
郭都督一见柳玉如便问,“我都说过了,让他一回来便去见我,是怎么回事?”高审行已经把高峻的行踪告诉了都督。
柳玉如赶忙取出那封信,郭孝恪神色严峻在拆开来看,初时皱着眉头,一会儿脸上一点一点的转暖,最后哈哈笑着道,“我接到信就赶过来,还是让他跑了,这样的大事也不亲自去和我说!”
他相信了高峻。高峻在信中虽然支字未提自己的事,但是事情却说得明明白白:高畅定亲时,高峻与柳玉如已然成婚,现在高畅都有身孕了
高峻的信说得隐秘而委婉,此信即使是谢金莲等人都签了字、看了内容也看不出什么,只会以为是高峻与郭大人报报委屈,然后往外推出找奶牛的事情,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
高峻现在的身份是郭孝恪一力促成的,只不过现在又多出个柳玉如罢了。看了高峻的信以后郭都督想,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高府的公子要以什么样的方式照顾一个女刑徒呢?他都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于是也就释然了,不过他心里着实替高峻为难,这是什么日子!
郭孝恪从这封信上再次看到了高峻的仔细。对于他拉起人马去白杨河,都督的担心是最小的,还安慰高审行道,“你是不知道高峻这小子,每临战事,都要算到对方的心里去,吃亏的事情是不干的,就让他去撒撒火也好。”
但是高审行间接地说了太子以及父亲的意思,再听他说高峻走时连个联络方式都没有留,郭都督这才感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高峻此去,浪头翻成多大,只能凭他的心情和意愿了,自己做为西州都督连个控制他的手段都没有。他能做的是尽量保证阿拉山口的这边万无一失,让高峻没有后顾之忧。
郭孝恪苦笑了一声,也不对高审行等人解释。西州的兵不能像高峻一样越过阿拉山口,但是万一白杨河那边捅出了大娄子,他也只好把自己一百多斤先挺到太子的面前。
一个州府都督,被一个他亲手扶植起来的牧监挟持了,牧监去折腾,都督配合着。
柳玉如看到郭都督脸上表情的变化,心也放到了肚子里,高峻这封有些无赖的信倒比千言万语的正面解释顶用。
崔氏走了之后,家里立刻安静下来。高审行不能像崔氏那样冲着儿媳们使横,丫环菊儿被崔氏扔下后整天惶惶不可终日,也不嫌烦厨房里的油烟。婆子见她老实下来,油烟反倒降下来了。
在平静的日子下,柳玉如这些人偶尔去桑林浇地,剩下的日子便是与谢金莲、樊莺、崔嫣、李婉清、丽容一块替高大人和思晴担心。
有一段日子柳玉如总不能安然入睡,她看到了那本甜甜藏在她这里的论语郑氏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
第305章 惶惶不安()
她本不喜欢这类书,里面那些“子曰”什么的好像与她格格不入,她总是极力地体会字里行间的意思,以此压制对高峻的担心和思念。
恰是因为这样,柳玉如只要躺在床头看上两行,眼皮便打起架来,催眠的效果倒是不错。几天下来,书才看过去薄薄的两页。
甜甜因为受了郭待封字体的影响,写在本子上的字比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有一次谢金莲看到了,便数落她道,“你一个女孩子,写的是什么破字?像个野小子写的似的,看你大娘那字才是正经。”
甜甜本来学了字是要谢金莲惊喜的,谁知却受了这样一痛数落,对那张纸条的秘密也没什么意思。柳玉如听到了拿过来一看也笑了,对甜甜说,“女孩子的字要文文静静,你这样张牙舞爪的,快赶上高大人了。”
她忽然感到甜甜的字像是在那里看到过,一时又想不起来,问甜甜是跟谁学的。但是这小女娃没从这字上得到夸奖,更不好意思说出那张纸条的秘密。她瞥到了柳玉如放在床头的论语郑氏注,心说你怎么还没发现么?
柳玉如便提笔写了一篇字让甜甜摩仿,甜甜一看果然十分的秀气好看,她高兴地接过去学,而存放在柳玉如这里的书,以及夹在书中的那张纸条就更不重要了。
高峻带了人马走后,从此音讯皆无,没有人知道高峻现在的情况。郭都督派人去过白杨河两次,回来后都把情况对着别驾和长史进行了通报。
第一次派人去时高峻还在牧场里,正在将三百护牧队集中在一起,进行最后的整合训练;第二次再去人就看不到他们了,陆尚楼说高大人已经拉着人走了。
每天的饭桌之上高审行总要把这件事情提出来,但那都是猜测。
他总是不无忧虑地例数高峻的不利之处,什么人少了、路远了、人和马匹在那么远的地方吃什么?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去找别扭,万一有人受伤连个收留的人都绝对不会有,等等。
他天天说这些,别驾就不停地开解。柳玉如一开始只把高审行的话当作了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担忧。但是慢慢的,她发现高审行的话里隐藏着的,是他对高府、对自己的担忧。他担心高峻那里万一闹得不可收拾,这边还没有想出一个完整而有效的对应方法。
他坚信高峻一定会出事,弄好了会拉着手下伤痕累累的残兵、灰头土脸地退回来。弄不好能不能回来还是一回事,随即而来的是一摊无法收拾的乱局。
比如碎叶和伊犁河那边不依不饶地要个说法,要求赔偿损失、惩办肇事者而这些无疑是他这个长史甚至西州都督都无力应对的。届时毫无疑问地要惊动长安、惊动父亲。每逢说到这里,高审行便不往下说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柳玉如在桌上听他絮絮叨叨的,总忍不住要站起来据理力争,她甚至都想质问高审行:你打过仗吗?知道不知道高峻的厉害?他到西州后什么样的阵势没有经历过,哪次不是全身而退大获全胜?
但是最后,柳玉如都是强忍住,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对高审行这样说话。她只想尽快地从饭桌边逃开,听多了高审行的话,连自己都有些相信了。
柳玉如迷信地认为,不好的事情想多了,会成为现实。姐妹们谁都不说高大人,但是她知道这些人一定不止一次地想过高大人,但是她们聚集起的时候谁都不首先提起这件事。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百无聊赖,放于床头的那本论语是她独处时陪着她消磨时光的最好伙伴。她逐字逐句地研究,深入到字里行间中。有时都担心这样下去,万一哪天高大人回来,自己都要变成个老学究了。
一想到高大人,她立即止住不往下想。认为自己想他想得多了,远在天边的高大人一定会受到影响,自己的那些思绪会缠绕到他行军布阵的计划里面去,打乱他的节奏。
十多天后,长安又来信了,是高阁老写来的。高审行诚惶诚恐地拆开信来看,额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子。
阁老在信中把儿子呵斥一痛,说你到西州去干什么去了?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摁不住,任由他去胡闯?难道你不知道眼下的严峻形势?高丽有战事,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会乐见西边再起祸端。
西州那点兵自保有余,根本无力驰援高峻。伊州、鄯州是有兵,但那都是各有侧重的,伊州震慑北边,鄯州防范吐蕃。高峻万一陷入麻烦,你到哪里弄兵去救他!
阁老的信一点都没有掩饰对儿子的失望,甚至直言不讳地批评了郭孝恪,连带着把刚刚到任的高岷都说上了。
高审行知道一向持重的父亲不是无故这样,父亲所说的结果极有可能发生。而高家在西州六品以上的官员就有三位,别驾和都督都是高府的亲戚,出了事情连傻子都会想到是高家惹出来的,这该显得高审行有多么的没用!
他惶恐,继而暴跳如雷,当着儿媳们的面大骂崔氏。
从时间上看,这一定是她回到长安后对着父亲把什么都说了。
高审行再也坐不住,亲自跑去西州找郭孝恪,求着他带自己去白杨河看一看。郭都督带他去了。
他第一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当看到那片坐落于白杨河边规模不小的牧场,高审行在一瞬间心里小小地佩服了一下儿子,但随即便在心里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放着好日子不过。”
他们去阿拉山口了一趟,不但山口两座守捉那里早已经严阵以待,往上一直到峰口地势最险要的地方,都已经用巨石垒起了屏障。
那里布置了弩支、古屯两城的人马,以及白杨牧的牧子,足足有七八百人,领头的陆尚楼和冯征两位牧监,他们各领一班,一人值守,一人回牧场里操持正常的事务。
陆尚楼对郭都督说了一件事:高大人带人走的时候,请求郭都督想想法,在白杨河这里设县。郭都督思考高峻的提议,他认可。因为这是固化白杨牧乃至西州存在感的有力措施,他想着回去后便给长安上奏章。
而高审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求陆大人,立刻派人翻过山口,到那边把高峻叫回来,就说是他的命令。高审行此时大概蒙了,有郭都督在这里,哪里有他一个长史发令的权力。
但是陆尚楼说,“高大人走时严令,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许一人一马越过山口到那边去,违令者斩。”
他说,高大人走时分析了形势,山口这边除了一百名守捉骑兵是正规的人马,其余的人虽多,但是都是杂凑。这些人凭借着山口的险要地势,能做到严防死守便是大功一件。冒然出去万一有个闪失,白杨牧就一点看家的人都没有了。
郭都督深以为然,看来高峻对自己的力量是有正确的估算的。陆尚楼对高审行说,“再说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