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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虽然人人穿着令人羡慕的牛皮护甲,但是——人太少,少到可以让这些呼啸而至的人再一次胆壮起来。
他们驱马踏过同伴的尸体,在失了主人的散乱马群中穿过,向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冲杀过来。他们发出一阵阵的怪叫,悲壮而且愤怒!倒毙于地上的人中有他们的兄弟。
只见对方大旗一摆,摇了两摇,没有冲杀,没有叫喊,这支小小的队伍从起伏的丘陵跑出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转身就跑!等跑出这片隐身之地,那些弓手、弩手、刀手已然各自跑入其该去的位置。
但是在追兵的眼里看来,这些人簇拥在一起,连奔跑的速度都提不起来,这就让追到人的更感复仇的迫切。
他们越追越快,越追越快,但对方也即时调整着逃跑的速度,在玄池的湖岸边兜着圈子。这些人好像无心恋战,只有一个长弓手在奔驰中回身射出一箭。
这支长箭在天上划了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入后边奔跑的马队里,但是却让人轻松地拨打于地。但是这支箭只是护牧队运动中施射的必要程序,由经验最老道的长弓手射出。
而剩下的全体长弓手们从这支箭落入的位置,迅速找到了箭道——包括射多高、多大的仰角、抵消风力的偏角和力道。
一片箭雨!!
那些追踪而至的马队,终于在奔跑中簇拥在一处,忽然眼看着天上一片黑点像蚂蟥似地飞下来,他们惊讶。又没办法躲避,箭落下来了!他们一边减速、一边跑入箭雨中!
有人尖叫着抱头,有人在马上扭过身子,连那些奔跑中的马匹们都从骑手身姿的变化上感到了惊恐。它们嘶叫着,被主人拉拽着缰绳,与左右的同伴挤撞在一起。
长箭纷纷射入血肉的躯体。他们多数人不知道,前些日子,部落中的一些佼佼者参与其中的、接连几次对白杨河的肆意骚扰,终于招惹来了报复。
有人被长箭当胸洞穿,嘴中喷血,马匹中箭扑倒于地,他们还没有从这一拨的打击中回过味来,天山牧的刀手与弩手已经返身回来。这支小小的精干马队反击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双方的优劣谁都能看得出来。
这些被箭雨打过的、跑在最前边的马群变成了被乱雹打过的荷塘,零乱而看不出一点章法。现在,对方才来收割了!远处的人想来支援,但这些刀手、弩手身后的长弓手,用一片箭雨阻隔了他们。
一方在溃乱中惨叫声渐渐熄灭,而另一方一声不吭,在大旗的摆动中一转身向着余下的残敌冲过来。那种并不快的驰进整齐而协调,没有人冒进,也没有人落后,他们施放出的长短结合的打击,碾压得人心胆俱裂。
追兵们终于爆发出一片呐喊,这是不由自主的喊声,此时让人听起来像是一阵最猛烈风吼扫过散乱飘零的落叶,最终让敌人斗志全无。
这是一支在北方游牧的部落,有五六百人,属于乙毗咄陆部的其中一部。他们也是来放牧的,没有体弱的老人和孩子。因而,阿史那欲谷给西州的第一封信中所说的牧民之间的龌龊一点都没错。
但是高大人心里一点不安都没有,他说过,如果这些人没有看中天山牧的三十匹马,他反而不好办了。事实上这些人不但抢了马,还想抢女人。
许多多和苏托儿看到高大人的旗语发出了新的指令,两人的小队各一百骑,倏然从大队中分离出来。他们再也不压着马速,呼啸着从两边冲过去,将剩下的残敌圈在了一片刀光里。
只有一个人逃脱了,当苏托儿想追上去的时候,许多多在他身后叫道,“你不要命了,也不看旗语!”他回身一看,高大人指令他们回归大队。他让那唯一的幸存者逃脱了。
高大人喊道,“你不让他去报信,他们怎么知道到哪里来复仇?”
苏托儿问道,“高大人我们接下来”
高大人道,“看旗。”
“大唐天山牧”的旗子正缓慢抖出一层波浪似的动作,如风拂过原野,旗手正打出命令:补充箭支,回收弩箭。
第310章 派出精锐()
阿史那欲谷在几天后才接到玄池那边的战况,他大惊失色。处密部五百精壮人马,在这场冲突中只回来一个人,还浑身带伤。看起来若不是对方有意放他逃回,估计这一个人也躺在那里了。
尤其是他听说,出现在玄池黄草泊地域的,只是大唐西州的一支仅有三百人的小股放牧的牧民,他暴跳如雷,大骂这些人欺人太甚、大骂已经死去的处密部五百人马都是饭桶。
五百人对三百人,在自己的地面上,一眨眼的功夫让人打得一个不剩了一个,而他听说对方不但全胜,而且似乎不见一人伤亡,这事怎么有脸说出去!
去年年末的时候,他曾经遣使者到西州与大唐通好,那时使者回来,还历数西州都督与自己结好的美意。想不到时隔半年多,西州的人已经打到自己的家门口来了!
西州这支三百人的小股牧民虽说占了便宜,但是在阿史那欲谷的心里并没有过分地拿他们当一回事,瀚海茫茫,三百人还不够大风刮的。
但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无缘无故地就跑过来找事,或者只是一支赶着马匹,渐渐远离了本部的迷途者。
希望这不是黑达惹出来的事端。
前些日子,那个从颉利部只身跑到乙毗咄陆部投靠的黑达,向他通报了西州在白杨河建立了牧场的事情。阿史那欲谷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里曾经有过一股极难压抑的失落。
想当初,他的叔父咄陆可汗雄据北庭,拥兵数十万,谁敢来无故招惹。那时的咄陆故地,东至伊州外围,西至热海,南至疏勒,北至瀚海。铁勒、龟兹及西域诸胡国纷纷前来归附,那是何等威风。
若不是因叔父年老,咄陆内部哗变,堂兄与自己为着一个可汗之位争竞不休,又怎么能让大唐坐收渔利。而现在怎么样?当初与自己争夺汗位的堂兄阿史那薄布,搂着他那区区一万兵马,龟缩于浮图城一动都不敢动,瞧着西州的眼色过日子。
那时的阿史那薄布自峙咄陆可汗是自己的父亲,非要抓住什么正统不放。就他那样的眼界,怎么能够让咄陆部发扬光大?如果他那时不窥探汗位,只安心做他的叶护,而把汗位顺利地交到自己手上,那么咄陆部哪里会有后面的溃败!
自贞观十六年与郭孝恪的大军会战于北庭,咄陆部一败涂地,往日的强盛居然这样轻易地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得不率领残部退出到阿拉山口以西另图发展,他们攻破了米国,强占了碎叶、伊犁等地,慢慢地在碎叶河与伊犁河流域之间站稳了脚根,
但是这并不是说他阿史那欲谷就忘记了昔日的那片地方,他做梦都想再返回去。
他的堂兄阿史那薄布目前对咄陆部做出的唯一的贡献,便是不死不活地占据着浮图城。大唐不知何故,在平了高昌之后,一直对浮图城以及西面的白杨河一带不理不睬。
为着咄陆部长远的大计,他一面与西州修好,维持表面的和睦,一面积极在白杨河一带培养自己的势力,想着有进一日重返北庭。
他已经将势力范围往北延伸,到达了玄池一带。小心翼翼地在阿拉山口的这一边,在与白杨河一山之隔的地方悄悄巩固自己的势力。
但是,自己正月在那里策动的一次起事被郭孝恪轻而易举地挫败了。
不过,西州在获胜后仍然没有在白杨河驻兵,他在获得这一消息后还暗暗地高兴了好一阵子。白杨河那里如果成了一片三不管的地带,那么,他的乙毗咄陆部就还有希望渗透回那里。
但是白杨牧场落成的消息无疑给了阿史那欲谷当头一棒,这简直比大唐直接在那里驻军更可恶。这一座牧场毫无疑问的会更能笼络当地人心,时间一久了,那他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从颉利部来的黑达,不得不说在短短的时日里,已经成为了他的得力助手。他用自己的勇武很快降伏了为数众多的对手,手中的一根铁棒在马上挥舞起来,也能够从众多好手的包围之中一冲而出。
更让他欣赏的是,这个黑达的目光不但越过了白杨河到达了他的颉利故地,而且似乎对于自己也是十分的忠心。前些日子,他同意了黑达提出的去白杨河试探的建议,以看一看大唐的反应。
这个时机抓得很好,因为大唐正在对高丽用兵,那么他们至少会在西边采取守势。他猜测,即使自己这边稍微做的有些出格,也不至于招来西州的大规模报复。
他严格地控制了黑达去白杨河进行骚扰的规模,既不能不疼不痒,又不能出手过于沉重,让对方一下子紧张起来。黑达做得很好,几次出手之后,他准备告一段落,看看西州的反应再说。
如果西州没有反应,或者说反应不强烈,那么他下一步就会再度出出重手,目标就是让那里变得不安稳起来。
谁知道,处密部五百儿郎的殉难,便是发生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上。对手不是西州的兵马,却是什么天山牧的三百人。
白杨牧还没有来呢,却冒出来个天山牧。
目前,他还不知道天山牧与白杨牧是个什么关系,他希望这只是一次偶然的事件、而与白杨牧没有什么牵扯。他已经送了一封措辞强硬的信去西州,一为探探西州的态度,二为做出一种受害者的姿态。
与此同时,他命令在阿拉山口那边的黑达,抽出一部兵力,去剿灭这一小股可恶的大唐牧民。既然是自己受害,那么催讨血债便是正义的了。
也许,这就是一次名正言顺地向西州展示乙毗咄陆部强大力量的机会。
黑达果然听话,立刻从本部抽出一千二百人马往北去了。黑达报告说,他派出去的都是精锐,包括六百弓手,六百刀手。
到目前为止,这支精干的小队还未尝败绩,在数次战斗中都是获胜者。黑达说,他们曾经独自面对从西面流窜过来骚扰的一千全副装备的吐火罗骑兵,并将他们打得溃败。
让这样的一千二百人,去对付那一拨儿名不见经传的三百乌合之众,在他看来是有些大材小用,但是这正合阿史那欲谷之意。报复都是对等的,你全歼了我的人,我要扳回一次。
他还没有等到西州回信,因而不知道这三百人是什么来路、什么意图,但他在静候佳音。
第311章 玄池夜营()
高峻初战得胜,紧急招集手下,饭先不吃,第一个便是补充箭支,回收弩箭。
他们远离了本部,箭支无法正常补充,长箭尚且好说,在这里随处可见,虽说乙毗咄陆部的长箭在规格上与自己这些人用的不尽相同,箭杆短了两三寸,箭头也略轻,但仍能凑合着使用。
但是那些连发的弩箭便无处去找,他们在这些倒毙的人身边并未发现一件这样的连发弓弩,当然弩箭也就没处找了。
他让人在刚刚发生激战的地方、在那些丘陵的周边,把那些深深插入敌人身体中的弩箭再拔出来,集中在玄池边清洗了上边沾染的血污,再按着每人固定的配给分发下去。
这是高大人敢带人跑出来的一个底牌。弩弓因其可以连射,在近距离的激战中可以省略大半抽箭、搭箭、拉弓的时间。可以说一名弩手,在出箭的时间上可以抵得上三名弓手。
虽然弩手在对付成批长弓手方面,会因为射距不及长弓而稍微的有些吃亏,但是在对付马上的刀手和近距离遭遇长弓手的时候,连发快弩是没有敌手的。
许多多和苏托儿第一次跟随高大人到这么远的地方作战,而且打得这样的顺利,他们和他们的手下士气极度的高涨,甚至认为这些人可以与大唐的重铠骑兵做个比较。
高大人让他们分头带了人,去原野上收拢那些无主的马匹,竟然有七百多匹。这些人是牧子,于马匹的管理上有着独到的心得。
他们将马收拢起来时,另一部分人已经架好了一排小锅,燃着了玄池边随处可见的黄草,锅中清水已经滚开。
高大人举着黑刀,从刚刚死去的马匹身上一刀削下一支马腿扔给身边人,让他们去皮、用刀飞快地从上削下细细的肉片,在锅中煮好。他们此次出来也没有带大锅——帐篷都没有。这些小锅方便携带,装水少,好开。
苏托儿看高大人只砍马腿,而其他地方的马肉都弃之不用,感到有些可惜。高大人看出他的意思,说道,“要在牧场里,我哪里舍得给你们这个吃法。但眼下这么多死马带又带不走,你不吃它也白扔了,再说我们哪有功夫细致地打理。也许下一刻敌人就来了!”
他们匆匆地吃过马肉,而把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