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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代总牧监到底是要让自己好好抓些什么事情呢?
正在猜测间,长史高审行从牦牛厩房前经过,王允达从厩房门里见到,忙迎出来道,“长史大人这么早,下官看大人脸色不大好,想来夜里一定没有睡好,大人还要留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分地为牧事操劳才好。”
高审行一惊,像是让人窥破了心事,听到后来便笑着道,“哪里,都督在焉耆、高峻不知所踪、高岷初来,我不多操些心还行?”
长史踱到厩房里,看到那些被高峻剪了毛的牦牛,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语道,“子不教,父之过也!”又对王允达说,“你要好好携助高岷,”便走了出去。
对于总牧监高峻带人出去的事,王允达并不看好,此时听了高审行的话,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三百人在远离西州的大漠中能有什么出路!
长安让高岷做代理总牧监,看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他暗自悔恨自己太不敏感了,匆匆安排了一下厩房中的事,跑到旧村来找谢氏兄弟,听说他们这两天在家。
到谢广家,看到谢金莲正好在那里,这些日子她担心着高峻,让谢广或是谢大无论是谁,能不能到阿拉山口那边去看一看,打听一下高峻的消息。
谢氏兄弟已在交河、柳中开设了牛肉铺子,有这样的大事当前,他们当然不愿意去,正在那里劝妹妹,“上一次在大漠你是没有看到,妹夫岂会那么不顶事?我们去了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打不能打、跑不能跑,正是给他添累赘!”
兄妹三人正在说着这些事,见王允达进了院子,便向他讨些看法。王允达不确定地说,不大妙,人太少了!对面那些人最善骑射,杀人不眨眼的,高大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万一有人受了伤,是带是留?带怎么带?留又留在哪里?
谢金莲听了越发的焦躁不安,便发着狠地对两位哥哥道,“你们不去我去,万一我回不来了,甥女就托付给你们,你们这份红红火火的日子难道不是高大人给带来的?敢不善待甜甜你们便不能叫人。”
说着起身便走,哥两个忙着拦住,连说,“去就是了,看把你急的,要去也得好好安排一下子,谁都像你们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全凭感情用事。”
谢金莲道,“我们家这么多的娘们,老老少少的,哪一个不是指望着高大人过活。他是不能有什么闪失的,难道你们就离得开高大人!”
王允达忙着劝解,他从这三个兄妹的话里也看出:连高大人的家里人都有点稳不住窝子了。看着谢金莲走出门去,王允达把少了高峻以后天山牧的总体形势估量了一番。
他认为,以敌我双方力量的对比,高峻在西边一定会出事。就算万一他能全身而退,出师不捷,西州的脸面何在?一个为着私仇而置天山牧大计于不顾的官员,恐怕早已在吏部衙门里被打入了另册,还能有什么造就?
而他带去的那些人呢?为着死去的一个普通的牧子,他这样兴师动众也不好好想一想,此次的出征凶险万分,再折到大漠里几十人怎么办?那时又怎么报仇?
那么,无论高峻能不能回来,高岷成为总牧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岳青鹤的外派让柳中牧场主事官员出现在空缺,而他认为目前能与自己争竞的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王道坤。
王允达觉着,自己在这个时候位置和立场一定要站得准、站得当时,否则又要虚度十年光阴。想到此,他感觉自己再一次精神焕发起来。
第332章 感谢盛情()
天山牧的三百马队突然在阿拉山口外出现,一下子打乱了黑达的部署。他一直以为天山牧的这些人被自己封锁在玄池西岸的,怎么又到了自己的身后呢?
那么自己苦心营造的壁垒就没什么用处了,他匆匆拉起队伍赶到山口处,发现营帐被焚毁了大半。天山牧在天亮前一顿乱箭射杀了几十人,没等这里的人接战便逃入西边的大漠里去了。
黑达看不出他们的重点是什么,因为在凌晨的突袭中,他们本来可以射杀更多的人。难道就是为了损毁他的这些成片的帐篷?火虽然被扑灭了,但是一大团烟雾却弥漫着不肯散去,人们在咳嗽着、咒骂着。
天山牧的人借着凌晨凛冽的西北风,只在营地的西侧放火,那些连成片的帐篷被风势一座一座的点燃。他让人清点了一下,完好的帐篷已不足六成,这对于在半山腰扎营的乙毗咄陆人马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夜里怎么呆在这里?
黑达让人在现场找到那些对方射落的箭支,经过仔细的观察比对,他发现天山牧的装备也不过如此。那些长箭以及他们匆忙撤离时用马刀割伤的帐篷说明,这些人是由一部分刀手和弓手组成的。
追出去的一千来人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按着前两次的战况,黑达认为他们一定不会有多好的结果。他没有把这个顾虑说出来,立刻从本部抽出三个千人队,亲自带领着分头前去接应。这些人不能留在这里——没有他们的帐篷了。
阿史那欲谷的不满暂且没有传达到黑达的耳朵里,他要抓紧时间找到这些人,给大汗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临出发前,黑达有些气极败坏地对留下的手下说,去大唐的关隘那里做点什么!
黑达走后,留在山口的四千人暂且由谋落、炽俟两部的颉利发率领。这是乙毗咄陆的两大部落,人口都近万,此次他们分别出动了本部落的两千人马,处密、歌逻禄的惨败对他们的触动不够深刻,因为他们的本钱还没有损失。
现在,黑达走前的命令不大明确,要他们做点什么?
今晚在山口当值的是冯征,半夜的时候,站在高处了望的牧子跑下来对他说,“冯大人!上来人了!”冯征赶忙爬起来往隘口下看,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山道上黑黝黝的。
但是在夜色里,山道两边那些植被下裸露出来的灰白色岩石反衬出了来敌的身影,他们行动迅速,为不发出动静没有骑马,正在闷声往上攀爬。最前边的偷袭者已经到了隘口下方十几步远,情况万分危急,冯征吩咐道,“各入各位,点起烽火传信。”
高处燃起了熊熊火光,守军各抄刀枪,隘口各处立时火把照如白昼,来敌暴露了行踪也就不再息声,纷纷吼叫着,“阿拉哈——!!”一窝蜂地冲了上来,双方终于接战了。
一连在山顶上值守了这么多天,乙毗咄陆部是第一次发动进攻,他们胸中的怒火已经憋屈得太久了。
黑达的命令是“做点什么”,所以,炽俟部首领给他们的任务是出其不意占领山口并站稳脚,也不必冲到里面去。做到了这一点,白杨牧便处于乙毗咄陆部居高临下的危胁中。
冯征在隘口上吼道,“犯我大唐者杀无赦!把他们干下去!”上边古屯、弩支两城的人纷纷把箭朝着隘口下的敌群射下去,白杨牧的一部牧子搬起早就备好的石头兜头砸下,已经冲到隘口大门处的百十人,丢下十几具尸体退下去了。
身后的山道上,一溜火把蜿蜒而上,是郭待诏带了援兵到了。
在古屯城东面的山谷边,隐于树丛中的守捉土城上,两个放哨的大唐军士发现了从东面悄然来到的一支小队人马,但人数不确切。
其中一人立刻跑下了垛口去向高让将军汇报,另一人张弓搭箭,朝着不远处黑暗中的这支小队人马的上空射出了一支响箭。
尖利的鸣响发出了警示,军士站在垛口的后边喝道,“什么人,速速停下待查!再走绝不客气”。
来的正是浮图城的少城主稚临,眼见行踪暴露,守捉城上火把亮起,原本打算悄悄混过去看来已经不行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高让只带了两名军士出来,三人三骑挡在稚临的面前,高让朗声道,“浮图城的人半夜去西边做甚?可有西州府的令箭?”
稚临道,“要什么令箭,浮图城与西州也算是一家了,我们是去阿拉山口相助白杨牧,怎么,不欢迎吗?”
高让“哦——”了一声,提马靠上来,他的两个手寸步不离紧紧跟随。这名唐将倒是有些虎气,但是上次西州郭孝恪都说了,这里只有五、六个人,除去出来的这三个,土城上充其量只剩下了两三个人,稚临不怕。
他坐在马上,挺了胸脯看着唐将近前,也许一言不合,自己可以先拿下他再说。稚临的手下也有人把箭支架到了弓弦上,只等稚临少城主一声令下。守捉城下气氛瞬间凝固了一般。
高让在这支小队人马的前边驻马,冲着稚临一抱拳道,“原来是浮图城的弟兄,前日西州郭大人打此处路过时曾经吩咐,西边太平着呢,不容许有人未经他的同意过去添乱,你们请回吧。”
稚临笑道,“这位将军你说差了,我们哪里是去添乱,是我请示了我父汗,带着这八百人去阿拉山口为白杨牧助力——添乱,我会只带这么点人?”
“那在下就先替郭都督谢谢城主的好意了,不过,没有都督的命令谁都不允许擅动,否则我便摸不清他的意图了!”
浮图城的队伍里有人叫道,“真是不识好歹,浮图城的人马要过去,难道你们这区区几人能挡得住我们么?”
高让嘿嘿冷笑道,“我都说了,要过路,先拿郭都督的令箭,不然”
“不然什么?难道你还能挡住我这八百人不成?”
高让道,“那倒不一定能挡得住,不过挡住一个人总是不成问题,”稚临不解他话中之意,待要问时,发现眼前三人在马上各自举起一张四连发的弩弓对着他。
双方近在咫尺,那些在火光下闪着冷光的快弩箭头都对着稚临一个人的胸膛,纹丝不动。稚临感到胸口处有些不大自在,像是让人按住。他想不出当胸插十二支利箭是个什么滋味。
高让挥挥手,守捉城的垛口后边闪出来十数个人,弓都已经张开了。高让道,“我在晚上向来不会废话,浮图城的人非要过去,我只留你一人便可,别人随便。”
稚临从眼前这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的游疑,他连手都不敢抬,生怕引起对方的误判,他坐在马上头都不回,对手下人说道,“我们回去。”
“不行,”高让说,“他们回去,你留下。你们大半夜出来相援,虽无郭都督命令未能成行,但浮图城的好意却不能不谢,你得陪我进土城去喝酒!”
第333章 往南边去()
在阿拉山口外,来敌密密层层拥堵在狭窄的山道上,也不再遮掩,呼喊着冲了上来。郭待诏已经带人赶到了,看了隘口下边的形势,安慰冯征道,“无妨,这种细水长流的打法,只会让我们累上一些。”
他把手下的人手分成三拨,一拨坚守隘口、一拨到山上收集、捡拾石块,供应箭支,一拨就地休息。三拨人马随时调换。
经过郭待诏这么一安排,冯征的心就放下了,郭待诏给他讲了敌我形势,对方人虽然多,但下边狭窄的山道制约了他们短时内兵力的集中投放,任何时候隘口之下我们的人数都占优,没什么可怕的。
郭待诏没有说不利之处,毕竟冯大人只是个牧官,和他讲这些会影响他的信心。因为照眼下这样的方法打下去,山坡上的石块也会捡干净的,还有箭支也有数。
他让自己从焉耆带来的军士抽出一部,利用敌人冲上来的间隙开了隘口大门,到外边回收箭支。第一次刚刚出去三十人,便被对方凌厉的飞箭给射了回来,有五、六人受了伤。
对方像是看出了唐军的短板,一时间加强了攻势,整个前半夜居然一刻都没让隘口上消停。弩支城城主的儿子带着人在隘口上,一见此景,叫手下人顶着睡觉的木床板出去,人躲在床板后,惹来对方一顿雨点般的箭支,一部分“笃笃”地插到床板上。
双方正在纠缠不清,忽然在山下乙毗咄陆部的营帐处再一次冒起冲天的火光,那些成片的帐篷淹没于火海之中。一支小小的马队在火光的往来奔驰,极尽破坏之能事。
乙毗咄陆部的粮草也被烧着了,那些马匹都被解开了疆绳,它们成群结队、受到了火光的惊吓后狂躁地冲出火海,一部分往山上跑来,而更多的则向着山下往西边跑去了。
乙毗咄陆部的进攻停下来了,他们纷纷截住冲上来的马匹,飞身上去,喊叫着追下山去。徒步的也紧随其后,丢下了受伤的同伴不管。
郭待诏认定,那些在敌人背后下手的一定高峻护牧队。不过,映衬着山下的大火,他看出那些人连一百人都不到。
有人建议郭待诏,趁乱掩杀出去,待诏不同意。因为无论是郭都督还是高峻临走时都严令不准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