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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待诏认定,那些在敌人背后下手的一定高峻护牧队。不过,映衬着山下的大火,他看出那些人连一百人都不到。
有人建议郭待诏,趁乱掩杀出去,待诏不同意。因为无论是郭都督还是高峻临走时都严令不准冲出隘口,他们这些人凭借着地势的险要,虽是杂凑仍可坚持,他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如果郭待诏知道此时在古屯城的东边,高让手下的区区三十人,正挟持着稚临在守捉城中饮酒,他会更坚决地执行坚守的指令。
如果没有高让这三十人,浮图城的八百人加入进来的话,万一他们铤而走险,那么白杨牧、轮台县也就不存在了。
在上边了望的军士报告说,乙毗咄陆部的人马连夜撤离了,他们也不须要携带什么帐篷和粮草,走得十净利落——都让一把火烧没有了。没有了这些东西,这些人无法在凛冽的西北风中立足。
郭待诏长出一口气,组织人手出去到隘口之外打扫现场、回收箭支,而天快亮时,高让派出来的两个人到达了,向郭将军通报了东边夜里的情况。
山口处的压力顿减,郭待诏抽出三百人支援高让,现在他有精力防范浮图城。人刚刚走,上边有人大声汇报说,“不好了,他们又上来了!”
人马都未休息,又抽走了一部,郭待诏叫苦不叠。等他看仔细了,发现来的只是一大群马匹,后边的赶马人也看清楚不是敌军。苏托儿和热依汗古丽两个人带着四十个护牧队赶马上山来了。
郭待诏大开寨门,放马群进来。一见苏托儿的面,待诏便急切地问,“怎么就这点人了?我兄弟呢?”冯征也十分担心,上前来问。
苏托儿说,“高大人眼下在什么具体的位置我们都说不好。”
郭待诏问,上一次从背后偷袭敌人的也是你们?苏托儿说不是,他说,“几天前我们便与高大人分作了两路。我们两次大胜,消灭了敌人一千七百人之后,高大人就把我们留在了玄池西部的大山里,他说人少好躲藏,不许我们接敌。缴获的上千马匹,高大人只带走了三百。他算准了敌人追过来的援军早晚会撤离,那时我们就收拢山中的马匹,隐蔽着赶到山口来。”
冯征问,“但是山口处有这么多的敌军,放火也是高大人让你们的?”
苏托儿说是,高大人说,他们不撤,你们就躲好了,对方一攻山隘口,你们就趁乱放火,得什么烧他什么,“点着火就跑,”苏托儿兴奋地说,“真让高大人说着了,他们比我们跑得快多了!”
郭待诏叫人清点马匹,有七百三十六匹,交与白杨牧赶去牧场入厩,而苏托儿和热伊汗古丽则集合手下要下山,他对郭待诏说,“我们要去与高大人汇合。”
待诏问,“不是说不知道我兄弟在什么方位吗?”
苏托儿说,“高大人说他要去往南边碎叶方向,去骚扰乙毗咄陆的老巢,让我们只要向南走,早晚会见到。”
郭待诏知道第一次出现的是高峻的大部,他们是往西跑的,看来是引着敌人的大部去兜了圈子,想来苏托儿后边的行动不会有多少阻碍。
待诏细细想来,高峻的安排真是巧妙得很。他留下的这四十人潜伏,而他自己那些大队却跑到山洼里去设立什么清海县!这些事情当然苏托儿也是不知道的,高峻引着敌方一部离开,再有苏托儿趁虚而入,扰敌、助守山口、送马,几个环节竟然相辅相成,一下子解除了山口处的压力。
这个安排让郭待诏都大感奇妙,敌方近万人的力量被他三百人巧妙的调动开来,消灭了一千七,再有八千人满世界追他,还让他把缴获的八百匹战马轻松送回了牧场。
郭待诏认为,就算高峻现在就收兵也说得过去了,谁知他还有更大的计划,要去碎叶走一趟。他让苏托儿带人休息一下再走,苏托儿道,“高大人说敌人没准再返回,让我们送了马立刻下山。”
他们身上的干粮——那些牦牛肉丝还未动过,马肉都吃不过来。这些人只在山上补充了饮水便下山去了。郭待诏要让父亲知道这些情况,他在山上修书一封,叫人送去了焉耆。
这些令人吃惊的好消息大概会让父亲将心放下来,安心处理焉耆的军政事务。大概也会让牧场村惶惶不可终日的一些人暂地闭上嘴巴。
能够像高峻那样带领一部人马驰骋沙场,是郭待十分向往之事。现在放牧的杀出去,当兵的守家,也算是一大奇闻了。
他想,如果能与高峻并肩做战,想来一定是畅快得很。山上没有像样子的地图,他只能想像一下高峻的人马在什么方位。至于眼下是个什么局面,也只有等下一次高峻打发什么人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第334章 作战精髓()
任是谁都想不到,高大人的作战风格在阿拉山口外放了一把火之后就变了。面对从山上追赶下来的一千敌军,高大人连一句迎敌的话都没有,就是一个字——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许多多不解,按着高大人前两次的强硬,这一千追兵算个什么!一个回搂就完事了。但是高大人就是不下令,那就一个劲的跑。这二百六十几名护牧队让人像赶兔子似的,一直往西跑出来七百多里。
高大人又不是单纯逃跑,一见追兵有停下脚的迹像,他们就也在前头停下来休息,两边离上有几十里的距离,他们追了再跑。
高大人说,“他们吃饭,我们也吃饭,他们睡觉,我们也睡觉。”这一千乙毗咄陆部的追兵,就这么被高大人连拉带拽,一直跑了这么远。
看到许多多的不解,高大人说,动动脑子。
许多多和许多人都在马上道,“光顾了动腿了,哪有时间动脑筋!”
高大人也不急躁,慢慢讲来:我们前两次的大胜,一是胜在出其不意,二是胜在弩箭,三是胜在地形地势。眼下两边的人都在这儿明摆着,让我拿人去打铁我是不干的。
再说,在这光秃秃的沙漠中一览无余,我们三百就是三百,人家一千就是一千,你不能全歼他们,射出去的箭就回不来了,往后怎么打这仗?
高大人说,别说是你们,上一次我自己对付那二百长弓手,好玄没把我腰累折了,这事不能再干第二回。
一但双方接战,就全是硬碰硬,保不准会出现伤员,那时叫人缠住了,再有后续敌人补充上来,护牧队便有大麻烦。
高大人道,“我们在偷袭山口外的敌营时,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用弩箭吗?”
许多多道,“高大人你连我们自带的长箭都让不用,用的都是乙毗咄陆部的箭支,就是要尽量隐藏我们的实力?”
高大人道,“你这脑筋不是动得挺好吗?”
他说,能够一箭不放拖垮他们,为什么要放箭?他们人多,又是仓促追下来,干粮有多少?帐篷一顶没有,而我们有牦牛毯子。吃饭比他快,睡觉比他舒服,你们还抱怨个什么劲儿?等着吧,到最后他们想回都回不去的!
高大人没有说的是,等拖垮了这些人,他希望敌军再有人来救,来得人越多越好,那么苏托儿那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几天之后,追兵就开始杀马。
高大人知道他们有限的干粮袋子已经空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千人打算吃过这一顿便打道回府,不打算再追了,追不起了。
高大人不管这些,他算计着马肉该熟了,突然领着人杀了回来。
乙毗咄陆部的人慌忙上马迎战,人马夹杂在一起蹬翻了肉锅,汤汤水水泼得哪里都是。等他们集中起来,天山牧的人又跑了。
这些人义愤填膺,饭也不吃,又狠追出几十里,把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天山牧始终在前方若即若离。前面又是一面大湖,已经没有人叫得出它的名字,高大人叫人在湖边扎住阵角,“他们要喝水不要?拿马来换!”
许多多果然单骑返回去离着一箭地冲那些人喊话。烈日当头、嗓子冒烟,那些人已经连拉弓的心事都没有了。不久,果然有人拉了几匹马过来,换了十几壶湖水过去,双方客客气气,完全不像是交战的敌对人员。
晚上的时候,高大人说,“放下长哨,解毯子睡觉。”有人将一口小锅扣在地上,严密听着十几里之外对方的动静。第一夜彼此相安,高大人也不再跑了,搂着思晴美美地睡了一晚。一但敌人上马,他们现卷毯子上马再跑都来得及。
第二晚,乙毗咄陆部又杀了两匹马,有肉有水、吃饱喝足之后起了坏心,一个冲锋冲到了湖边。那里空空如野,一个天山牧的人都没有。
他们不打算再追了,就这样回去也不算丢人,毕竟这是双方接战以来第一次小伤亡的战斗。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并不宽裕,多拖一天就要多杀马匹,意味着更多的人要步行着返回。
最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骑马的先回去报信,让人来接没马的。而打着马跑过来的这八九百里路,就显得极为漫长了。他们走走停停,杀马吃肉,再丢下几个人步行,一路上像羊拉粪似的,人马逶迤于途。
白天山牧的人最后一次出现时,这些丧失了斗志的人正在大漠里煮马肉。天山牧的二百多人也不迂回,大张旗鼓地从十几里外直接冲杀过来。人们连忙上马而走,连马肉锅都没有来得及推翻,让天山牧的人大吃一顿。
两天后,这些疲惫不堪的人将终于遇到了黑达的援军。
对于这样的结果,黑达知足了,人没损失多少,又探知了对方的行踪。尤其是,他在这些人的口中第一次准确知道了天山牧的兵力。
他派出人手去招集几路人马,同时从天山牧可能迂回的方向事先布置一队先去占位。更有一部兵力沿着伊犁河搜索前进,而他则亲率大队往西,要一直到湖边——那是巴尔喀什湖。他倒要看一看,这支小小的、失去了水源的对手,要再往哪里跑。
一时间,伊犁河一带战云密布,人马密集,竟然集中了乙毗咄陆部的所有主要的战斗力量。谋落、炽俟、踏实力、都陆及弩失毕、处月等部落各占一隅,齐头并进。远近探马飞驰,一经发现天山牧,各要缠住鏖战、穷追不放、紧紧咬住、等待大军到来。
高峻知道,进入乙毗咄陆地界后,真正的严峻形势就算到来了。他占了人少的光,往哪里一走并不引人注意。但是,对方的兵力达到一定的数量,人少便有着人少的劣势了。
一天夜里,他们在沙漠宿营时就遭遇了一股几十人的搜索小队,高大人下令务求全歼。但是这些人吃过天山牧的苦头,一触即逃,而且四下里开花,往哪里跑的都有,让高大人也没有了主意。刚刚有了半刻的迟疑,远处铺天盖地的,乙毗咄陆部的大队人马就杀上来了。
许多多不再一味地冲杀,他已经得到了高总牧监作战的精髓——跑!这一次高大人也不求作战的队型。这次不作战,跑得越快越好,只要脱离战斗。
没有人能追得上天山牧。一则他们知道天山牧骇人的战斗能力,单打独斗没有胆量,冲到前边的自觉压一下速度,等一等跑到后边的。二则天山牧在马匹的速度上本来就不落下风,再跑得没有任何的顾虑,一天后,所有的人都被甩得没了踪影。
而黑达则赶紧给阿史那欲谷可汗报捷,天山牧已经如同丧家之犬,不日即有望聚歼于大漠之中。
随后,一封具有国书性质的信件,便直接绕过了西州,从南道送往了大唐的国都长安,信中说道:
天山牧马寇三百,游蹿于伊犁河与碎叶河之间,已经被乙毗咄陆部围困不能冲突。阿史那欲谷大汗要求,大唐赔补乙毗咄陆部马匹及营帐损失,抚恤死伤牧民。三百马寇如若自动现身接受惩处,我部将考虑与大唐以往和睦之关系,从轻发落之。不然,大军过处一人、一马不留。
第335章 怎么过河()
他们是这么说的,事实上已经这么做了,乙毗咄陆部黑达所属的八千人马全部追击到了巴尔喀什湖的南岸,而阿史那欲谷还在碎叶河、伊犁河的上游那些小部落中征集兵马,以做黑达的后续力量。
这是一次所有人都在看着的围剿行动,乙毗咄陆部与大唐天山牧的前两次交锋太丢人了,要想一雪前耻,只有全歼这三百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回去。
阿拉山口的一次中等规模的冲击就算是忍无可忍地与西州撕破了脸皮,而递交给长安的国书等于是将双方的不快摆到了明面上来。不管长安如何回复——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天山牧这三百人必须得死!
碎叶城中的各级官员们都被发动起来,深入到那些在以往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