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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得意回复的不着破绽,樊莺又问,“这样高的树,不知她是怎么下来。”
高峻道,“下树可是千真万确,她坐着往树下就跳,要不是我用乌刀刀鞘托她一下,就要坐到地下了!”
柳玉如问,“下树千真万确就是说上树不是千真万确的喽?”
高峻想不到她在这里等着,一时语吃嘻嘻而笑,“为嘛不早问问丽容,却憋到这么远的地方问我。”柳玉如和樊莺道,“我们怎么问她呢?她一定会说是抱上树的,我们信谁?先问过了你再回去对证。”
高峻翻了翻眼睛往后舒服地躺下,管她们以后如何对证,此时先睡觉再说。躺下来时,透过浓密的树枝、树叶的间隙,他忽然看到在极远处的山洼里有一点闪烁的灯火,似是有个人家。
不过离着太远,现在赶过去也不大容易。他招呼二人道,“夜里凉,你们靠紧些。”
第443章 一个马夫()
柳玉如、樊莺二人听话地凑过来,三个人在树上挤在一起取暖。他们到达鄂州时就已近十月底了,此时山中小风乍起,秋叶婆娑更添凉意。好在这棵大树正在背风之处,又有两个女子紧紧倚靠着,不一会儿高峻就感觉暖和起来,如帖着两座火炉相妨。
高峻把自己的袍子脱下来往三人身上一盖,“反正夜里也无事做,樊莺不是外人,不如我就说一说柳伯父吧,这都是我在吐火罗苏五那里听来的。”
柳玉如连忙说好,关于父亲柳伯余的下落柳玉如一直都想知道,上一次在丹凤镇的悬崖边高峻曾经想过要说,但是事情一多就耽搁下来,直到现在才又说起。
樊莺已经对柳玉如说起过自己的身世,此时听了也凝聚精神要好好听一听。樊莺问道,“这个苏五是什么来路?”
高峻道,苏五就是贞观九年之后才脱离的唐军,眼下他和兄弟、妹妹都在吐火罗生活。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跑到了那么远的地方去,他也不说,但是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
柳玉如问,“他是怎么想起和你说起的这些?”
高峻说,都是因为炭火。你们都知道炭火这匹马不是谁都能够靠近的,除了我、还有你们这些家中女人之外,其他的人是不敢随便碰它的。但是在吐火罗休整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发现,这个苏五就敢掰开炭火的嘴数它的牙齿,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是有些奇怪,你快说。”樊莺催促道。
高峻道,“当时没等我问,苏五就说,炭火和他在鄯州认识的一个人所骑的马很相似,几乎哪里都像。他告诉我说,那人叫柳伯余,骑的一匹马叫做乌蹄赤兔。”
他一开口讲,就感觉到柳玉如的身子绷得紧紧的,这都是因为紧张所致。高峻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让她放松,并且声音低低的,把从苏五那里听来的、有关柳伯余的事情从头讲了起来,三个人仿佛回到了九年鄯州西部山区的战场之上。
苏五原来只是个普通军士,若放在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与柳伯余产生什么交集的。因为在贞观九年的时候,不到三十岁的柳伯余已经是正九品上阶的仁勇校尉,属于唐军里的中、下级将领。
据苏五说早在鄯州大战四年前、也就是贞观五年时柳伯余就受到了侯君集将军的赏识。那时柳伯余只侯将军手下一员偏将的传令兵,别人要五天能够送到的军情,柳伯余只要三天、甚至时间更短就能送达。
在不久的一次作战中,正是由于他送信及时,使援军及时到达,才避免了唐军的重大损失。这个人立刻引起了侯君集的注意,将他从那员偏将的手下调到了自己的身边。
一个小兵能得到主将的青睐,这在一般人想都不要想。有人说柳伯余的运气都是他的那匹乌蹄赤兔马带来的。此马跑起来风驰电挚,没有什么马能追得上。
其实柳伯余作战十分的勇敢,每次战斗都豁得出性命。只要主将有令,即便面对数倍于已的敌军,他也会眉头都不皱地冲上去。
苏五能到柳伯余的身边也是因为乌蹄赤兔。
贞观九年三月,大唐皇帝下诏讨吐谷浑:“地不远千里,众不盈一万,肆情拒命,抗衡上国。训导积年,凶顽未改命李靖讨吐谷浑,以君集为积石道行军总管。”
大军在鄯州集结,苏五就在其中。
侯将军忽然在军中下令,为仁勇校尉选马夫一人。这倒是个新鲜事情,不是将领的马匹不该有马夫来侍候,在军中挑个人来喂马极为正常。但是由行军总管来下令为一名中下级的将官选马夫就引起了苏五的注意。
对于一名小兵来说,行军作战危险无比。但若是给将官喂马的话,危险肯定小得多。苏五的祖上一直与马打交道,他得到消息后就去报名。得知他们要侍候的就是这匹乌蹄赤兔,这匹马脚程快就不用说了,脾气也大的很,已经踢伤了五、六个马夫了。
苏五上去一试立刻就被选上了,因为这匹赤兔马很给他面子,一次蹶子也不蹽,在苏五的面前乖得很。
由此,苏五才得知柳伯余与侯将军的关系。他们的地位相差着十万八千里,一个是一名校尉、而另一个却是行军总管、军中的主帅,但两个人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行军打仗之余,侯君集与柳伯余两个人几乎时时在一起,他们一起猜拳行令、为着一个手势争的胜负的脸红脖子粗,喝起酒来没大没小,也难怪侯将军会为选他的一个马夫下这么大的功夫。
日子一久,与柳伯余混得熟悉了,柳伯余偶尔也对苏五说起他对侯将军的看法。柳伯余说侯将军是个很少见的将领,他思维独特、常常能够出奇制胜,唐军中没有几个将领能够比的上,而且直爽,不以地位看人
而苏五知道,侯将军一定也对柳伯余评价极好。
柳伯余说过,他看得出侯将军对乌蹄赤免极为喜爱,将军爱宝马这是谁都理解的,但是听柳伯余讲了此马的来历之后,侯将军连一次口都没开过。
柳玉如静静地听着,她就是在那一年被父亲送到侯君集的府上陪伴侯夫人的。
开战之时,李靖听从了侯将军的建议,兵出南、北两道夺占大非川,截断吐谷浑军的退路。而侯君集、李道宗两军一前一后同出南道。出发时,苏五亲眼见到柳将军与他的一位挚友意外重逢。
“这位挚友一定是李弥吧?”柳玉如紧紧地伏在高峻的胸膛上轻声问道。
“当时我在吐火罗也有随口问苏五,这位柳将军的朋友姓甚名谁,但苏五说自己是个马夫,时间又那么紧迫,他是不便详细询问的,不过柳将军的这位朋友就随同侯将军的大队一起行动了。”
高峻说,“虽然苏五没说那人姓名,但是从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看,那人必是李弥无疑!”
因为在鄂州的时候,江夏王曾经对高峻说起过李弥。江夏王说过,在那次出征时是李弥自请单独随侯将军行动的。
柳玉如的手紧紧抓着高峻的衬衣,难掩内心的紧张,她轻声问道,“他一定说了我父亲离世的经过!”
第444章 乌蹄赤兔()
李靖依侯君集之计,自与薛万彻、李大亮分兵北道,而侯君集与李道宗出南道,唐军只留一部人马在正面吸引吐谷浑军。柳伯余肯定是要随侯将军行动了,因而苏五也在南道军中行动。
苏五以前只是听说,而现在才真正亲眼看到了柳将军是如何打仗不要命的。柳伯余自请被侯君集将军编入前锋部队领军,他说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一位属下、又是朋友,就该担当最危险的任务。
侯将军要选在这里全歼吐谷浑军,是因为在大非川以东地面上,唐军还能勉强适应高山气候。一旦过了大非川再往西,唐军中那些常年生活在平原的军士们就战力全失了,轻者浑身乏力、重者呕吐、昏厥,就不必说与敌拼杀了。
而吐谷浑与吐蕃是甥舅之国,在军士装束、行军方式上都极为相近。他们的行动速度虽然及不上唐军,但是由于常年在高山地带生活,对于山中瘴疠、风霜明显要比唐军适应得多。而且吐欲浑普通军士也头戴遮面铁盔,只留下两只眼睛,身上的牦牛皮甲更是轻便又坚固,唐军中的箭支离远了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唐军在双方的遭遇中要想取胜,最好的方法就是近战,抓住他们行动不利索的弱点以灵活制敌。而最趁手的兵器不是刀剑,而是锤、棍之类。他们的头盔能防刀剑,却最怕重击。而柳将军的兵器就是一条浑铁大棍。
第一仗就发生在逻真谷,柳将军一马当先,乌蹄赤兔脚力强健,驼着柳将军于敌军人马丛之中穿进穿出,敌军遇之披靡,想追柳将军又追不上。敌军带队的头领被柳伯余一棍砸中后脑死尸摔于马下,吐谷浑军顿时一阵大乱,随即被柳将军部下全部歼灭。
等侯将军赶到的时候,柳伯余所部已经前突至另一处险要地带,那个地方叫作“汉哭山”,只听这个名字便能猜想到那里气候的恶劣。那里盛夏降霜,山多积雪,人马行在上边如行空虚、头重脚轻,奔跑过力便气喘不匀、使不上力气。
柳将军对手下说,“此战贵在速决,不能久耗,我们只有一鼓作气拼力杀敌,不胜便只有死。”众人在他的鼓动下人人奋勇,也不呐喊,只是拼着命的往敌群里冲去,待到一战歼敌,这些人累得动都不想动了。
“为什么不胜就只有死呢?”柳玉如轻声问。
“因为唐军在那样的地势上远不比吐谷浑军适应,吐谷浑军倒是希望多与唐军周旋,柳伯父看到了这一点,知道唐军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很快就会力量枯竭,那时形势就对吐谷浑军有利了!”
因为吐谷浑军正是倚仗着大非川有路可退,因而大部人马还在与唐军正面队伍对峙着。所以这两场全歼敌军的战斗就显得极为关键。两仗之后敌军没有一人漏网报信,使奇袭大非川的南道唐军才得以继续隐蔽行动。
侯将军说要为柳伯余请功,因为以他的战绩远出一位正九品上阶的仁勇校尉之能。他要给他更大的荣耀,他问柳将军,“一仗两阶都不过分,正八品上阶的宣节校尉如何?”
如果侯将军说话算话,那么柳伯余就会由正九品上阶越过从八品下、从八品上、正八品下阶连升四级,柳将军当然高兴了。
“怎么没有李弥的消息,这时他在哪里?”樊莺轻声问道。
苏五说,在逻真谷、汉哭山两场恶仗之后,柳伯余的这位好朋友就出现在先头军队中了,他与柳将军一同行动,并肩战斗。在接下来几场与小股吐谷浑散兵游勇的遭遇中,战事就没有多么的凶险,大军进击的速度也快了好多。
此后,一直到六月,柳将军都和他的这位好友在一起,他们频与虏遇,胜仗连连,在侯将军的大队前开道破敌,转战两千余里。而前方远远眺望便是积玉山,黄河的源头就在那里。
大非川已非唐军莫数!
而柳将军在胜利在望时倒下了。
“是谁?是谁伤到了我的父亲?”柳玉如哽咽起来,“不是说在逻真谷、汉哭山之后已经没有大股的敌军了么?怎么会这样?!”
高峻说,“这就是我在丹凤镇两次想要对你说的。那时我虽然不大明确是怎么回事,但仍然有个判断。崔夫人在西州一见到你,便对你恶狠狠的百般刁难,一开始我以为只是由于贞观十五年正月时,你与她在长安街头的不快引起的。但是我觉着以她这时的身份,如此的失态是不应该的。那件事只有你知她知,乍见你之下,她至少该先假装不认识你才是正理,而不是一见面当时就发作。”
“再结合着柳中县旅馆中她一见炭火时的失常表现——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说起她已故丈夫的坐骑,并要不惜千金买下炭火。那么除非有一种可能,”
“峻,是什么可能?”
“那就是崔夫人认为,柳伯父的死是侯君集的原凶!”
柳玉如原本就抓在高峻胸前的手更是狠命地抓住不放,这怎么可能?!两个人是这样的挚交好友,父亲又这样卖死力作战,侯君集也说要为他请功超拔他的,这怎么可能?
如果侯君集是这样的阴险人物,那么父亲在与他相交几年之后,出征前怎么会放心将女儿托付到侯的府中?
柳玉如是不信的,她不信侯君集会是这样的人。因为她曾经亲眼看到侯将军伏在夫人的身上失声痛哭、悲痛欲绝的样子。
还有他对自己的宽容忍让,现在看他那时的不理不睬、以及给她的有名无实的身份,都是他对侯夫人感情至深的表现。难道是愧疚之心在做怪?
侯君集喜欢乌蹄赤兔、要拥有乌蹄赤兔是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