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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东赞替首领回道,“这把宝刀是我们大首领一年前从大月氏国得到的,是由大月氏国最出名的冶匠,用十分稀有的流星铁打制而成”。
松赞说,“兄弟可知这流星铁的来历?”
见高峻摇头,松赞说,“流星铁是天上陨落下来的玄铁。一般流星多半只是石块岩团,落下前已在天上焚化,能落在地上已然十分少见。而流星铁更是百中难见其一”。
禄东赞说,“此铁色泽乌黑、坚韧异常。放入冶炉之中,任是乌油煤炭百般焚烧、经数月方熔。锻打成型之后,要研磨锋利更是需要三五年的功夫。此刀能切金砍玉、吹毫而断,它有个名字——乌龙刀。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为锋利的刀具了”。
对二人所说的大月氏国,高峻自是丝毫不知。
松赞接着说,大月氏国在汉代时原本游牧于河西走廊一带,被匈奴所败,屡次西迁,最后落脚于伊犁河以西,距此十分遥远。如果由西州出发,沿天山北麓西行一千六百里,过了阿拉山口,再向西一千二百里,趟过伊犁河,再六百里过碎叶河,再西行一千二百里翻过一座山脉方到,总里程有近五千里。
高峻听松赞说起地处如此遥远的大月氏国,也能将来历讲得这样清清楚楚,尤其还是从西州说起,至何处几里、再至何处几里,心中十分的惊讶。他说的这些,自己一无所知。看来这位松赞大首领是个博记而机敏之人。
再看松赞目光沉稳柔和,却掩不住流溢而出的威严,心说此人幸好已作大唐国婿,若是与大唐为敌,应当是个劲敌。当时不由对这位兄长又是生出一股尊敬之意。
松赞看看时间不早,就要安排酒宴款待这位小兄弟。但是高峻心中有事,连连谢绝。
一是这次来西州,是为了取到牧场村拆建的批文。自己与柳玉如在善政村已耽搁了一天,今天又是一天,也不知高峪在家里把工程搞到什么样子了,高峻的嘴里说不急是假的。
二是高峻知道六叔带了高畅、高尧姐妹到了西州,又听交河县刘县令讲郭大人不在西州,也不知六叔高慎行这两日还在不在,会不会把高畅的事情办妥以后,就回长安去了也不好说。
六叔并不知道自已也来了西州,如果他已经走上回程,那是一定会到牧场村再去见自己一面。如此,两人岂不是马打对头,失之交臂?如果说真是这样的话,不能不说在高峻的心里会留下个遗憾。
因此,高峻对松赞这位义兄的极力挽留,只能说明原因,“不知兄长还在西州逗留几日,待小弟将事办完,兄长还在这里,小弟一定再来看望你。”
松赞说,“我们在这里只再待两日,就要离开。”
“兄长是回逻些城吗?”
“不是,离开西州后,我们打算再去焉耆(朋)国去游玩一番。随后才返回逻些城去。”松赞对于自己的行踪,一点也不向这位刚刚结拜的小兄弟隐瞒。
“那小弟就抓紧将事办妥,争取在兄长离开西州前,还能再来见见兄长。”
松赞说,“还是正事要紧,你我有缘,今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的是呢?”
文成公主与柳玉如也是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临到二人离开时,公主又把一件银狐皮斗篷送给了柳玉如。斗篷的内胆是由清一色的雪域银狐的毛皮一块块拼接而成,是件御寒的佳品。
双方挥手而别,高峻和柳玉如出了驿馆,凭了上次来时的印象,很快找到了西州府衙,正与看门的守卫解释来意,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由里面传出来。
随后,高峻看到他的堂姐高畅、堂妹高尧手拉了手由里面跑了出来,高尧一眼看到高峻,跑上来拉住柳玉如的手问道,“哥哥嫂嫂怎么又来这里了?才这两天我就十分想你们,想着回去时再顺路去看你们一眼,谁知你们倒先来了!”
高尧说,“明天还有一天,后天就是小年了,父亲说等着在西州过了小年,就回长安。”她与高畅是吃过了晚饭,相携了去大街上玩的。
高峻在心中算了算日子,可不是,后天就腊月二十三了,怪不得西州的大街上到这个时候还十分的热闹。
柳玉如十分喜爱高尧这个小妹,她怀里正抱了文成公主给她的那件斗篷,见了高尧,就把斗篷往高尧的手中一塞道,“这是姐姐刚得到的,送你吧。”
高尧一见知道是个贵重礼物,连连说,“这怎么样好意思!”又恍然悟道,“你怎么还姐姐、姐姐的?”
柳玉如也不接高尧的话,见高畅一副不理不采的样子,才察觉到自己只给了高尧东西,没有高畅的,是不是有点偏心的意思。说,“呵呵,我只有这一件,高畅就没有了。”
高畅心里确实有点不自在,听柳玉如这么说,就说道,“高尧是宝贝疙瘩,让着她吧。”
高尧回敬道,“我和你可比不了,你马上就是郭府的少夫人了,还和我争?”高峻已然知道,高畅与郭待封的亲事可能已经定下了。
高尧又对高畅说,“嫂嫂来了,我就不陪你上街了要不,你也别去了。”高畅心说,我偏要去。对高尧说道,“谁要你陪,刚才还不是你硬拉了我来?你不去,我去。”说着一扭身就出了大门。
高尧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子,没有察觉到高畅的不快,将柳玉如送她的斗篷披在身上,一手拉了高峻,一手拉了柳玉如,往郭都督的内宅走来。
第35章 冤家路窄()
高尧领了二人,穿堂入室,七拐八拐来到郭府后宅。高峻看到六叔高慎行已吃过饭,正倚在床头,捧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见到高峻进来,感到十分惊奇,问,“峻儿,你们怎么也来了?”
高峻将这两天的情况大略对六叔说了一遍。高慎行说,“没想到吐蕃大首领也与你有了瓜葛,也不知这对你是福是祸。”
高峻对六叔的话十分的不解,不知道自己与松赞惺惺相惜,又能有什么不妥当。
高慎行道,“吐蕃地处高原,地广人稀。盛夏常冰,地有寒疠。据我所知却是在时时窥视内地的繁华呀但我大唐帝国兵强马壮,军威四震,令吐蕃不敢起非份之想。但做为一位雄主,松赞也是不断研究关内关外的山川地势、关隘州镇,一旦天下有变,我想他是不会老实地在逻些城呆着此次他到到西州来,很可能是想探一探大唐新得的边陲——西州的虚实。”
高峻恍然大悟,不过又一想,自己与他结拜,纯粹是个人私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他把松赞所赠的乌龙刀拿出来,让六叔看。
高慎行接过宝刀,由鞘内轻轻抽出,灯光下看这把刀,柄长八寸,可双手而握。刃长四十寸,刀背厚四分,刀身一片乌黑,散发着混沌之光,拿在手中十分的沉重。
六叔说,“我对兵器不太在行,不过看这把刀,绝非凡品松赞以此贵重之物相赠,他没有向你打听什么事情吗?”
“六叔,松赞曾向我问到过柳中牧场中的一些事,不过被我搪塞过去了。”
高慎行点头,对高峻说道,“也许是我多虑了,也许松赞只是与你投缘。”
高峻认可六叔说的这句话,心想,我与松赞纯是兄弟情谊,再说他又是大唐的女婿,六叔肯定是多虑。倘若他日松赞有背于大唐,自己与他划清界限、甚至两军相对也就是了。
六叔说,郭大都督从柳中牧回来之后就带了长子郭待诏去了北庭,至于有什么公干又不能多问,但郭大人说好了最晚到小年准回,让高慎行在都督府等他。
高峻问,“怎么我也没有见到待封二哥?”
高慎行道,“他这几日一直没身在府学中,接受考校呢,每天晚上都不能回来。”
“考校些什么?”
“你可能不清楚,每年,朝廷都要从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弟中选拔一些人,充实到天子羽林亲军当中。当年高祖从太原起兵,选拔三万精兵作为宫城宿卫,他们终身为皇帝亲兵、待遇是十分的优厚。后来这些禁军的来源主要限定在朝中高官的子弟,如果待封被选作千牛卫,身份就与朝廷正式的职事官相同了,也有俸禄、并能按资历逐级升迁。”
对这些事情,高峻以前哪里知道。六叔高慎行对这个侄子很是喜爱,因此也是知无不言,想着多利用叔侄两为时不多的见面机会,将自己所知尽可能多地告诉给他。
高峻于是知道:皇帝禁军分为两个系统,第一是太宗选善射者万人组成的万骑,以后又更名左右龙武军,第二是太宗精选勇士组成的北衙七营,后来更名为左右屯营、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统称羽林亲军,设羽林大将军,为皇帝之最亲信,地位远高于其他诸卫大将军之上。
高峻又把此次到西州要批办的公事与六叔说了一下。高慎行说,“你的这个扩建牧场及牧场村的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总归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此事需要州中户曹与参军二人具体办理,不过郭都督一定会着力成全只是这两日不在西州,一切大事小事都是别驾王达在处置,但愿事到临头一切顺利就好。”
想想今日已经天晚,高峻拿定主意,明天就找六叔所说的这两个人,先办办看。
叔侄二人又说了会话,那边高尧跑来找高峻,“峻哥哥,畅姐到这时也没回来,你要不要去找找她?”
高尧一回来就拉了柳玉如到自己的房里,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说好了今夜她就和柳玉如、高畅三人同卧,夜里接着聊。
直到两人想要休息的时候,发现高畅还没回来,于是来找高峻。
高峻对于这位屡屡对自己用意不善的堂姐十分的头疼,但是看今天的情形,也只有自己出去找,于是携了新得的乌龙刀,出了府衙大门,往大街上寻来。
因为时近小年,西州几条大街上都十分热闹。人们有的采办年货、有的人呼朋引伴上街看热闹,兜售各种年货的小贩摊位一处挨着一处。
更有从波斯来的金发碧眼的美女,在蝴蝶琴的伴奏下,大胆奔放地当众起舞。四下里围了好些人,不时有人叫好鼓掌。
高峻因在大门口见过了他的这位堂姐,记得她穿了一条五彩的袢裙,这是由两种或两种以上色彩的裙料,纵向拼接缝制而成的一种长裙,以幅多为时尚。这种裙子不论是在宫廷宴会上、还是在乡村庆典上,一旦被着裙女子旋转舞起,就会像风里飘飞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因而大唐的年轻女子不分尊卑、贵贱都喜欢穿,区别是在用料和做工上边。贫穷人家的女子,可能只穿得起两种颜色的面料做成的裙子,而高畅所穿的,红橙黄绿紫各种颜色一样不少。
因此高峻也不看脸,只在人群中年轻女子的裙子上看去,由一处寻至另一处,一条街一条街地寻找。
眼看最后一条街就走到尽头了也不见她。,还是不见高畅的身影。心中寻思,这个疯丫头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别不是与她走过了对头,高畅现在已然回了都督府了。
正想着返身回去看看,却意外地听到从最把边的一处胡同里传出了高畅的叫声,还有几个男人的声音:
一个人说,“这位大姐,别不识挨举,你挠破了我们家老爷的脸,不随我们老爷去府上赔罪,是说不过去的。”
另一人说,“我家王大人向来只爱驯服烈马,跟我们王大人去了,让他老人家好好管教你一回,从此变得温顺可人,也省得你往后再到大庭广众来惹事。”
就听高畅吼道,“呸!一帮无耻之徒,说什么老爷、大人,我看你们就是无赖,识相的赶紧放本姑娘走,不然的话,一会我家里人找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高峻所处的地方,正是西州三条大街里最南边的一条,相对另两条街冷清一些。但是因为年关将近,时至戌时了,各类买卖商家还没有打烊收摊的意思。
就在这条胡同口就有两份回鹘人摆下的烤肉摊儿,烟气蒸腾、肉香浓郁。还有挑了灯耍猴儿的朱罗国来的艺人,旁边围了许多人,一片七嘴八舌。
若不是高峻耳力好,又是专心留意着高畅,胡同里的情形也同样不会让他注意到。
高峻循了声音,来到胡同口,也不声张,定睛往胡同里看。这是一条死胡同,两边是高大的住宅,对头又被人垒了墙,胡同只有三、四人宽,但是伸进街里很深,足有五丈长,里面没有灯火。
高峻看到里面有四五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穿了一条五彩的袢裙,身量个头必是高畅无疑。
高峻头一次见这位不可一世的堂姐遇到了麻烦,突见之下不但没有发急,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