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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嫣听了,知道她是转着弯子奚落自己。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暗暗埋怨自己心实,差一些就让樊莺和周谯看了笑话。崔嫣是知道樊莺脾气的,见她如此不关痛痒,那么自己一定是让高峻骗了。
不一会儿,送饭的女子挎了篮子从里面走出来,她抬头在街上看到她们,不等着叫,便低着头朝她们走过来。她到近前却不先说话,笑眯眯地打量樊莺和崔嫣两个。
樊莺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快告诉我们!”
女子对樊莺道,“他刚说有个年小些的夫人会拔剑砍我的,你的剑呢?”樊莺的缠莺剑是盘在腰里的,她看不到。崔嫣笑着说,“她方才生气,把剑丢到房顶上去了。”
送饭女子说,“哎呀,与他说的不同啊,让我传的一大堆的话,后边我都接不上了。”她不敢多说没用的,把三人拉去僻静处,将高峻的话原样交待给她们。最后说,“两位姐姐,真想和你们在一起,不过我要赶回去给你们的乞丐丈夫做饭了!”
樊莺和崔嫣虽然不大明白高峻这么急着将她们这些人打发走的用意,但是知道只有立刻照做才不会坏了他的大事。她们与周谯三个人匆匆出了文进县,与护牧队汇合。黑达、周谯率队离开,到文进县城外山坳里潜伏,而樊莺与崔嫣二人往雅州城来。
事实上她们在文进县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她们刚走,江夏王府长史李弥就打马进了文进县城,他不在城中停留,飞马往剑南道的治所——成都府去了。
眼下,李弥雄心勃勃,决心把逃跑钦差丢下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他有了个新打算——要在另一方面先打败高峻,然后再图他性命。
他不是无往而不胜吗?漠北、西域、辽东原来他的死地却是在南边!从各方面来看,这位西州的别驾果真是回西州去了。那么,就让他这个长史来试试。
端源、文进两县是硬骨头,现在都在李弥的强压之下老实地开始了裁减冗员、冗役。他要回到成都府去,他要成都府从上到下严令各州县一丝不苟地把这件事情做下来。那么用不到明年的三月份,大事可成。
他骑到马上,不由想到了崔颖。她当年没有选择自己就是个错误,看看她嫁的两个人!柳伯余不诚、而高审行不实。现在看这个高峻也不过如此。不可否认这小子是有些小聪明,也在以往的行事中占到了极大的甜头。
但是高峻有些忘乎所以了,他以为四面八方唯我独尊,支身一人就敢来趟剑南道这潭浑水。想不到由雅州荣经县开篇的大好局势就这么丢给了自己。不就是裁减冗员冗役、核消公事银?这有何难!
李弥可以想见到百艘大舰造成之日,便是江夏王府拥有极大荣耀之时。他与王爷一东一西,剑南、江南两道呼应、成就大事!而人人以为是一块输绢路上拦路石的刺史李道珏,竟然成了自己的妹夫!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李弥快马加鞭,他要连夜赶到成都府去坐镇。但是想到李道珏的时候,他不禁连带想到了后院设伏的那晚,自己在妹子汪夫人胸前抓的那把。软弹弹的触觉以及汪夫人惊讶而意外的轻呼,让他心神一荡、差点没把马鞭子甩出去。
前边是一条不甚平整的山道,窄至仅容两匹马并行。李弥边想边驰、经过这里。猛地山道上浮土崩开,一条绊马索弹了出来。他的坐骑前蹄一失,嘶叫着向前扑倒,而李长史整个从马脖子上被丢了出去。
暗色中,从两边的乱石后蹿出十多个人影,为首的喝道,“快快,乱刀剁他!再找个海眼一丢,我们便去领赏。”
李弥年纪也不轻了,突然间像摔泥饼一样跌到了碎石遍布的山道上,周身上下的骨头都错了位置。他眼冒金星,听到身前身后脚步声临近,先大喝一声,“我是长史,你们这些草寇们待要如何!”
脚步声不停反急,“弄的就是你,”两人的手已经搭到了李弥的肩头上。李弥是经历过战阵的,一边猛然滚到山道边躲开这些人的围攻,一边把腰中挂着的佩剑抽了出来。
他知道是遇上了强盗,名头越大,反而让他们咬起来越有力气。唯有奋力一搏,才有逃脱的机会。缠莺剑失落入高峻手中后,李弥一直没有个趁手的家伙,但是以李弥的身手,对付他们有把剑也就足够了。
他借助于地势之利,腾挪出这些人的包围圈子,让他们在狭窄山道上至多只能两个人冲到前面。转眼间,这两个人便倒在李弥的剑下。
当最后一个负伤之人坐在地下、被李弥用剑顶住的时候,长史玉树临风,悠然眯着眼睛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这场突然的遭遇以及并不费力的胜利,让他想到不久后更大的成就,不禁豪情顿起:“想我纵横河套,刀剑如林,万马军中让他骑良驹、如过隙,也躲不过我一箭;审时势、察秋毫,随他灭国上将也不留全尸!岂会在乎你一个毛贼!”
他踢了那人一脚,将血淋淋的剑在他肩头上蹭了蹭,独自跨马飞驰而去,丢下这人守着十几具尸体,呆若木鸡。
成都府北门外十里,官道边有家裁缝铺子。时候已经不早了,里面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还在挑灯夜做,旁边的木架子上挂着几件刚刚做出来的袍子。他们听到官道上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放缓,在自家的门前停住。
老者放下手中的针线,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官服人并不下马,就站在他家的招牌下边黑影里,看不清面目。
他挑起窗子,探头问道,“大人,你可有吩咐?”
那人不说话,在马上一扬手,一大锭银子飞入窗子,落在老者的怀里,“照我的身量拿一件袍子出来。”
第535章 夜里剑南()
老者连忙拿了尺子,要跑出来给他量身量。那人不耐烦地说,“差不多了就成,哪里要这样费事!”老者丢了尺子,慌忙摘下一件长袍送出来,那人就在马上伸剑挑过去,在身上披了,飞马往cd府北门而去。
剑南道大都督潘若水直到现在也没有休息,给皇帝的奏折刚刚写好,明天一早就会派六百里加急的水陆驿送往长安。旁边只有一个小书僮侍应着,门外大厅里灯火早就熄灭了,显得他这一间独亮着灯的书房如此的清冷。
有值更的门子在门外回禀道,“都督大人,江夏王府长史到了!”他有些奇怪,天都这么晚了,李大人跑上来有什么急事?潘都督拿了一本册子,将刚写的奏折掩住,刚想着说请,李弥已经大踏步地昂首而进。
潘若水看李长史在官服的外头加了一件普通的袍子,便拱手道,“李长史为着输绢大计不畏夜寒、往来奔走,真是”
李弥抬手止住潘都督的话,“潘大人,端源、文进两县裁撤之事,本官已然搞定,其他的州县想来不会再有难事了吧?钦差不在剑南道,潘大人操劳至深夜也不休息,想来也是正在为此事过心吧?”
潘都督笑道,“那可太好了!本官天明后即会再次督令各州,把这件事情从速开办起来。”李弥道,“不,不是明天,而是当下,剑南道要连夜到各州督办!”
潘都都连连点头,“好好好只是长史大人过于劳累了,本官这就为你准备客房先睡一觉再说,其他的事都交给本官。”
李弥道,不了,本官还要连夜赶去雅州,荣经县里也不大太平,这里就交给都督了!说罢,拱拱手、再示意潘都督留步,李弥又昂首挺胸走了出去。随后,都督府大门外,一阵马蹄声远去。
书僮指着地下惊道,“老爷你看!”
书案前,地下的石砖上,印有一来一去六、七只不甚清晰的血脚印,但鞋子的尺码大小、形状足以辩别。
潘都督一见,吩咐他道,“莫要声张,你叫上门子、再不许找别的帮手,然后打起灯笼,要将书房门槛以外所有的脚印都清除干净。”
书僮只十一、二岁,此时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他打了水、拎了抹布、进了书房就蹲下要擦。潘若水道,“你傻呀,听不清我说的是门槛以外?”
望着门外黑漆漆的,书僮道,“老爷我我怕!”潘若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才挽起袖子与他一起出去。
李弥在雅州并没有别的落脚处,就是在李道珏的刺史府中开的一间客房。他是个细心的人,知道自己在荒郊野外的那场乱斗一定会在官袍上溅上血迹,因而才想到买件长袍罩在官服外边。
进了雅州刺史府那间客房,脱下袍子,把官袍也脱了,从里到外仔细地检视一遍,果然在官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有不少喷溅的血迹。
幸好高白不在也无人发现,但是他不能不抓紧将长史的官袍洗干净,因为他不能总穿着这件买来的袍子出现于人前。
为着稳妥,他想到了自己的干妹子汪夫人,因为李道珏也不在。于是,李弥将官袍团起来,包着到后院来。
汪夫人已经躺下,正在睡着,只听到自己的窗格子上有人轻轻地敲击不断,她轻手轻脚爬起来,不点灯往外看,从身形上看出是李弥。她想了想,为不惊动对面屋中值夜的仆妇,便悄悄将窗子推开,让李弥跳入。
汪夫人捂着胸口轻声嗔道,“哥哥,你也不给个话,就从哪里冒出来,知不知道会吓到我!”她睡眼惺忪,面如桃花,又让李弥心中一动。
李弥把带血的袍子递过去,汪夫人又道,“心急!着凉怎么办,不能进来再脱?”
李弥道,“我是从cd府连夜赶来的,半路上遇到了狼群你替我洗一洗,但是不必让别人见到,不然还要费口舌解释。”
汪夫人知道这是他明天就要穿的,于是拉了自己的被子,让李弥躺进去,再放下床幔遮严了,这才开了门叫仆妇,“去给我备两桶清水来再生一盆炭火端进来。”
又说,“去弄几样小菜、一小壶酒。”
一切都备好了,水也提进来,汪夫人才关严了房门,亲自下手,仔细地将义兄官袍洗干净了,亲自托着在炭火盆上烘烤。
李弥正是腹中空鸣,此时就倚在床上,细嚼慢咽、浅酌慢饮,看着汪夫人在地下忙碌。这小小的一壶酒对他来说已经不少,半壶酒喝下去,就看着地下炭火盆边的仿佛是崔颖小姐。
他在汪夫人的床上不觉之间眯了一觉,醒来时听城中鸡都叫了头遍了。他知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一会儿仆妇们一开门,他跳窗子都不行。
而此时,他的袍子刚刚烤干,他脱了买来的布袍,汪夫人提着官袍的襟子,帮他把胳膊伸进去穿上。
看来她为着这一件袍子,整个下半宿都没睡,李弥一时动情,暗道,若是崔颖也这样对我,该多好。他无意地又在汪夫人胸口上拂了一下,“妹子,你的美意,为兄敢不铭记于心!”
汪夫人道,“布袍子也拿走,不然人家问,我怎么说?”李弥一笑抓起布袍,仍从窗子里跳出去,赶去自己的客房,心里竟然有了说不明的愧疚之意。
此时的雅州驿馆里,樊莺和崔嫣二人共住一间客房、一张床。崔嫣已经醒来,像这次离开家跑出这么远来,她长这么大也只是第二次,兴奋是免不了的。不过,想到高峻就在离她不远的文进县,又觉着雅州的这一觉倒比四、五个月来的西州更踏实。
她猜不透高峻装扮成一副乞丐的样子要做什么,但是见樊莺和护牧队那些人就是按着他的话去做,一个疑问都没有,那就是必须的了。她不去想高峻,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于是就推醒了樊莺。
“妹妹我一到驿馆,就看出一件事情”
“嗯我也看出一件”樊莺说,“崔嫣姐,就是我看出你很兴奋!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崔嫣道,“和高白在一起的丫环,我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是菊儿什么时候跑过来了,细看才知不是她比菊儿小些。”
樊莺的觉没有了,趴起来,“果真很像,我们再看看,说不定”她忽然不说了,因为不大确定,也不大好意思说。
崔嫣也想到了,想到了西州家中高长史与菊儿相关的那些家务烂事,不由的替母亲担心起来,内心里一阵烦躁。
第536章 十七军士()
早上起来,樊莺和崔嫣牢记着高峻所叮嘱的话,两个人也不出去,只是到高白和雪莲的屋子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黑衣人。樊莺看出他的伤势已无大碍,虽然闭着眼睛,但人却早醒了。
这几天黑衣人感受到高白和雪莲两人无微不至的照看,知道他们是受了高大人所托才会如此,不然,有三个自己也早死了。
他闭着眼睛却闻到一缕异香进屋,心知肯定不是那个丫环,便睁开眼。是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女子。她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