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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史十分关心地问捕头道,“身子恢复得如何了?”
阚捕头连忙回答,对这位身份显赫的王府官员能想到自己的身子,感到十分的温暖。长史忽然面色一整,严肃地对他道,“你啊目光还是短浅了些!”
捕头不明所以,李大人又道,“只不过裁了你舅子几两银子罢了,怎么能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怎么能指使你的舅子、勾结军方扰乱地方县治?”
阚捕头吓得,恨不得给李长史跪下,连他夫人也忙着替丈夫、替自己兄弟撇清。李弥又说:现在涂州、彻州因为裁彻之事民怨都不小,地面上不太平,已经出了两次人命。李道珏刺史不在,钦差大人正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北边。要是等他回过身来、再等着李刺史回来,那么你和纵容妻妹殴打县丞的金县令、指使部下以兵冒匪的笪将军是个什么下场,只有鬼才知道!
捕头脸都黄了,“大人金县令和笪将军那里是什么情况小的不知道,但小的绝对没有这个事,都是我舅子一人所为!”
阚夫人哭着捶他道,“你个没良心的!”
李长史道,“连你夫人都不信,还指望钦差信你么?还不快去找金大人、笪将军商量一下,怎么样坦白清楚、争取宽大。”
说罢,李长史飘然而去。
第542章 因风吹火()
李弥从捕头家中出来之后,很快发现阚捕头一个人往安国军镇上去了。李弥悄悄随他出了城,隐伏在道边的树丛后边等他。两个时辰后,他看到阚捕头匆匆地由军镇里出来,便闪身截住他道,“捕头,与笪将军谈得如何?”
捕头吱吱唔唔地辩解道,“长史大人,我没去找他眼下躲着事走还来不及”
李弥并不戳破他,而是说,“我也相信捕头没有参与其中,不过你那舅子一类的人,本官最是了解,只怕吃过了夹棍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正说着,由安国镇里驰出来一匹快马,马上一名军士背挎信囊、急匆匆地往雅州官道上去了。
李弥看着那人的背影,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我管是不管?不管的话,可惜了金县令了,多好的一位父母官!”
道上没有别人,阚捕头突然给李弥跪下,央告道,“李大人,小人知道你这位京官要比西州的官心善,求你给个万全之策,救一救我们金大人!”
李弥岂能给他明言,他还怕万一事发,会授人以柄。于是说道,“你们荣经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插嘴,但金县令既然还坐在那里,你有事总该与他商量,不该私做主张。”
阚捕头连忙爬起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高峻从彻州回来之后,这两天一直在驿馆中陪着自己的两位夫人,弹琴饮酒、大门不出。崔嫣不远千里找到雅州来,现在与心上人在一起,心中十分自在。细想一想,自从八月上旬高峻带着三百护牧队杀到乙吡咄陆部去,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月了,两人四个来月不见,猛然一见彼此是个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她对高峻百依百顺,眼下正在边弹边唱:
“蜀道越名山,峨眉望险关。青峦屏目列,紫气绕霞烟。弃我修仙术,同君彻夜弹。何时骑宝马,共赴桃花源。”
她嗓音清澈婉转,词也是现想现唱。蜀道对峨眉,既说出了她来雅州一路上的辛苦,也道出了关山重重、不足以阻挡她投奔过来的信心。
后边四句又是以歌言志,表达了她放弃清灯古佛的向往,而甘愿与高峻共堕红尘的决心。一曲终了,樊莺首先鼓掌道,“崔嫣姐,你的歌与柳姐姐有异曲同工之妙,唱出了我的心声!”
驿馆大门外,汪夫人在另一位丫环的陪同下已经站了好一阵子。丫环提着夫人的琴囊,汪夫人驻足聆听,迟迟不敢进去。
她是听义兄李弥说起,高别驾的五夫人到了雅州,就是会弹琴的那个。汪夫人好胜,于琴技上颇为自负,便有了前来领教一番的想法。
但人未进去,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琴音飘出,宛若玉珠入盘、清泉出涧,一出一入,她竟然猜不透弹琴人使的什么手法。而那婉约的歌喉更如同当头一棒,让她愣在当地。
丫环不知夫人的意思,望过来、要问汪夫人进不进去。但汪夫人看来就像是丫环的嘲讽。她轻叱一声道,“愣着干什么,回府!!”
李弥从荣经县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他随后赶去见妹子,看到她正趴在床上一言不发。最近这些日子汪夫人心情极不好,时时感觉李道珏与李夫人正在卿卿我我。此念一生,便如一把小铲子,不停在挖自己摇摇欲坠的凳子腿儿。
更兼方才在雅州驿馆门外,那个琴音歌声对她又是一击,感觉这日子是再也没法儿过了。看到义兄举步进来,她委屈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哥哥,我的命这样苦!”
李弥安慰道,也只好听天由命只是你那位哥哥闷头干活儿,怎么也不替自家妹子想想。汪夫人恨道,“我是指不上他,不知他这些日子躲到何处去了,幸好我还有位哥哥呢!”
李弥叹道,“我空有心帮你,总归是人生地疏。本来是有汪衡这个帮手,谁知他又又拉了堂兄汪县尉,去给李二夫人的义兄忙碌起没完了!本官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汪夫人猛地由床上坐起来,“他在哪里?”
李弥说,“荣经县衙。”
汪夫人冲着屋外喊道,“往荣经县去个人,把那个傻子给我叫回来,就说我得了急病,来晚了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快去!!”
长安大内,有一道来自剑南道的奏折、一道右领军卫通过兵部呈上来的奏折、一道江夏王李道宗由鄂州送来的奏折摆在贞观皇帝的面前。这三道奏折都是六百里加急披星戴月送过来的。
他最关心的是江南道造船之事,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十八年的年底,江夏王在奏折里说,到腊月末,造船进度已经追平了亏欠,按这个进度下去,一百艘大船一定会按时完工。
江夏王还把新任西州别驾高峻大大地褒奖了一番,李道宗说,若是没有高峻恰好去江南道,那么大事有可能就此耽误了。王爷列举的、高峻为追赶造船进度所出的几个至关重要的主意,在皇帝看来也不住地点头。
最后,李道宗为着江南道城乡随处可见的赀布推销出路,皇帝知道这肯定又是高峻的主意。他准了,准备第二天与军部说一说。
此前,在西州都督郭孝恪的来信中,皇帝知道天山牧马匹越冬牧草的筹集已经接近了尾声,那里没有什么问题,总牧监高峻摇控着,又拉了一百二十人去了剑南道。那么,他坚信剑南道即便有个李道珏,输绢一事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兵部上报的是右领军卫下辖威远折冲府并番一事,就是说正月的番上他们不来了,要与第二年并在一起,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皇帝又有些奇怪。
府兵平时分散在各地折冲府,每年轮番到京城担任宿卫任务,称为“番上”。兵部将距京城五百里内的折冲府分为五组,每五个月轮流番上一次;距京城五百里至一千里的折冲府分为七组,每七个月轮流番上一次而距京城两千里开外的威远折冲府只能一年轮上一次了。
兵部有“并番”的规定,而且,如果路途确实极远、而又影响到了府兵服役质量,那么折冲府可以上缴一定数目的钱物来“免番”。如遇临时征发远征作战,战后可按作战时间免去其番上任务,如此即可保证府兵的训练时间不受干扰。
皇帝奇怪的是,剑南道的四个折冲府历年来奏请的都是以资代番,为什么这时却请示并蕃呢?他寻思着,最后拿起剑南道潘若水送来的奏折,这才意识到,三道奏折包括先一步由西州送来的奏折中,都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了一个地方——剑南道。
他想,高峻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皇帝虽然接连把高峻由一位正七品下阶的下牧副监,一直提拔到了目前这样一个显赫的位置,但是回想起来,他竟然一次也没见过这个人。
他打开了潘若水的奏折,随后眉头皱了起来。
第543章 荣经起乱()
贞观十八年腊月的最后几天,雅州城内家家户户熬肉炖鸡、洒扫庭除,都在准备着过年,看起来这个年就要平平安安地到来了。
二十五日夜晚,也就是雅州司马汪衡,被他妹子强行从荣经县诳回雅州的那天半夜里,荣经县那些被裁撤了公事银、除去了公役的几百人吵嚷着说没银子过年了,纠集着仨亲俩好、再加上些好事之徒拥挤到县衙大门前请愿,求县太爷周济。
金县令深夜爬起来,带了几名值更的衙役到大门处勒令众人回去,不想群情激愤起来,人们冲击了县衙。金县令一边命人堵住大门,一边叫人冲出去叫县尉汪大人带人过来支援。
汪县尉在堂弟汪衡回雅州后,正在家中睡觉,接信后立刻带着人过来,堂堂的一个县尉,处置这样的事情游刃有余。
但是在去县衙的大街上,不知由哪里冲出一股不明身份的人将他们拦住,二话不说就下了手。他们行动一致、动作麻利、下手凶狠、毫不留情,像是对汪县尉有着深仇大恨。
汪县尉手下带的那些人眨眼之间便溃散了。汪县尉一看,也无力救援县衙,他趁乱抢了一匹马,往雅州报信去了。
这些人足足有两百人,他轻车熟路直奔县衙,撞开了大门,有人对那些拥堵在大门外的请愿人喊道,“他们不让我们过年,我们还等什么!自己动手取啊!”人们呼啦一下冲了进去。
金县令趴到角落里,腿上、背上仍然被不知有多少人踩过去,他只能抱着头假装失去知觉。只听着四处乒乒乓乓,翻箱倒柜,有人点燃了县内的公事帐册。
天亮后贼人退去,金县令发现县衙内狼籍一片,忙着清点损失,该烧的都烧了。他知道县牢里的那个黑大个子也一定不知所踪,那么一切乱麻都一刀斩断了,再把一团理不清的乱线也扔到了钦差的头上。于是,他吩咐手下察看伤者,并派人往雅州城去给钦差大人报信。
经查,县仓没有事、县学没有事、县牢里除了关押捕头舅子的那间牢门被砸,还像征性地砸了几间空监房的牢门,而李道珏携夫人裁撤公事银的一些底帐当然也残缺不全了。
一切做得煞有介事。
一名手下给灰头土脸的县太爷端来一杯茶,金县令是真渴了,本打算接过来喝上几口,却突然一把将茶杯打落在地,“都什么时候了,哪里有时间喝茶!”
高峻正与樊莺、崔嫣休息,汪县尉和汪衡便来砸门。
汪衡回来一看,妹子哪有什么病!反正也没有外人,李弥也早就回客房去休息了,汪衡怒气冲冲将妹子训斥了一顿,看看再返回荣经县也不大合适,便回了家。
不想汪县尉由荣经县赶来,告诉他荣经县里发生了大事,汪衡知道西州别驾就在驿馆,马上与汪县尉一同赶了过来。
高峻打开门,听了汪县尉的话说道,“最初有人闹事,是谁告诉你的?”
汪县尉道,“是金县令。”
汪衡说,高大人,我们要不要立刻集结些人赶过去?
高峻说,“人呢?刺史府的那几十人我还有大用处。”
樊莺此时也与崔嫣一同穿衣起来,崔嫣听了高峻的话说道,“那一百”被樊莺一把捏住胳膊,不让她说出来。
听高大人吩咐汪氏兄弟道,“你们速去,分头把雅州城中所有当值、不当值的衙役、力役、捕役、快役、门子、驿卒都召集起来分成四部。万一事急,派出其中三部支援雅州城三门,一部在城中巡逻。城门从现在紧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入。
汪衡道,“要是长史李弥大人让开门,怎么办?”
“钦差是我,”高峻说。
这两个人就听明白了,汪衡道,“高大人,严道县也在城中西部,要不要把他们也集中起来?”高峻道,“要的,从即刻起严道县尉负责西门,司马大人负责东门,北门就由汪县尉守住。”
两人分头而去,樊莺问,“师兄,有这样严重么?”
高峻无暇解释,忙着从角落里翻出一样东西来。崔嫣一看,却是两只不圆不扁的铜盘。看高峻脱掉了外袍,将铜盘挂到身前身后,再将袍子罩上,扎好了皮带,又不知翻了个什么东西揣到怀里,一会儿就弄好了。
他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对樊莺、崔嫣说,“一会儿李弥必来,那时我拉住他出去。你们两个就带了高白、雪莲、再加上铜山镇的孙伙长和黑衣人,再去雅州刺史府拉上汪夫人。”
樊莺问,“做什么?”
“雅州城三座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