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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与儿子一同死了的人在她心里的样子越来越模糊。就算此时她的恨意冲天,他的模样还是清晰不起来。心说,怎么高峻就不与他一样呢?这么多日子,也只是两人一同去西州住在善政村时,高峻才对自己动过一次手脚,那还是喝多了酒。想至此,柳玉如叫住谢氏,“姐姐,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高畅在屋里睡觉,两人不便进屋,就站在在院中说话。柳玉如说,“姐姐的身世,从今后就烂在肚子里,能做得到么?”
谢氏道,“我这些年,哥嫂倒不知逼了我多少回,让我去认他。要不是我心中恨他毁了我的一生,不早去了?现在他有罪死了,怎么还能再去揭这伤痛?你今天不问,我都忘光了!”
柳玉如道,“如此就好我是看你独自一人,带了甜甜,生活没有依靠要不是高大人把你接来,恐怕你哥嫂也早把你撵出来了,我看高大人也很喜爱甜甜这小女娃,不如就两家并作一家多好?”
谢氏脸红心跳,小声说道,“不知这是高大人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以我这样的人才,怎么能与夫人站到一起?”
柳氏心中暗暗咬了咬牙,下决心道,“正是我的意思,是高大人那里由我去说。只是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甜甜的身世从此抛到爪哇国去,刀架到脖子上也不能对高大人说。不然,我们接收重罪人的亲属,他和我都死无葬身之地!”谢氏看了柳玉如,眼中含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峪一觉睡到大天亮,又在床上折了半日的饼子,才起来听说了高峻的事,连忙跑过来,正好打断了柳、谢二人的谈话。
高峪大声地问,“弟妹,我兄弟怎么样了?我来看看。”说着也不等柳玉如让,几步钻进屋里。不一刻就被高畅打了出来,高畅道,“二哥,怎么连我便宜都占!”
高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还怪我,你不在郭府住着,占到我兄弟床上睡觉,偏偏还穿人家的衣服,谁都有个看岔了眼的时候!”
柳玉如笑道,“二哥,你兄弟刚有事出去了。”
高峪说,“他还能动?怎么有别人说的那样厉害,恨不得都快挺尸?害我挨了高畅一拳。他没事就好,我去窑上看来我这眼是让窑眼晃花了。”说着摇着头出了院子。
高峪刚出院子,谢氏的哥嫂就进来了,谢氏和柳玉如也不搭理二人。她嫂子哭着道,“妹子,昨晚牧场大火,火星子飞到新屋的草顶上,把房子点着了!”
谢氏对此一无所知,怔怔地看着她哥嫂,柳玉如也不知道。高畅出来问道,“怎么,你家房子着火了?怎么没有听说?”
她嫂子道,“烧了个透,半夜也没人来救。”
高畅道,“怎么我听说牧场里着火,连那些外村打短工的人都没命地提了水去救?是不是你们夫妇亏心事做得多了才会这样?”
谢氏的嫂子道,“总之是火星子飞上的,高大人管牧场,就得管我们!”
柳玉如道,“难道许你家着火,就不许我们牧场里着火?要是我们也如你一样,污你家引燃了牧草,那又怎么说?”
高畅也说,“对了!我夜里在村头窑上烧火,也先是看到你们这片儿先起火,随后牧场就着了火,总归是你们房上的火星子飞过去点着的。待我告诉我兄弟,同你们算帐!”
她嫂子说,“小姐你别乱说,两处离得那么远,怎么会?我们今天来也只是求求我家妹妹,能不能找高大人帮助几两银子。”
谢氏刚刚在柳夫人这边得了准信,也不向着她哥嫂,只说,“这可不行,高大人只喜欢救助肯吃苦的人,怎么不见我两位哥和侄子去工地上打短工挣钱?只会挺了脸来要。”
她哥说,“还得妹妹与高大人过个话,给找个轻些的活儿。”
正好冯征过来看望高大人,听到了这些话尾。柳玉如对冯征道,“正好冯团官在这里,让他带你去干活儿。”说着偷偷对冯征使个眼色,冯征会意,领着二人出去。
第52章 王仁归西()
冯征领了谢氏大哥出来,二人一前一后到了牧场,冯征说,“新盖起来的马厩已经有个四、五间,你去把里面的泥块碎砖清理一下,地面弄干净,完了我带你去领钱。”
谢氏大哥问,“大人,不知一天几个大钱?”
冯征说,“这可不是来耗着就能给钱的你把这五间新马厩打扫干净,算半天的工。”谢氏大哥无法,拿了条帚、铁锨去了。不一会就怪叫着从一间马厩中冲了出来,喊着,“不好了!死人了!不好了!”
冯征出来问,“怎么回事?”
“大人马厩里有个人一嘴的白沫子,怕是死了。”
刘武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喊声也出来问,“怎么回事?”。
自从亲自服侍刘采霞以来,刘采霞的吃喝拉撒都是刘武一力承担。一开始刘武看到了刘采霞的身子,既觉着从未有过的新鲜,又觉着自己占了人家一位少妇的便宜,心里老大不自在。
又自我宽解道,你这是报人家的救命之恩,却在胡想些不应该的。于是把心放正,服侍起来一点都不敢放松。
刘采霞醒过来后,见这位平日里一脸严肃的刘大人,像个小媳妇似地照顾自己,也怕自己扭捏了让他难堪,于是刘大人替她解衣时,自己非旦不乱想、还尽量配合。没事时就与刘大人正常说话。
听谢氏大哥的喊叫,刘武对刘采霞说声,“我去去就回,”拉好了门出来,与冯征问清楚了,随了一同往新马厩而来。
一看,才拴到马厩里不久的王仁,此刻正倦卧在马厩的地面上,一手被绳子牵了吊在柱子上,一手捂了肚子,一口的白沫子,翻着白眼已经不动了。他面前的地上一只啃了一半的烧鸡,显是被人有下了毒。
刘武说,“这是命案,得报柳中县,”于是让人都由马厩里出来,封了厩房的门,派了个牧子骑马去报案,自又回到屋里来。在门外,万士巨说,“刘大人,刚才那个罗全鬼鬼祟祟往屋里探头,让我喝走了。”
刘武“哦”了一声进屋,心里想着王仁遇害的事情,也不对刘采霞说。只想这件事得让高大人知道。但是高大人刚刚恢复,又不好去打扰,也只有县里来人再说了。
谢氏大哥又找冯征要活,冯征也顾不是什么重活轻活,让他去工地上搬砖。随后到刘大人屋里商量这事怎么处理。一说,两人意见不谋而合: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被杂事所扰,专心干好高大人安排之事。
不想冯征刚由刘大人屋里出来,就有牧子来报,“冯大人,柳中县莫县令带人到了,已在大门口。”冯征诧异,也不敢自己出去,又回身叫上刘武,刘武怕外人看到刘采霞不好,从外面锁了门,同冯征一同接了出来。
刘武与柳中县莫县令在高大人的婚礼上认识,寒暄过后,刘武问,“莫非大人半路碰到了我们牧场报案的人?”
莫县令道,“正是。”
“怎么这么一件案子才出,大人就先知道了,有些不可思议。”
莫县令说,“只是恰巧而已,如果只是这件命案,怎么也要忤作先验过了才行,但我今日却未带忤作,现让人去叫了。”
看看刘武不解,莫县令又说,“本县这次到牧场里来,实是有件案子,涉及了高大人,不知高大人现在何处?”
刘武道,“昨夜牧场失了大火,去冬所购牧草险些被烧个干净,要不是高大人舍身相救,怕是这里的近两千匹马一根草都没得吃了,”并把高大人晕迷半宿的事情向莫县令说了。
莫县令道,“不急,就让高大人安心休息,我们先不打扰。因此事关系重大,我已派人马不停蹄去了西州府报告,请州府派一位上官来共同审理,也好还高大人一个清白。”
一直到傍晚,西州府的上官才到,正是别驾王达王大人,带了四名随从。
西州郭大人接到柳中县的呈报,不知是何人大胆敢捅出这件事来。当时大发雷霆。又不知高峻哪里漏了马脚,须知一旦高峻在这方面有事,他郭孝恪自己也有需要择清的地方。有心自己亲自去看看,又太着了痕迹,于是就让王达来了。
王达得了这件意外的差事,连忙起程。一路上想自己这位兄弟——王允达,还真能掀起三尺的浪来,也不知抓到了高峻什么把柄。
王达一到牧场也顾不得塞喧,当下直接下令,让随来的手下带了柳中县的两位官差,一起去高大人府上请高大人。一会回来禀报,“高夫人说高大人有位女朋友,早上负气走了,高大人去追,还未回来。”
王达乐了,“你倒会说!什么样的女人又比得上高夫人,要高大人亲自去追?还不如实讲来!”
“高夫人确是这么说的,小的没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过小的怀疑,这位高大人是不是先得了信儿,找个借口逃了?”
“你下去吧,高大人不在,我们也只好等他回来。你带两个人到高大人府上,守好了门,别让无关的人惊扰了高夫人。”
高峻骑了炭火,出村口看到一溜新踩的马蹄印儿,一直往东去了,于是在马上加鞭,循着蹄印追了下去。怎奈周身酸疼,尤其胸口里像是钻了只刺猬,马一快就万分的难受。
须知高峻在救火前已被师妹樊莺搅得心烦意乱,紧接着又在姓窑姐那里上了老大的火,一天不吃饭烧了半宿的窑。再去拼了全力地救火。挑了一垛牧草之后,再去挑第二垛时就已力不从心了,再加上浓烟借了风势将他包裹其中,吸入的时间久了,就与中毒相仿。又跌到烟中被人发现得晚了,一大口烟气噎在胸中出不来。如不是柳玉如在胸口那一烙铁,估计还不知昏迷到什么时候。
此时高峻骑在马上,只想尽快追到师妹,一来这是柳玉如的意思,高峻知道樊莺实在是他与柳玉如的恩人;二是高大人也怕樊莺回了终南山万一真把师父掬了来,自己这里会更乱。那老头既让这小丫头来找他,不是自己同意,就是也被她烦不过了才松口,自己再把这个烦人精踢回去,那不是没事找事吗?三是高峻也实在是不放心这位师妹,充其量她今年才十六岁不到,让她驰驱几千里自己回去高峻也是不放心。
从牧场村出来往东是一马平川的戈壁荒滩,板结的土地上疏疏落落地生长了一篷篷的蒿草,师妹的马蹄印十分的清晰,一直往东去了。高峻加了几鞭子,终于看到前边一个黑影,正俯身在马背上疾驰。
“师妹!你等等。”
樊莺在马上也不回头,只是抬手抹眼。高峻知她在哭,就在后边紧紧地随着说道,“是我不好,没能在众人面前认你。”
樊莺还不说话,只是抹眼抹得更勤了。高峻催马冲到前边去看她脸,樊莺把脸一扭不让高峻看,抽噎着说道,“我那么逼你你都不认我,高大人现在怎么了?”也不停步,倒把马催得更紧。
“师兄在牧场的好多事一时也对你说不明白,怕你误了事”
“不就是你冒了别人的名?这事总有你的道理我是你师妹,还能当众揭发你不成?再说这么大点事,一句话都能说得清楚怕我误事你不会先说与我听?反而恨不得一脚将我踢走,分明是你有了媳妇,嫌我碍眼!”
高峻听她抽嗒着说出这番话来,又觉得自己做得是有些不尽人情,央求道,“话已说开,那就回去吧?”
“你说让我滚我就得滚、你说回去就回去?偏不!”
前边出现一处孤零零的村落,过了这里应该就出了柳中、西州地界了,“师妹,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长安我不放心,怎么才跟我回去?要不师哥给你磕一个?”
樊莺听了高峻这话,似是破啼为笑又忍住,也不搭理高峻,径入村子,在路边一个茶摊儿下马,要了一碗茶、一碟儿点心,也不让高峻,就自己坐下来吃喝。
高峻看她有吃有喝,自己也觉得又渴又饿,一摸身上,官袍没穿、一文钱没带,当了几位正坐在茶摊儿上的老少茶客,又不好意思开口向师妹要,就讪讪地坐在一边。
“你怎么不吃?是不是等我给你磕一个才行?”
“我我没带钱。”
“哼!不知道你在村子里时嘴怎么那样伶俐,一口一个‘我不是’、‘我不是’你想吃多少自管点吧,总之我钱出得起,算是对你不认我的褒奖!”
高峻大喜,要了两碟点心一碗茶,也不顾得斯文,大口开吃。也快吃完了,听村子里一片嘈杂,马路声纷沓而出。
高峻抬眼见十几匹马上坐了胡人打扮的人,手提肩扛了像是由村中劫掠来的东西,从茶摊儿前一阵风冲出了村子。后边几位被抢的村民拿